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位于越国边境之南,四季温暖,一阵春雨过后,街头巷尾的花蕾微绽,草木显得益发青翠。
一大早,街上店铺的门未开,而孟家大门外已围满了人,其中有不少奇装异服的,还有发色、肤色异于常人的,看起来煞是古怪,不过这事发生在南方首富的家门口,旁人并不觉得奇怪。
孟家有自己的船队,时常出海经商,偶尔会带些稀奇的东西或人回来,但出海有风险,孟家大公子就是因此失踪的。
此刻,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四周的邻居也探出身来观望,只见孟家老少争先恐后的跑出门,欢呼与惊叹交织成一片。
“立秋──”一位老妇人脚踩快步,边发出尖叫,边冲向人群里一名发色有点红的高大男子,抱住就喊:“我的儿啊!”
另一名男子走了几步,伸手点点老妇的肩膀:“娘,儿子在这。”
抱错人的老妇也不尴尬,转头一看,仍是个高大男子,发色没刚才那位那么红,忙不迭又抱了上去。“儿啊──十五年了,你总算回来了啊!”
孟立秋任母亲拉扯,小声提醒:“是十六年。”
孟家大大小小围在一旁,傻瞪着孟立秋。
失踪十六年的孟家大公子,众人以为他随着远行的船队死在外头了,哪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回来了。
孟清秋从人群里走出来,唤道:“大哥。”
先前在接到家仆禀告,有人自称本家长公子,从海外归来,他还以为是冒名贪财的找上门了。
谁知对方让人送来信物,母亲确认那是兄长自幼佩戴的饰品,激动的一路高喊,意识到兄长死而复生的孟清秋很意外。
直到现在,亲眼看见和自己相貌有些相似的孟立秋,孟清秋才真正的感觉到分别十多年的亲人还活在世上的欣慰。
“二弟,”看着已长大成人的弟弟,孟立秋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听说孟家大公子回来了!”路人把听到的消息传开来。
“哪个?哪个?”
有人手指孟立秋:“头发有点红的那个,他小时候可调皮了。”
“瞧不见他的脸,个子倒比孟家二公子高一些,好像失踪十多年了?”
“是呀,真没想到他仍活着。”
众人议论纷纷,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榕城的人都听说了孟立秋的事迹。
“听说孟家公子回来了,还带回不少奇珍异宝。”
“听说孟家公子死而复生,入阴曹、闯地府,还带回不少妖魔鬼怪。”
“听说孟家公子历尽九九八十一劫,飞升成仙,还带回不少天兵天将。”
一种比一种更离奇的传说让平静的榕城热闹起来,一连数日,百姓们的话题都是围着孟家大公子转。
孟家大宅内,围绕在孟立秋身旁的人也是久久不肯离去。
孟立秋带回来的人得到妥善安置,个个清闲,到处走动。孟立秋却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不停的向家中老小说着他这十六年来的经历。
虽然他耐性不佳,可他的遭遇非同一般,没有人能够不好奇,一个个缠住他问东问西,他实在月兑不开身。
当年离开他还是个少年,年轻气盛,跟着船队迎接他认为会精采有趣的冒险,结果途中遇上暴风雨,商船偏离了航道,在海上漂流多日,人员伤亡过半,船也损坏了。
后来得救,他们被带到了异国他乡,言语不通,国情不同,连生存也变得极为艰难,幸好活着的人都撑下去了。
几番辗转,处境慢慢变好,要回来不是太难,但在海外,他们看到全新的景象,看到更多的机会,大家都舍不得回来了。
“叔叔在海上遇难了,当时很多人将食物留给我……”去时,孟立秋跟着长辈,回来时,那些长辈全不在了。
他们的损失太大,因此在见识了海外的新奇与富饶之后,更不甘心灰头土脸的回来。
重怀希望,他们以船上的物资换取生存的机会,重新开始拚搏。
“船修复后,我们去到更遥远的国家,也曾派人跟随别的船队回来传话,你们都没有收到消息吗?”
