丁宛宛一听到社长的话,怒气算是勉强被压下了,但依然闷得很,没想到下一个报告的正巧也是新进社员,对方的心得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可那个欠揍的冰雕男却吭都不吭一声,还有意无意的赏了她两记白眼。
没多久,还大剌剌的拿出小说来看,摆明了他刚刚就是故意等机会要ㄉㄧㄤ她的,气得丁宛宛睁大眼睛瞪他,直到社团活动结束后还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瞪,期望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被她烧破两个大洞。
“宛宛,走了啦。”吴巧婷快疯了,尤其是看到丁宛宛那想啃对方骨血般的凶狠表情时,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宛宛,还有事吗?”秦振凯温柔的笑问。
丁宛宛撇撇嘴。他应该去问那个还在看书的大爷吧?问他知不知道在大家交换心得报告时,看书是多么没有礼貌的事,还有,为什么要刻意抓她来开刀呢?
“既然学长这么不满意我的心得报告,那我倒想知道学长对《双城记》的心得又是如何,我又是哪里肤浅了?”想想,她冲口而出。
“丁宛宛!”吴巧婷瞪大眼,一脸惊吓的模样,然后垂肩放弃了。“我不管妳了,我家今天有事,我先回家了。”
丁宛宛就算只剩自己一个人,也根本毫无惧怕,甚至还泰然自若地跟吴巧婷道别,但一回过头,依然挑衅的直视孟靖川。
“宛宛,时间晚了,妳也该回家了,明天我再让靖川在大家面前报告好吗?”
“社长,你怎么可以袒护他呢?”丁宛宛开始不满了。“从我入社以来,上台报告过三次,可是我从没有听过学长报告,社长也从没有要求学长要完成社团的功课,今天他还不顾别人在台上报告,自顾自地看起书来,这样瞧不起人的态度,你都不觉得他太过分了吗?”
“宛宛,妳误会了……”秦振凯正欲解释,却被孟靖川给拦下了。
“振凯。”孟靖川优雅的阖上书本,冷若冰霜的黑眸在迎上丁宛宛时,多了一股无法形容的烦躁。“既然她愿意受教,当学长的怎么能藏私,她想听听看我的想法,我愿意说给她听。”秦振凯摇了摇头,不想被牵连其中,只求丁宛宛别被靖川精辟的想法与见解给击倒了,过去两年,社团内有许多程度非常好的社员都因为靖川而黯然退社,那些人身上都有属于文人的优越傲气,不认为自己有天会比不上什么人,却全都非常轻易的就在靖川的才华面前得一塌糊,亲身见证了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后来纷纷有人传出他是天才,或是他根本不是人而是外星人的谣言,满天飞的谣传止都止不住。
所以今年自己当上社长时,他便禁止靖川发表读后心得,反正这家伙都已经在各大报纸上写社论了,对社团这种小儿科的读后心得应该也腻了吧。
然而,正慢慢离开视听教室的秦振凯,回头看正滔滔不绝的孟靖川,还有原本一脸挑衅的丁宛宛,正理所当然、毫不意外地越听越错愕,并且彷佛呆滞了起来……
看这熟悉的奇妙景像,秦振凯就像过去一样,觉得受听者既可怜又好笑,但他更在意的是—靖川自己是否有发觉到呢?
靖川对这个小学妹有莫名的情绪,像是讨厌,但又不是,靖川面对讨厌的人都是视而不见。但说是喜欢却也不像,认识他九年了,从国一开始到现在,他很清楚靖川对放在心上的人,有温柔与体贴的一面,所以靖川应该并不喜欢小学妹才对。
但是他对她的态度却又如此特别,也许在外人看来靖川是在刁难……事实上也是啦,但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只是他到现在还是厘不出头绪,好友对这个活泼的小妮子到底存什么样的心。
换了两班公交车,一下车,孟靖川仍是一派冷然,但是当脚步越来越接近马路对面的公园时,他的冷漠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惆怅。
一走进规模不小的公园,他熟门熟路的在一棵大树下的石椅上坐了下来,随微风轻拂,他渐渐闭上眼睛,双手握紧,低头沉思,直到几分钟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冷漠被浓浓的思念占领,嘴角轻微的上扬……小川,你怎么都不爱笑呢?
