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着她,要她怎么做事?见他盯着她好半晌,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她一恼,开口就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说完,发现他的发丝微动,才惊觉自己与他靠得如此近,呼出的气息都能牵动他的发丝了。她只要再往前倾一些,就会碰上他的脸。
意识到他们这么靠近,她直起身子,脚步一移,往后退了两步。
黎础渊眸光闪动了下,菱形嘴一勾,有些放荡的姿态。“不做什么,只是我在想,我以前真的和你玩在一块?”
没预料是这话题,她脸蛋一热,耳根渲开绯红。“就和础盈、础又大哥,还有几个邻居小阿。”其实不算和他玩在一块,因为都是她偷偷看看他比较多。
“我们都玩什么?怎么我都没印象?”他看看她瞬间红透的脸蛋,嘴角隐隐约约间,渗出笑意。“跳格子?跳绳?木头人?”见她猛头,他又问:“难不成是扮家家酒?”
“不是,你都说扮家家酒很幼稚,所以你从来不曾和我们玩扮家家酒。”她记得他什么都玩,打球、扑克牌、骑脚踏车比快,但是,都不是和她玩。
他神情微露好奇。“不然我都和你玩什么?总不会是玩猜拳月兑衣服的游戏吧?哈哈!”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然他到底和她玩了什么?
她闻言,澄净的眼睛一瞪,圆滚滚的像小鹿。“谁、谁在那种年纪,会玩那种游戏?!”脸蛋有着红红的两抹色彩。
“不然呢?你又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瞎猜。”他的黑眸直啾看她。
真有趣,他发现他这个妻子愈来愈有趣。平时看她冷静沉稳,和患者对话也一副专业,怎么他一逗起她来,她就像刚放进锅里的虾子一样,跳个不停,脸也红个不停。
原来,他的妻子是只跳跳虾呀。
“那又不重要。”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看见手中的剪刀,她上前一步,微微弯身,她强迫自己盯着他的浏海,继续未完的工作。
他察觉了她的回避,唇片一掀,又道:“不重要?”浓眉轻轻佻动,他语声刻意转沉:“我对于我们小时候的相处情形,难道不该了解吗?”
她握剪刀的手未停,眼睫也未抬,看似不受他影响,但那红泽又深了几分的颊面,却透露了她的情绪。
见她不答腔,他黑眉微弯,淡笑问:“怎么不说话了?”
她看了他一眼,在刀面快速划断发丝的声音中,她绷着声音开口了。“别说我这个当人家老婆的不够贴心,我先提醒你,你要是不想顶着这头西瓜皮或是变成马桶盖的话,最好别再说话了。”喀擦略擦,她故意让剪刀动了动。
闻言,他不以为然,喉间还滚出笑声,那快慰欢畅的声音灌进她耳膜,她瞪了他一眼,将他头发做最后的整理。
放下剪刀和梳子,她解开他身上的围巾,轻轻拍掉落在他肩上的发屑后,她呵了口气,淡声说:“反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若不记得,又何必问?”现在问这也了又能代表什么或证明什么?他不记得童年的她,那么再问起当年,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她看着他,淡淡笑了笑。“走吧,我帮你冲洗一下。”没等他,她迳自走进一旁屏风后的洗发台。
那带了点遗憾的口气,让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背影一眼后,才起身跟上。
指尖扣着袖口的衣扣,黎础渊步伐沉稳地下了楼。
他敲了主卧室的门,没人应声,他猜测,也许会在楼下遇见她。
昨晚从娘家回来后,已是凌晨时分,他洗过澡就到客房睡下。今早一醒来,就见他的衣物整齐地挂在墙上的挂勾,他的衬衫和西裤还熨烫过。
他当然知道那是她帮他整理的。
结婚以来,他总是在曼丽那里过夜,一大清早才赶着回来冲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裤,再和她一道进康生上班。
他收在衣柜的衬衫和西装,每件都熨烫得很笔挺,连领带也不曾见过皱折,他知道那都是出于她那双手。
每次换上整洁且带着洗衣精香气的衣物时,他总不免要想,当她为他做这些事时,心里想着什么?她是甘愿做这些还是边做边埋怨?毕竟,他与她的婚姻,和一般人并不一样。
踩下最后一阶,他没在客厅看见她的身影,脚步随即一旋,往餐厅和厨房方向而去。
餐厅灯亮着,但没人,倒是桌上有几碟菜,他走近,垂眸看了眼菜色。那双大单眼皮的黑眸在看见一碟他瞧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菜色时,喉头滚动了下,像极了无辜的拉布拉多。
懊像很美味的样子。
粗丝条状,偏白色的物体,上头有着香菜末,还泛着光泽。他感觉喉头再度滚动了下,口腔中分泌出大量唾沫,他侧眸看了看传来声响的厨房门口,确定不会被发现后,他迅速弯身,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块粗丝,急急送进口中。
他先含了下,凉凉的,该是先冰过了。然后,他开始咀嚼,说它脆,又有着嚼劲,说它酸甜,嚼到最后竟有些呛辣,味道有些像萝卜,但那淡淡的麻油香,又模糊了他的味觉。
是道很好吃的凉拌菜,只是他吃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再看了眼厨房门口,他又捏了块送入口中。
如果这是她自己做的,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厨艺还真不赖。这个是曼丽永远也做不到的,她总说厨房油烟重,她受不了那味道。但细想起来,哪个女人不是在油烟中为家人做一顿饭菜的?
