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莱,出来。”找她一整晚,终于在花园的假山上找到人后,顾醒蹲在假山山洞口轻唤。
将整个身子蜷缩在狭窄山洞里的再莱动也不动,洞外明媚的月光映照在她的小脸上,看上去一点也不似以往那般红润,倒显得有些苍白。
顾醒放柔了音调,诱哄似地道:“夜深了,咱们回房休息了好不好?”
她不动如山,语气闷闷地开口。
“……仙师,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怎么可能?瞎想什么呢。”顾醒索性伸手将她给拉出来,将她的手环在自己的颈间,两手托着她,抱女圭女圭似的将她给抱下假山。
再莱埋首在他的颈间,怎么也无法掩饰声音里的沮丧和难过。
“可那些人都说宫中没有危险,我已经没有用处了……”
“不管有没有危险,我都不会让你离开的。”果然,饿那些女人是正确的,他决定明儿个就去盼咐路翔,叫他再多饿她们个几日。
“真的?”很容易被骗,也很容易相信的她,猛然拉开被此的距离,目光灿亮地看着他。
“要相信我。”顾醒将她按回肩上歇着,踩着一地的夜露返回人群已散去的院子里。
被宫人拖去洗漱过后,再莱也不管还顶着一头披散的湿发,即大步冲回寝房中,见顾醒仍在房中并未被他人带走,不知怎地,她大大松了口气。
顾醒不知她究竟是听人说了些什么,拿着布巾擦干她的发后,见她还是一步一趋地紧跟在他的身后,像是深怕他会出尔反尔将她丢下似的,这让他突然觉得……
其实偶尔一回的风言风语,也挺有助他俩关系的。
他拍拍床榻,笑问着似要一路跟到他床上去的再莱。
“要不要一块儿睡?”
“要!”她欢呼一声,马上踢棹了脚上的鞋袜,自动自发地爬上他的床躺到里边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醒唇边带着怎么也散不去的笑意,如她所愿地上床近躺在她的身边,替他俩羔妥被子后,他感觉到她藏在被里的小手,正轻触着他的掌心。
“怎么了?”
很久没回师门的再莱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地道。
“四师姊都会搂着我睡……”可不可以告诉他,她想家了?
顾醒顿时僵住了身躯,可抵不过她渴盼的目光,他深深屏住了气息,伸出一臂将她娇小的身子搂进怀中。
“小九会亲亲我的额头……”她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饱含着纵容的吻,在下一刻应允地落在她的眉心上,带着难以言喻的热度。
“……还有没有别的要求?”他沙哑地问,不肯承认此时在他胸瞠里的那颗心,跳得玩玩比她的还来得急上许多。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没有了。”
“那就睡吧。”他抱紧她,将下巴搁在她的顶上。
绵长和缓的气息,许久过后,自他的怀中低低传来。
顾醒就着摇曳慢舞的烛光,低首看着她美好的脸庞,想看进她甜美的梦乡中,也想看进她心底最寂莫的那个地方。
那个他人始终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怀抱着将他心房熨贴得暖洋洋的她,让被此的体温如同藤蔓互相纠缠着,这一刻,顾醒再忆不起,当年在云朵上头往下看着她时,心中为她而忧为她而急的那份心情。
如今深入肺腑的,是种踏踏实实的安然,他不再是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的天上半仙,他已经牢牢的抱住了她,与她交颈而眠。
顾醒在想,上一世他之所以没能成仙,或许,就是为了要落人凡间陪伴在她的身边,尽他所能,实现她每一个心愿。
就在各家大臣神下令闭门思过不久后,一群参与选秀,进宫好一段时日,却瘦得像皮包骨的众大臣之女,终于再也熬不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痛苦,纷纷前往淬月宫晋见主掌选秀之事的大公主,痛哭流涕地请求出宫。
