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洌的冬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单家庄园一片萧索。
洗过澡换上另一套西装,准备出席一场商业晚宴的单仲炜起身离开位于二楼的卧房,穿着深色西装的颀长身躯大步下楼,走过客厅的白色落地窗前,凝望着庭院冬意甚浓的景色。
被暮色笼罩的单宅此时一片寂静,偌大的屋子空荡荡一片,周围静得连根针掉落都听得见。若不是庭院的落叶不断被风卷高落下,要不身处在这岑寂一片的客厅里,感觉时空好像停滞了一样……
单家也曾经热闹非凡……
以前,精力旺盛、个性开朗的妹妹单薇总爱呼朋引伴回家开Party,但自从她八年前因为过不了情关而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后,也夺走了单家所有的欢笑。
自此,单家庄园不再笑语萦绕,每每步入秋冬时节,庄园内外尽是一片萧瑟孤寂。
吞下一声叹息,单仲炜低头看表,离晚餐时间还有半小时,他打算先前往女乃女乃杜淑芳的专属书房找她老人家聊聊天。
他父母早逝,幸好有女乃女乃这个坚毅的女人,不仅独立抚养他和妹妹长大,还一手撑起单家的家族企业,直到他终于自国外完成学业返国接班成为“广海海运”总裁后,女乃女乃肩上的重担才减轻不少。
不过老人家就是闲不下来,放着清福不享执意投身公益慈善事业,自动自发担任集团所设立的“广善基金会”董事长。
自从女乃女乃接了基金会董事长一职后,他们祖孙俩各自忙碌,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闲话家常。
一小时前他听管家说女乃女乃正从基金会驱车离开,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在书房了吧?
趁这空档,单仲炜打算去找女乃女乃聊聊。
信步踏上客厅左翼的通廊朝后院走去,来到位于花房旁边的一间小书房,这道门后是女乃女乃的私人专属书房。
喜欢古典音乐的女乃女乃,总爱窝在书房听音乐看书,偶尔兴之所至便拿起画笔挥洒,画上一幅风景油画……
此时房门虚掩着,里头有细微的声响传出来。
他推开门,噙着笑正欲开口跟女乃女乃打招呼,不意却撞见一个奇特的画面——
书房内不见女乃女乃的圆润身影,却有个纤细的女人趴在地板上,高高翘起,一颗头埋在书桌下,裹在深色窄裙下如水蜜桃般线条的臀部大刺刺地在他眼前晃动着,一会儿往左移,一会儿往右挪。
单仲炜双手环在胸前,颀长身躯闲适的倚在门框,两道浓眉高高挑起,如星子般的深邃黑瞳里闪烁着饶富兴味的精光,目光随着那晃过来晃过去的儿一下子往左移,一下子朝右瞧……
非礼勿视他懂,可如此迷人的“风景”实在令人移不开目光,饶是富有教养的他也忍俊不禁大胆地欣赏着。
他瞇起黑眸明目张胆的饱览眼前的美妙画面,视线更从那浑圆的翘臀往上移动着,巡礼过那裹在米色合身衬衫下的纤细腰身,尽览迷人景色后,他目光又继续往下溜,定格在那一双裹着丝袜的修长美腿。
“到底掉到哪儿去了?”魏茹蔓娇甜的音嗓带着一丝焦急。
近日可能是过度疲劳的关系,她的双眼常常觉得酸涩干痒,方才突然又是一阵痒,谁料才抬手揉了揉,却把两片隐形眼镜都给揉掉了,她眼前瞬间一片模糊,只能趴在桌下乱模一通。
“需要帮忙吗?”冷不防地,一道戏谑笑声从她顶端落下。
谁?
