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不到,太阳已经很烈,就算撑了伞,回到家也已经把两颊晒红了,没有了胡一下的陪伴,冷静现在又成孤家寡人了。
收了伞进屋,她竟然闻到了一阵粥香。
随着这股粥香挪到厨房门口,冷静看见了挂在餐椅上的小碎花围裙。
胡一下回来了?她疑惑地抬头,刚好撞见某人从厨房里出来,来人左手一个盘子、右手一个碗,装的全是早餐。
“你……你怎么进来的?”冷静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翟默却全不似她这般诧异,只顿了顿就绕过她,把两手的东西全放在了餐桌上,“来看看妳,顺便看看妳有没有虐待我的小小圣人。”
小小圣人?
冷静花了很长时间才领悟他说的小小圣人到底是谁,刚准备说这里不欢迎你,你出去,转念一想她突然皱着眉坐下来,看看满桌吃的突然反胃,“我不是有意要虐待你的小小圣人,我实在是没胃口。”
“妳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还什么都没吃?”人生头一遭下厨的男人可谓狼狈至极,油溅在手背上形成点点红斑,煎个荷包蛋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现在这女人竟然一句没胃口,就把装着他心血的盘子全部推还到他面前。
翟默盛碗粥给她,“喝粥总喝得下去吧?”
冷静又是一阵皱眉,“除了老李粥铺的皮蛋瘦肉粥,其他的我闻到都没胃口。”
“老李粥铺?”
“太远了,开车来回都要一个多小时。”她苦着脸站起来就准备走,“你自己吃吧,我上楼了。”
刚走两步就被他拉住了,“告诉我老李粥铺的具体位置。”
稍后就见到冷静坐在沙发上啃着洋芋片看电视,茶几上还有她刚吃完的小蛋糕盒子,整个客厅都飘着菜香的余韵,她整个人看来很惬意。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冷静把电视音量调小,刚接起电话就听到翟默的声音,“我找到老李粥铺了。”
此时距离他出门已经四十多分钟时间过去,冷静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懒懒地应了一声,“哦。”
“可是它大门紧锁。”他的声音渐渐晕上一层怒气。
“哦?是吗?”冷静口是心非地响应着,“哦对了,我忘了老李粥铺周末不营业这件事。”
冷静没能等到他的回答,玄关那里就响起了叮咚一声,大概是她的外卖到了,冷静边起身朝玄关走去边说:“对不起,真对不起。”嘴上说着对不起,心里却十分得意。
“如果让我知道妳在耍我,后果会……”他的声音越来越沉了。
冷静对着手机做个鬼脸,拉开大门。
门里是瞬间陷入僵化的冷静。
门外站着和外头那艳阳天格格不入的冷脸男。
她还发着怔,翟默慢慢抬手,这动作十分值得细细品味,又像是要抚模她,又像是要揍她,冷静就在这样的不确定中忐忑地沉默着,而他的手慢慢碰上她的嘴角,替她揩去嘴角的女乃油。
冷静被他一碰,蓦地回过神来,反射性地要关上门,动作晚了一步就被他挡住门闪身进屋。
他的手轻易地扣住了她的肩头,就这样带着她一步一步往里走,最终走到了一片狼藉的茶几面前。
翟默低头扫一眼茶几,“洋芋片、优格、蛋糕还有旺仔小馒头?”
“我只是突然有胃口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冷静华丽丽地结巴了。
翟默与她面对面站着,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她的肩头形成一道桎梏,让她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只能抬头看着他,听他说:“让我知道妳在耍我,后果会很严重。”
他说着突然瞄了眼她的肚子,这绝对是种暗示,这绝对是种不好的暗示,冷静来不及多说半个字,脚下突然一轻,她被他拦腰抱起了。
翟默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吓得冷静把拖鞋都踢掉了,“喂喂喂!你要干嘛?”
“检查身体。”
“检查个鬼,放我下来!”
他不管她,脚步没停过。
“要检查也不用上楼啊,喂!”
“不月兑光怎么检查?”他冷冷地说。
夏天的衣服就这么几件,哪够他扒?冷静刚被放到床上,她身上那件罩衫就被他一把扯了。
这男人的臭脾气就跟女人的大姨妈似的,周期性发作,冷静慌忙应付着,可惜挡他左手他就用右手,她再挡,他就索性一把捏住她双腕,把她的手扣在床头,用牙齿咬开她内衣前扣。
“不可以!”
“一个爱我的还怀了我孩子的女人,我为什么不可以碰?”