“有收到就会设法与你联系,就是没收到消息才以为你们已经遇害。”
“海上风险大,也许你派回来的人才真的遇害了。”
这么多年的错过,令孟家众人感慨万千。
孟立秋带回了逝世亲人的骨灰,交给家中长辈处理,这令人遗憾的损失,无论如何是挽回不来了。
屋外,天色已晚,围在孟立秋身旁的人仍不愿离开,他们毫不疲倦,只顾着向孟立秋询问外面的天地有多么不一样。
他见过的国度,与众不同的民俗风情,以及他经营的手法如何一点点成长,只是听他述说,众人就有着身临其境的感受。
十六年奋斗,他带回了丰厚的收获。
孟老夫人很欣慰,眼泪不住的落下,“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你爹泉下有知必定也是欢喜的……”
孟立秋眼神一黯。“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孟老夫人擦拭眼泪,开始说起家中这些年的变化,然后问孟立秋:“你娶妻了没有?孩子有几个?”
“海上都是男人,不便带着女人,我又独自在外,没有长辈帮忙操办亲事,至今仍孑然一身。”
“竟拖到现在……”孟老夫人仔细打量快到而立之年的孟立秋。
在外闯荡十几年的儿子,并不显得沧桑,无长辈提携的他,言行举止倒比小时候更得体,这样好相貌又四肢健全的男人还怕找不到媳妇?
孟老夫人安下心,又道:“仲春会快到了,你刚好去瞧瞧,挑个满意的媳妇回家,娘给你大办一场!”
她心里不禁庆幸儿子没有找个黄毛青眼的妖女回来,不过他黄毛青眼的朋友倒带了不少……
“对了,你带回家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生意上的帮手,别管他们,游玩几天他们自会离开。”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一旁的孟清秋忍不住插嘴:“娘,大哥才回家,让他先好好休息吧。”
孟老夫人瞧着窗外黑蒙蒙的天色,“哎呀,这么晚了,立秋,你早点休息,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孟立秋微笑朝众人点头,孟老夫人心中感慨,小时候调皮捣蛋的长子竟变得文质彬彬的,为这成长,真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
孟老夫人心事重重,怕儿子回来没多久又要离去,再想今后的家业需要重新分配,看来今夜是睡不着了。
走出孟立秋的卧房,孟老夫人立即吩咐旁人:“去查查城里还有多少未嫁的女子,要给立秋准备准备了。”
一旁的女眷点点头,其中一人开口:“娘,这事交给我。”
孟老夫人看着说话的人,是次子孟清秋的媳妇,史璃,家世好人又聪明,她当下笑开了脸,只盼长子也有个好媳妇,多个羁绊,不再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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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大公子出海十多年,大难不死,更带回无数奇珍异宝,全府上下为此热闹了好几天。
距离孟家最近的邻居──家业甚丰的姚家也大受影响,从早到晚,一家人的话题全转到孟家去了。
“小姐,听说孟家大公子──”
姚灿莲丢掉手中的笔,眉头紧皱:“能换个人说吗?”
她的丫鬟姚兰语气兴奋:“此事非常要紧!”
“我可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而复生,又怎么闯过九九八十一劫难,最后怎么立地成佛。”
这些天姚灿莲听到的传闻,都可以写出好几篇话本了,她估计到茶楼说故事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小姐不高兴?”姚兰惊奇道:“孟大公子以前与小姐可是常常玩在一起的,小姐忘了吗?”
姚灿莲叹了一声:“人回来了是件好事,但有必要天天谈论他的事情吗?任谁走到哪,听见的都是孟立秋,肯定没人会高兴吧?”
“不会啊,除了小姐,每个人都是高兴的。”
姚灿莲哑然,顿了半晌才道:“好吧,我挺不待见孟家的男人,不论是老大还是老二。”
当然,她最看不顺眼的,还是孟立秋。
那家伙从小心术不正,顽皮恶劣,她这个邻居可是深受其害呢!
虽不曾坏心的希望他在外遇难,但在他荣归故里之时,她也不想去凑热闹。
姚兰小心翼翼道:“假如小姐不想见到孟家大公子,就更得知道……他尚未成亲,必须参加下个月的仲春会,再过没几天,嗯……你们就要见面了。”
“他也没成亲?”姚灿莲记得孟立秋比她年长一些。
“是啊!”姚兰见她起了兴致,接着道:“孟老夫人正忙着为他选媳妇,听说已经有目标了,邓家小姐是其中一个。”
“邓家只有一位小姐,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吧?”