魏茹蔓一惊,忙不迭抬头要站起来,却忘了自己趴在书桌底下,猛然起身的后果是让后脑杓用力吻上厚实坚固的书桌。
叩!响亮的撞击声回荡在书房内。
啧,一定很痛!单仲炜皱眉,虽然倒霉撞上书桌的不是他的后脑杓,但光听那撞击声就觉得痛。
魏茹蔓撞得脑袋一阵七荤八素,跌坐在地毯上,一手揉着后脑杓,痛得发出嘶嘶声。
“头很晕吗?”单仲炜迅速移动到她身旁。
她痛到头都抬不起来,只见一双擦得发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眼前。
谁?管家吗?
不,管家年纪大了,声音有点沙哑,这个男人噪音低沉浑厚,充满磁性……
“妳还好吧?”会不会撞到脑震荡?
“不好。”视线不清又头昏脑胀,她在心里哀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单仲炜蹲下来,伸手想拉她一把。“需要帮忙吗?”说起来,她撞到头他得负一半责任。
这人到底是谁?据她所知,单家只有管家和单仲炜两位男性,可这时间,身为集团负责人的单仲炜不太可能在家吧?
算了,不管他是谁,都跟她无关!
魏茹蔓摇摇头,一手揉着疼痛的后脑杓,咬牙爬起来,因为痛得很难受,起来时身子还有点晃。
单仲炜连忙扶住她,为免她往后跌,他只好将她往怀里带,提供胸膛让她暂时倚靠。
头晕目眩让魏茹蔓顾不得尴尬,整个人倚着他高大结实的身躯,闭眼等待难受的晕眩感消失。
单仲炜趁机低头打量这张陌生的素净粉颜,精致小巧的五官镶嵌在迷人的鹅蛋脸上,如此近看,那白女敕如丝缎的肌肤竟找不到一丝瑕疵和人工颜色,着实令人惊艳。
天然美女一枚!他在心中吹了声口哨。
魏茹蔓感觉晕眩逐渐消退,抬起螓首缓缓掀开眼,眼前却是一张放大的俊颜。
“你——”一双明媚大眼眨啊眨,被对方过度靠近的脸庞吓了一跳。
“我在检查妳的后脑杓有没有肿包,幸好没有。”单仲炜脑筋转得快,替自己唐突的举动找了合理的借口。见她没反应,他好笑的比了个V,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撞傻啦?这几根手指头?”
魏茹蔓皱眉,轻轻推开他。“我没事。”
头晕的感觉消退不少,她后退几步靠着书桌边缘站立,略显尴尬的低头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衬衫和微微卷高到大腿的窄裙,趁这短暂的一分钟让自己恢复专业。
“抱歉,请问你是……”整装完毕,她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两人拉开了距离,大近视眼的她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只能靠刚刚那近距离的惊鸿一瞥回想。
这男人是单仲炜没错。
他有认出她吗?
单老夫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并未认出她来,管家张伯也对她失了印象,那他呢?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单仲炜,魏茹蔓紧张到手心微微冒汗。
“我是单仲炜,我以为女乃女乃人在书房……”看着她那双如星子般的双眼,长又翘的眼睫毛搧动时像两只翩翩起舞的黑色蝴蝶。
那是一双迷人的丹凤眼,镶嵌在雪白的鹅蛋脸上,细致又迷人……
他被眼前这位美人儿吸引了。
单仲炜饶富兴味盯着她,仔细端详后,对这张古典容颜蓦地浮上一抹熟悉。
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凭他过人的记忆力,若有见过这位美女,应当不会忘记才对。
可他努力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听他和颜悦色的口吻,魏茹蔓大胆揣测他已经忘了她。“单总裁,久仰大名,我是魏茹蔓,单老夫人的秘书。”
身为单薇最要好的朋友,高中时她偶尔会来单家玩,和单仲炜和单薇的女乃女乃有过几面之缘,当时也对他这个帅气的大哥很有好感,不过自从发生那件憾事后,她就不曾再踏进单家一步。
而单家人之所以认不出她,她跟大哥不同姓应该是关键主因。
大哥蔡子廷入狱后不久,父母亲也因为此事不断起争执,最后走上离异一途,父亲受够了被左邻右舍指指点点,离婚后变卖家产跑去大陆经商,母亲则带她一起改嫁,她也跟着改姓继父的姓。
除了姓氏外,外貌上的改变则是另一个原因,高中因学校发禁的关系,她一直留着齐耳短发,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遮去半张脸,看起来呆呆憨憨的。现在的她退去青涩,短发留长又烫卷,黑框眼镜也早已经丢弃改戴隐形眼镜。
完全不认得也好,这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魏秘书,很高兴认识妳。”单仲炜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吗?这可是他头一回如此想认识一个女人。“女乃女乃呢?怎么不见她?稍早我听管家说女乃女乃已经下班了不是吗?”