路露状似为难地托着香腮轻叹,又再多饿了她们三日后,这才高抬贵手放她们逃出宫中。
此后,有好一段时日,朝中各大臣都安分了点,也没再硬塞女人给脾气不似以往那般好拿捏,反倒是动不动就在朝堂上训斥众臣的新皇。
为塑造新皇高大光辉的新形象,近来在朝堂上重掌神文武百官废弃已久的政务,一道又一道新的法令也跟着下颁,并时不时在白十一的帮助下,声势浩大地出宫去向百姓们展现所谓的神迹,藉以稳固他这众神代言人的神棍新身分。
顾醒却选择在众人忙得焦头烂额的这时,不打一声招呼就偷偷帯着再莱出宫去了。
一离开了宫中,再莱就像只刚从笼中放出来的小鸟,欢快的笑意就没在她的脸上离开过,她拉着顾醒的手,蹦蹦跳跳地前往京城外的山林,许是在宫中闷得太久了,她脚下的步子,在明媚的朝阳下更加轻快了几分。
位居于丛山中的路国,国境内为数最多的不是平原丘陵,而是一眼望不尽的高山群岭,而就在这些山林之中,则藏着路国傲视众国的财源。
携手走进山中,顾醒一路走来,所见着生在林中的各式药材已不下百种,然而就是这些在他国之人眼中珍稀昂贵的药材,被路国迷信的百姓们弃于深山之中,明珠蒙尘了数百年。
路翔想-百姓们重新振作,那也得给那些多年不事生产的百姓一个稳定的工作吧?与其再让他们种植那几款销路不怎么好的兰花,倒不如给他们点更实际也更能吃得饱的。
将身后背着的竹篓装满采来的各式药材后,顾醒直起腰,看着在林间跑跑跳跳的再莱,银铃似的笑音随着风儿传来,令他的心也随着她的脚步更加轻盈了些。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板起了脸。
“小莱,那个有毒别乱摘。”
“把它放下,就算味道再香颜色再红也不能吃,别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马上从树上下来,你再不听话我就领你回宫了……”
“不行,我都说了,你就算烤了它们,它们也不会变成栗子的!”
当顾醒终于把月兑缰野马般的再莱给捉住时,他深深叹口气,总算有些明白当年的蓬莱,为何会老对着她喊头疼了。
他掏出帕巾擦着她脏兮兮的脸庞,“小莱,你忘了你六岁那年就是贪嘴乱吃,所以才整整病了一个月吗?”
再莱缩着两肩,乖乖蹲坐在他面前,两手抱着膝盖听他训话。
“记得……”
“既然记得,那就要记取教训。”擦完了脸,他伸手理了理她俨然巳快成疯婆子造型的长发。
“是……”
顾醒以指梳着她巳打结的发梢,直在心底轻叹,明明就是个让人心生爱墓的佳人,可内心却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大师兄说过,记性好是你唯一的优点,所以别老不把它放在心上。”
她吓了一跳,两眼瞪得圆圆的,“你怎么知道我大师兄曾说过?”
“我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他好笑地弹了弹她的鼻梢。
她抬首看看天,再低头瞧瞧他,在她还没明白过来时,他巳揉着她的发,而后将她拉至他的身边坐下,让她倚着他的肩,开始对她述说起那些年他在天上所睢见的往事。
“你七岁时,和小八玩游戏掉进了小七挖的陷阱里,你们爬了好久都没能爬上来。”
“呃……”其实是阴险的小七在炕里倒了油,所以才害得他们爬不出来。
“十岁时,三师兄带着你出门去历练,没看好你让你不小心伤了人,所以你被大师兄抓去佛堂打了一顿屈股,三师兄也神大师兄给揍了个半死。”
“三师兄是被我连累的……”实情是大师兄对她打不太下手,所以揍得不过瘾之余,就把趴在门外求情的三师兄给拖进来顶替。
“你十五岁时,吵着说你也要出门办差事,结果被他们轮番抓去演武堂练了三天三夜,累得你趴在床上哭着说以后再也不敢去吵二师兄了。”
“……仙师,你为何都知道?”难道他成天都跟着她?
“因为我在意你。”他温柔无限地看着这名心爱的孩子,“很在意很在意。”
她顿了顿,眼中似燃起了一小丛火光。
“会……一直在意下去吗?”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