见姚兰点头,姚灿莲紧张起来,想到孟立秋要娶自己的好友,她就感到浑身不舒服。
“孟立秋那样的人,正常人家的姑娘谁敢嫁?他可是十岁就会逛窑子的奇葩呢!”姚灿莲才不想自己的好友嫁给孟立秋之后,夜夜孤枕伴泪眠。
“听说孟老夫人也挺喜欢小姐的……”姚兰说着,见主子眼神飘来赶忙住口。
姚灿莲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再想想自己的年纪,顿时没了一身力气。
如今的官府还算开明,不会用尽办法强迫未婚男女成亲,年满二十仍未嫁娶的男女也不会遭受离谱的惩罚。
若是翻开史书,前朝针对女子未嫁的人家,官府都是要大力干预的,轻者罚钱,严厉些的由官府随意安排嫁娶人选,更不近人情的就是一女未嫁,全家坐牢。
改朝换代,制度宽了,比起以前的朝代,如今年纪稍大还没成家的男女显然是比较多的,官府于是采取了一些方式,试图改善这种情况。
其中一种,就是开办只属于未婚男女的聚会,一年四次,强制参与,让所有不娶不嫁的“高龄”男女有机会见面、互相了解,若是彼此看上眼,尽快处理好终身大事,那就皆大欢喜了。
如今,冬季的聚会已过去,姚灿莲败兴而归,她的手帕交也没有一人相中良婿。
下次聚会是在三月三日,称做“仲春会”,全国年过二十的未婚男女必须出席,挑选不到满意的对象不要紧,但不能拒绝出席,否则官府会给予重罚。
姚灿莲的父亲去世多年,母亲不善交际更不会持家,家里没了男人,偌大的家业便压在她的肩头上。
她是独女又未婚,不方便抛头露面,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大多数只能交给年老可信的管家出面打理,但管家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终究不能帮她们多久。
姚家的未来,叫她颇为忧虑。
也有不少男人看中她家的田地商铺,不惜入赘,但她怎么敢接受这种另有企图的夫婿?
更有人建议她找个懦弱可欺的男人,只要家中钱财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让夫婿染指家业,也就不用怕对方作怪,只是她不想对相伴一生的人耍心机。
有了坚持,就不能随意,于是她的亲事延宕至今。
其实她不要求男方有多优秀,只要一个能和自己相互扶持,不在乎姚家产业只在乎她的人。
可这么一个人是那么的难找,她审来审去,挑到现在,始终找不到。
“小姐,城里已没什么好人选傍妳挑了。”
“说得对。”城里的人都晓得她有多少家底,会想娶她的十有十是为了她家的产业,所以姚灿莲对一年四次的男女聚会不抱什么期望。
“小姐真不考虑孟家大公子吗?”
“饶了我吧!”年少的记忆让姚灿莲一想起孟立秋就恨得牙痒痒的。
姚兰细声细气道:“至少孟家与小姐匹配,不会只看重小姐的家业。”
姚灿莲无话可驳斥,当下垂头丧气,默然无语。
前几年,城外有户还算富裕的人家,家里的情况和姚灿莲的处境相似,都是父亲过世,家中只剩独女寡母,不过那女子不像姚灿莲那么挑剔,很容易就找到夫婿。
成亲后,小夫妻过了一段美满的日子,直到女子的母亲过世后,一切就变了。
女子的夫婿开始花天酒地,小妾一个一个娶进门,住在女子家,用女子的钱,将来和一群小妾生下的孩子还要瓜分她的家业。最后那女子承受不住与夫婿和离,却不想家产已被败光了。
这事在附近流传了好久,姚灿莲的母亲知道后惊恐不已,有大半年的时间日日告诫姚灿莲挑夫婿要有眼光。
别家女子会愁嫁妆太少,她的烦恼是嫁妆太庞大,门当户对的对象又那么少,偶有一两个合适的也有了妻妾,她无法忍受与人分享一个丈夫。
“妳说孟家与我般配,但妳瞧孟清秋那样的男人,算是好的吗?”姚灿莲睨视自己的丫鬟。
孟家二公子孟清秋未成亲就先搞大别家闺女的肚子,娶妻的同时,私生子也进了门,不等媳妇有孕,外头又藏了几个娇,还时不时上青楼走动……
姚兰语塞,有钱有势的人家,玩起来更无顾忌。
看来看去,天下间竟没有几个洁身自好的男子。不过,孟立秋消失这些年,没人知道他经历过些什么,说不定人家在外奋斗一番,心性品德什么的就是比一般男子强上许多。
“听说孟大公子没带女人回来,还表明在外全心打拚没有胡来,小姐想想一个男人在外十几年,身边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这个男人肯定有操守。”
“说不定他改性子喜欢男人了。”姚灿莲撇撇嘴角。
她记得孟立秋年幼时的各种罪行,在许多少年心目中,他像无敌的英雄,在女孩子看来,他则像个恐怖的魔王。
他从小喜欢穿白色衣裳,学会写字后就在衣背上写个“恶”字,穿着它满城疯玩。附近的小孩爱跟着他到处闯祸,一起骗吃骗喝的,胡作非为,谁也拿他没辙。
姚灿莲记得孟立秋常拉她一起作恶,不过,年幼无知的她只站在一旁看热闹,等他闯了祸逃之夭夭后,她还傻傻的站着,承受他留下的苦果。
她更记得,年少的他很会调戏良家妇女,左邻右舍那些年纪可以当他娘的新婚女子都曾被他用言语轻薄饼。
这样一个男孩长大成人,威力肯定是加倍的,怎么会减弱!