“单老夫人临时有要事又回到基金会,我替她回来拿些资料。”即便单仲炜认不出她,但她还是感到忐忑不安,因此少跟他接触绝对是明智之举。“单总裁,真抱歉,我还得赶回基金会,不多聊了。”
“东西不找了?妳丢了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帮忙?”
魏茹蔓眨了眨干涩的眸子,挫败的轻轻摇了摇头。“是隐形眼镜,我想是找不到了。”
转过身抱紧文件,她瞇着眼,一步步小心往前走到书柜前的长椅,伸手拿起方才随手搁在上头的咖啡色毛呢外套。
她往门口小心翼翼走去,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委实不习惯也毫无安全感。
“妳急着帮女乃女乃拿文件回基金会?”单仲炜走到她身边,帮她打开门。“妳开车来?”
隐形眼睛掉了多不方便,她这样能安全开车才怪。
“嗯,单老夫人急着要,我不能再耽搁下去。”轻轻颔首,她转头望着他欺近的俊颜,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在她周身围绕,撩动她的芳心,也加深她心中的不安。
她略微跟他拉开距离,平复内心不该有的骚动,尽量不被他发觉不安的情绪。
“单总裁,我先走了,再见。”
话落,她转身欲走。
“这样吧,我开车送妳过去。”单仲炜又迈步欺上,轻轻捉住她的手。
“不用麻烦,我请管家帮忙叫出租车就行。”
“我正好要出门赶赴宴会,一起走吧。”话落,他直接带着她离开。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处心机虑想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因为魏茹蔓的美丽优雅引起他的高度兴趣,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行事作风向来明确果断,一旦认定目标就会付诸行动。
豪华进口房车里,散发淡淡皮革香和一股男性沐浴后清新的气味,魏茹蔓拘谨地抱着公文包端正坐着,那好闻的男性气息让她不太自在,心跳微微失了序。
她张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刻意望着窗外,迷糊一片的街景快速从眼前掠过。
现在到哪儿了?快抵达基金会了吗?
正当魏茹蔓寻思时,行驶中的车蓦地停了下来,在路边停靠。
“谢谢单总裁。”她以为已经抵达目的地,暗自松了口气,道了声谢就要开门下车。
“妳近视几度?戴哪个牌子的隐形眼镜?”
“啊?”放在车门上的白皙玉手瞬间一僵,她回过头,用一双迷蒙大眼望着轮廓模糊的单仲炜。
他问这干么?
“这里是眼镜行,妳要自己挑还是我进去帮妳买隐形眼镜?”