他咀嚼看那口感特别的小菜,没察觉自己将妻子和情妇摆在一起比较,而且妻子的分数好像高于情妇。他当然更没发现,陈可航躲在厨房门口后的身影。
她也不是故意躲着看他,只是当她端着手中那盘烫空心菜要走进餐听时,觑见了他正用手指捏起凉拌萝卜丝的画面。
那偷捏的姿态,竟让她有一种幸福的错觉,再见他嚼得起劲,似乎颇喜欢,她愉悦不已。
如果他还不能把情感寄托在她身上,那么先把胃寄在她这里,让她每逃诩这样喂饱他,有一天他是不是就再也离不开她了?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见他终于咽下口中那口萝卜丝,她端着烫空心菜走进餐厅。
“你早。”她佯装没看见他方才偷捏菜的孩子气举动,语气平淡。“你应该饿了吧?!可以吃了。”
黎础渊瞅着她。结婚以来,他不曾待在这个家里面用过一餐,现在就这样坐下来,会不会太奇怪?
老实说,外头的早餐他吃腻了,她的厨艺又恰懊对了他的味,他真想端着一碗白粥,坐下来大坑阡颐一番。只是,这样当真有点奇怪……
像是明白他的为难,陈可航没说话,只是拿了两只小碗,转身回去厨房,不多久,她就端着两碗盛满白粥的小碗走出来。
她把其中一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摆上筷子和汤匙,淡笑道:“快吃吧,等等不是还要巡病房?别迟到了。”
他想了下,终究敌不过面前冒着热气的清粥,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很久没吃到这最爱的中式早餐了,睡在曼丽那里,他每天清晨醒来,还得自己先在外头买早餐,然后一路边吃早餐边开车,赶着回来梳洗。那种吃法,只是在填肚子,根本尝不到什么美味。
“你早上哪一诊?”就这样突然和她共桌用早餐,是有点奇怪,他顺着话题问她,转移那份怪异感。
“今天轮儿科。”她也拉开椅子,坐在他正对面。
薄唇微掀,吹了吹热粥后,浅尝了一口。“我记得今天是打预防针?”他没记错的话,儿科固定每周一和每周四开放预防针施打。
“嗯,所以会比较忙。”她举筷,夹了空心菜。
然后,两人陷入一片沉默,散着淡淡粥香的空间里,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良久,他忽然想起什么,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抬眸看她。
“曼丽--会为难你吗?”他目光直勾勾的。
“嗯?”她扬睫,似有困惑。空心菜还在她口中,鼓起了她的面颊,她像含着糖球的孩子,有几分稚气和纯真。
他发现她一旦露出困惑的表情时,那双澄净的眼睛,就很像小鹿。“我的意思是,曼丽平时工作上会为难你吗?”
“她为什么要为难我?”
“她个性比较好强,要求也比较完美,要是遇上她看不过去或是不满意的事,挨她骂是有可能的。”他见识过曼丽大声斥责护士的样子,言语犀利,甚至不顾方面子。
不能否认,医院有像她这样的人来领导整个护士群,那些护士们的工作态度才会更严谨,但陈可航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是助他成功的一步棋,他怎么能让曼丽有机会去为难她?
“你别去惹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该这么对她交代。曼丽是个手腕很高的女人,他欣赏她的成熟美丽,和那份自信。但相对的,她那样的女人也很傲,若让她知道陈可航就是他的妻,绝对会被闹得鸡犬不宁。
她楞了下,随即低下眼眸,她将空心菜咀嚼咽下后,才轻声道:“她是你的情人,我不会去惹她,这点请你放心。”
他以为她会去欺负他的情妇吗?她又不是吃饱没事做。
筷子拨动着碗里的米粥,她突然失去食欲。片刻,她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慢用。”她端着自己使用过的碗筷,转进了厨房。
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误会了,却也不想开口解释。
他和她的婚姻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她要怎么看他,又有何关系?
“一、二、三、四、五、六……”都六个月了?行事历的月分上被红笔上记号,原来她和他结婚六个多月了。
陈可航趴在床铺上,看着行事历上被红笔住的月分,两条小腿晃动着。
六个多月,他睡在家里的时间连十根手指都数得出来,与她同桌用餐的次数一样是十根手指就算得出来,再这样下去,她如何让他对她日久生情?
在康生时,大多时候都是各自忙着,即使跟了他的诊,也极少聊到工作以外的事,回到家,几乎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这栋房子,他有什么机会能对她日久生情?
白天,她跟着他到康生上班,晚上若没排上班,她就回来做晚饭,但他从来没回来吃过。就算进了家门,也只是上楼拿他的东西后,就又驱车直奔他情妇住处。
她一个人吃饭、洗澡、洗衣服、看电视,然后再将他的衣物烫整,一天就这样过去,她又是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醒来,一个人做早餐、吃早餐。
什么都一个人,那结婚到底有什么用处?她这样的生活和婚前有何不同?
答应和他结婚时,她就偷偷给自己订下一年的时间,若是经过一年,他仍然对她没有感情,她就会逼着自己死心。现在,都半年过去了,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她还有把握能让他爱上她吗?
她手心撑起下巴,胡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