她倒想看看,仲春会上,有哪家女子瞧得上孟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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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风和日丽,官府一如既往的选择在城南湖边的“踏春园”举办聚会。
聚会的男女从早到午都在踏春园内,官府提供饮食,家属只能在园外等候,有一定数量的官兵在外看守,防止意外发生,而平时有午休习惯的人只得辛苦一天,熬到太阳下山才可回家休息。
姚灿莲早早跟着好友们来到踏春园,占了个舒适的位置,等着未婚男子走进眼帘。
“我看见的男人似乎都比我年轻,是我眼睛不好吗?”
姚灿莲听见好友发问,手指另一个方向:“那些不是比我们年长吗?”
“妳瞧他们身上的衣裳旧成那样,怕是自己都养不活了,有本事娶妻吗?”
姊妹淘里,年纪最小的一人问:“我听说那个死而复生的孟家大公子也会来,他在哪儿,妳们可有瞧见?”
这话一出,四周的姑娘一个个像出了蜂巢的蜜蜂,嗡嗡乱叫。
“别吓人啊,我小时候被他欺负惨了,妳们看看我额上这道疤,就是他玩什么打仗游戏,缺个人就把我拉了过去,害我摔倒落下的。”
“我也记得小时候跟哥哥玩,结果被他带到酒楼骗了一顿饱之后,居然把我丢在酒楼抵债,太没人性了!”
“我更倒霉,听听我的……”
姚灿莲咋舌,受害者比她知道的还多。
姑娘们不停数落孟立秋,就她一个没开口,比较谁受的苦更多,根本没意义,她更在意今天是否有人会相中孟立秋那恶人?
忽地,有人重提旧事:“小莲,我记得我被他折腾的时候,妳好像也在场?”
接着附和声四起:“是呀,妳当时还跟着他,你们是一起的吧?”
“对对,我想起来了,你们是同党!”控诉的手指向姚灿莲。
她哀叹,“妳们自己想想,事情都是他做的,哪有我参与的份?可最后他人跑了,留下我来挨骂,记得吗?记得吗?”
“……好像是喔!”
“怪不得我从来不记恨妳,原来妳也受苦了。”
“不是好像,就是如此!有什么可让妳们记恨的,我就是一个路人,而且当时妳们还没一个为我澄清呢!”
在姚灿莲忿忿不平的眼神下,众家女子又改口了。
“哎呀,小时候受委屈光顾着哭了,哪有心思为妳辩解。”
“……做人不要太计较,妳看我们都不计较,要不是今天想起来,这些年都不曾向妳诉过苦。”
“妳们有什么可跟我计较的!”姚灿莲几乎要抓狂,“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哎呀,逗妳玩的,那么认真做什么呢?”
众家女子摊手耸肩。
“话说回来,妳家就在孟家隔壁,妳与孟立秋见过面了没?”
“我见他做什么?”姚灿莲看向其中一位好友,“听说,孟老夫人挺喜欢婵娟的,想给孟立秋配对呢!”