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温柔声音回荡在耳际。
我又不是白痴,干么动不动就笑!一个稚气的声音不悦地反驳。
可是妈妈喜欢看你笑耶,笑一个嘛,我的儿子这么帅,别老是板一张脸啊。
记忆中,一个有超龄沉稳神色的九岁小男孩听到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扬起嘴角假笑,就像此刻也嘴角上扬的孟靖川一样。
是的,他正在笑给妈妈看,在妈妈忌日的这一天。
微风轻拂,舒服得令他全身放松,回忆也像微风般,不断轻轻飘扬起。
印像中,他的母亲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很爱笑也很爱哭,每次看电影或是小说总会因为感动而哭得淅沥哗啦,小小年纪的他只能不悦的撇嘴,再去储物柜拿一包新的卫生纸出来,因为妈妈一哭,可以用掉半包卫生纸。
印像中,他的母亲是个幼稚又爱撒娇的女人,老是喜欢搂抱他,而他明明最喜欢母亲的怀抱,却因为觉得自己是男孩子,不可以像小女生一样窝在母亲怀里撒娇,所以老是拒绝。然后母亲总是讨好般的撒娇,他才会假装无可奈何地任由母亲搂抱,每次一抱都要抱好久好久,只要一推开,母亲总会娇声抱怨。
渐渐的,回忆像浪潮般席卷而来,他脸上的轻笑渐渐被冷漠怨恨所取代,他缓慢又僵硬的将视线移往左边的十路口,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就是在那里被车子撞死。
当时跟公园里的流浪狗玩得正开心的他,听到尖锐的煞车声而回头时,母亲已经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
才九岁的他非常自责,他应该要顾好妈妈的,不应该让她乱跑到马路上去,他怎么可以自顾自地跟小狈玩呢?他明知道妈妈的精神状况并不稳定啊!
怨恨与不满的过往回忆包围他,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布满憎恶与不谅解,不管是可怜又冷清的葬礼,还是突然哀戚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称是他父亲的中年男子……母亲过世之后的回忆,总是充满不幸与荒唐。
恍惚中,陷入思绪的他彷佛看见一个神似母亲的开朗笑脸,是那么的耀眼迷人,他的眼神情不自禁的渴望追随,直到一道惊讶的声音唤醒了他。
“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丁宛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难道他也住这附近吗?她突然觉得很倒霉,若不是她们要躲向父亲讨赌债的黑道,怎么会在两个月前搬家搬到他家附近呢?
“是妳?!”一回神,孟靖川才惊觉自己将她的脸和母亲的开朗笑容重迭在一起了。“妳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先问你的耶。”丁宛宛先是睁大眼,然后一脸无奈的摇头,扬手上的狗罐头。“算了算了,我是来喂狗的。”
孟靖川这才发现,她的身边围绕许多公园的流浪狗。他不屑的挑眉。
“妳这样根本不是爱心的表现,反而只会造成流浪狗聚集,这附近的住户会为了小孩子的安全想,通知捕狗大队来抓狗,到时候妳喂养的这些流浪狗会被扑杀,妳这是在杀生而不是有爱心。”
丁宛宛原本扬的笑脸渐渐郁闷了下来,她低头看手上的罐头和周边的流浪狗们。
“学长,你说话一定要这么毒吗?”她哀怨的瞪向他,因为不可否认的,孟靖川说的是对的。是她想得不够周到,随她这两个多月的喂食,她自己也有感觉,狗狗聚集的数量越来越多,她也看见公园里的家长和小孩子害怕的眼神。
但是她却觉得是大家太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些狗狗很乖的,直到孟靖川犀利的提醒,丁宛宛才意识到继续喂下去的后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我是实话实说,是妳不认清现实。”
“可是流浪狗到处都有……”
“这里却聚集最多,要抓非常方便。”孟靖川毫不留情的指出重点。
“学长,但我无法弃这些狗狗不顾啊,我已经喂牠们两个多月,有感情了,喂了是害他们,可是不喂我又担心牠们没东西吃……”丁宛宛一脸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