单仲炜难掩欣赏的看着她的一双美目,巴掌大的清秀脸蛋,美丽却不艳,给人一种很舒服、很赏心悦目的感觉。
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魏茹蔓脸颊微微发烫,内心一阵骚动。
“我、我自己去买,单总裁,我待会儿自己搭车到基金会,谢谢你送我。”
她慌慌张张的推开车门下车,急欲逃离这带着一丝暧昧氛围的密闭空间。
逃出车外,一阵冷意袭来,她站在车外迅速穿上外套,扣好毛呢外套的几颗钮扣遮去寒意。
单仲炜一点也没打算离开的意思,他出色的修长身影随后跟着她一起下车步入眼镜行,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有些局促不自在地跟店员询问相关事宜。
一分钟后,戴上隐形眼镜的魏茹蔓,眼前的世界立即清明起来。
她拿着公文包走到单仲炜身边,近距离清晰地看着他。他英俊得不可思议,五官立体分明,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气质,优雅又斯文,带着微笑的脸庞充满魅力。
她压抑内心的骚动和不安,怯怯弯唇。“不好意思,让单总裁久等了。其实我可以自己搭车回基金会,不劳——”
“走吧。”又一次忽视她客气的婉拒,他潇洒转身走出店外。
魏茹蔓顿了顿,瞪着他那宽阔的肩线,无奈地跟上来到车子旁。
已经坐回驾驶座的单仲炜透过降下的车窗看着微微弯着身站在车外的美人儿,夕阳金光洒落在她身上形成一道美丽光晕,将她勾勒得更诱人。
他瞇起俊眸,对她勾勾手指头。“上车,我现在是违停状态,在交通警察过来关切之前,我得尽快开走。”
“我……”
“我快迟到了!”
跟他独处实在不太自在,但他坚决送到底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若再拒绝下去,会给人一种不知好歹的感觉。
魏茹蔓拗不过他,只好认命地坐上车,没想到他竟还靠过来替她拉上安全带,让她尴尬的缩着身子。
“妳怕我?”靠她很近,他鼻间尽是她清新的女人馨香。
“怕?不是……”她弱弱的反驳。
看她像只受惊吓的小白兔,他突然玩心大起,靠得更近。“真不怕?那为什么缩成一团?怕我吃了妳?”
魏茹蔓错愕的瞪着他。她所熟知的单仲炜明明不是轻浮男子啊……在他暧昧逗弄下,她瞬间脸红、心跳加速,脑袋开始晕眩,无所适从又慌乱。“快、快回基金会找单老夫人……”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找回说话能力,她鼓起勇气将几乎贴上自己的身躯轻轻推开。
“明明就怕我……”他不肯善罢罢休。
“啊,警察来了。”她眼尖的发现有个交通警察正朝这儿大步走过来。
闻言,单仲炜迅速发动车子,黑色房车驶入车阵中,以利落之姿行驶离去。
车子行驶着,沉默再度在这密闭空间内蔓延开来。
魏茹蔓的视线一直落在车窗外,压根不敢对上他时不时朝她投来的目光。
“如果不怕我,为何老躲着我的视线?”当车子因为红灯停下来,一直被冷落的单仲炜打破沉默。
“我……喜欢看黄昏的街景不行吗?”她怔了下,旋即尴尬的找理由搪塞。
“一堆车一推人挤来挤去有什么好看。”他开始怀疑自己魅力是不是减退了。“改天带妳去北海岸走走,黄昏时刻坐在海岸边喝咖啡看日落,别有一番风情,等天色暗下来后,海平面上渔火点点更是漂亮。”
他决定在有限的相处时间内提出约会。
他喜欢她,一见钟情,这在其他女人身上从未发生过。
面对单仲炜直率的提出邀约,魏茹蔓的反应是转过头睁大眼睛瞪着他。“单总裁,你在开玩笑吧?”
他怎么可能在他们见面不过短短半小时就提出约会?
即便她对自己的美貌有相当的自信,但并不认为她真有那么大的魅力,他的条件优越,外貌更是出色,身边铁定美女如云,围绕着千金名媛,那些女人条件美貌都比她好,也比她出色,怎么样都不可能轮到自己。
“我是认真的。”感觉来了,挡都挡不住。
他对她一见倾心,要不不会主动提出送她返回基金会,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顺着自己的意念跟她多点时间独处。
魏茹蔓一双水眸睁得更大了。“你、你、你……”她吓到都结巴了。
看来,她需要更明确的认知。单仲炜帅气的丢出追求令,“我追定妳了,魏秘书。”
这时灯志变了,他踩下油门,房车以利落的姿态驶过十字路口,驶过被黄昏光晕笼罩的城市。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茹蔓粉腮一片绯红,双手抓着安全带,神情陷入前所未有的呆怔,一颗芳心轻轻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