“啥?”邓婵娟倒抽一口冷气。
姚灿莲笑看远方,忽然目光停留在园林路口。
那里出现了一位陌生男子,在这几年的聚会上不曾有过他的身影。
高大的体格,晒得略微发红的浓密长发,如玉树临风,十分抢眼。
明明脑海里,孟立秋年幼时的模样已模糊,分别这么多年,更不可能知道他变成什么模样,可在见到这个陌生男子的瞬间,姚灿莲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她:就是他了。
“瞧,那是他吧?”她不自觉的开口。
阳光照亮了园中春花,用过早膳的孟立秋在母亲的逼迫下,换上青色衣衫,独自来到踏春园。
如今的他是城里头号知名人物,入园时,刚向官员报了名字,附近男男女女的目光转瞬间就集中在他身上。
他有着异于中原男子的外貌,可能和祖母来自西域有关,他的五官深邃,鼻高目深,十分吸引人。
“孟公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不?”
“孟公子,你还出海吗?下次也带上我吧?”
一个个不认识的男子凑上来寒暄,孟立秋面无表情的将他们一个个挡开。
他的事迹绝无仅有,引发的回响太剧烈,给他造成不少困扰,每次出门总有不相识的人围上来攀谈,在家也有不请自来的家伙想认识他。
在外奔波多年,好不容易回家却连清静片刻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孟立秋不禁开始想再次远离故乡了。
至少在外头没人会逼他成亲,而在家里,别说家人为他的亲事着急,官府也规定年满二十的未婚男子就得参加官府举办的各种聚会,像他这样年近三十还未娶妻的,实在少之又少。
听说官府还决定,针对过了三十还不嫁娶的男女准备实行惩罚了,目前还不知会罚些什么。
从小没人能管束,成长时又在海外自由惯了的孟立秋,实在不急着成家。
在满是未婚男女的园林中,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熬时间。
漫步经过一处凉亭,见到里头坐满了人,他本想再去别处,不经意一瞥,却发现里面的女子都在瞪着他,神色戒备如临大敌。
孟立秋不由得停下脚步,回乡至今,还没见到一个对他有敌意的人,原来是全部挤在这边了?
凉亭内的姑娘们亭亭玉立,相貌各有千秋,衣着打扮也显示出家世不凡,其中几个很是眼熟,不过究竟是谁,他真是认不出来。
瞧她们戒备的样子,像遇见狼的小搬羊,孟立秋感到有趣,来了精神,朝姑娘们微微一笑,当即引起一阵尖叫。
这反应太妙,迷人的笑意立即浮上他的眼角眉梢。
弹指间,凉亭内的女子跑掉了好几个。
孟立秋心想,她们肯定都是小时候和他一起“玩”过的。
“孟公子,你活得挺好的呀?”忽然一名女子挺身而出,挡住他的视线。
孟立秋微微瞇起眼,审视她不甚友善的态度,“姑娘芳名?”
居然不认得她了?姚灿莲很不高兴。多年没见,她都能“感觉”出孟立秋的样子,而他靠得这么近,竟看不出她是谁?
“你邻居。”她的双眼瞪得更圆了。
“隔壁家的小莲?”
“……请称呼我姚姑娘!”
“这么见外?”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的色彩,步步逼近。
姚灿莲护着身后残存无几的姊妹淘,对孟立秋道:“离远点。”
“怕我靠太近,别的男子不敢接近?”他笑容可掬,天生黑中带红的长发随意束起,细眉长眼,相貌英俊,每个表情都带有丝丝邪气。
姚灿莲反唇相稽:“你年纪不小了还来参加仲春会,等着娶媳妇,看来在外头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啊?”
“我记得妳差我没几岁。”孟立秋看着她,戏谑道:“今天也在这等姻缘,是妳要求太高还是男人太挑剔?”
两人视线交缠,针锋相对的气氛使得旁人连忙退避三舍。
一眨眼,凉亭内只剩下他们俩,和一触即发的暧昧。
孟立秋绕过姚灿莲,找个位置坐下,旁人几乎走光了,他独占凉亭的计划基本达成。
“过来跟哥哥坐一起聊聊,分开这么多年,妳一定很想念我。”他向姚灿莲勾了勾手指,轻佻极了,脸上带笑,眼神冷淡。
姚灿莲一看,冷静了下来。她察觉出孟立秋根本不想和她交谈,他甚至不想和任何人相处。
分别多年,她本以为自己只记得他年幼时的恶劣行径,但在此刻,她回想起更多他过往的事情。
他喜欢热闹,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总爱拉拢一帮人到处撒野玩闹,最捺不住寂寞,绝不会像今天这样独来独往,有人攀谈也不回应。
这家伙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姚灿莲记忆中的不良恶少,模样更加的模糊了,然后一点点被眼前笑里藏刀不易相处的孟立秋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