“你和韩千千……”
“我跟她的关系从来就不是妳想的那样,那丫头一门心思想着让我先向长辈摊牌,她闹出个假订婚来就是为了把我名声搞臭,她可以理所当然做受害者,妳也会心甘情愿做她大嫂,这点伎俩瞒得过我?要不是因为妳一直在跟我闹别扭,我才懒得配合她,现在好了,我摊牌了,里外不是人了,韩叙把我揍了……”
说起这事他就一肚子火,冷静明显感觉到他的力道重了几分,她的手腕都开始麻了。
他再这样怒下去,她的手腕差不多就要废了,冷静试着分散他的注意力,“别把你自己说得这么委屈,我还不了解你?对你没好处的事你会去配合?鬼才信……”
这话绝对说到重点上了,冷静看见他眼里很隐秘地闪过一丝得意,果然连他的声音都变得胜券在握了似的,“如果不是小小圣人争气地提早登场,我到现在还是焦头烂额。”
翟默空出一只手来轻轻点了下她的肚皮。
作贼心虚的冷静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快抬头看他的反应,难道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到他的目光中有几分试探。
冷静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还来不及细细观察他,他已经突然抽开了她运动短裤的带子。
该死的为什么要压住她的膝盖?若是活动自如,她一定踢他个断子绝孙,冷静默默咬牙,收起快要冲上脑袋的杀意,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医生说了三个月内不能做剧烈运动……”
翟默放在她裤腰上的手僵住了,又是那样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着她,“妳去看了医生?产检?”
“是……是啊。”
翟默的手松开了,冷静赶快溜到床头的另一侧,大大地舒了口气。
他坐在床侧,突然间沉默下来,那副样子就像是在谋划着什么,看得冷静心跳加快再也不敢多待,悄无声息地挪到床的另一边,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到阳台外的旋转楼梯溜个无影无踪。
“我们结婚吧。”
冷静被这轻轻浅浅的五个字钉在了原地。
“算了吧,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跟你……顶多算半个陌生人。”
“陌生人?陌生人会知道妳胸口有颗痣?”
冷静汗颜,“我指的不是所谓身体上的了解,做人是要讲心的,不是那么肤浅的,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你知道我想把你耍个够本之后挥手跟你说掰掰吗?冷静心里默默补充。
“都有小小圣人了,妳打算怎么办?”
为了一个胚胎,不,应该说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胚胎,后母出动了,翟默也出动了,冷静觉得自己顿时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无力感。
她摇摇头把那糟糕的预感抛诸脑后,思来想去,自信不怎么足地说:“你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考验。”
翟默想了想,“说详细点。”
详细点?
“我需要一个任劳任怨、尊重彼此、积极进取、感情真挚、不存二心的丈夫。”
“就这些?”
“我暂时就想到这么多,以后再慢慢补充。”
翟默起身朝她走来,手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肩,“成交。”
“欸……”冷静把他的魔爪从自己肩上拿开,严肃重申道:“尊重彼此。”
翟默再也不敢碰她,双手举起作投降状,“OK,OK!”
冷静对此颇为满意,眼神一扫房门,“你暂时先出去,我现在有事要做。”
他真的乖乖地出去了,冷静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内心感受就一个字,爽!
◎◎◎
冷静一辈子都没过过这么惬意的日子,上下班有人接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陆征来这里玩,她一句,“我要上班,你是老板,你比较闲,帮我去接机。”翟默就把陆征安安全全地送到了她家。
见惯了大场面的陆征都被吓得看直了眼,“我没看错吧?他就是上次揍了我的那个人?”
训导有方的冷静骄傲地一挺胸,瞄一眼在厨房做菜的某人,“是啊,就是他。”
陆征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事实,“真是……惊悚,他不会在饭菜里给我下毒吧?”
冷静看一眼胆颤心惊的陆征,“你真没出息……哎,反正下毒也毒不到我,我晚上出去吃饭。”说着看一眼手表,补充道:“我还能陪你十分钟。”
就在这时,厨房里幽幽地飘来一句略带怨念的声音,“晚上出去?和谁吃饭?”
冷静想也没想就答说:“韩叙。”
啪的一声传来,是翟默把盘子狠狠砸在桌上的声音。
冷静瞄都不瞄他,“说好要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怎么了?你忘啦?”
翟默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早去早回。”
冷静挂起了胜利的微笑,陆征却被这男人冒火的眼睛吓到了,立刻跟着她站起来,“我也去。”
◎◎◎
其实冷静去见的是韩千千。
在餐厅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陆征有点等不及了,“大牌到底什么时候到?”
“大概是塞车。”冷静也有点不耐烦了,盯着手表看了又看。
陆征的电话响起,接通之后说了不到两句就挂了,“临时通知有事,就不陪妳等了,先走了。”
电话通知得比较紧急,陆征进电梯下了几层楼才记起西装外套没拿,只得换乘另一台电梯上去,上行的电梯非常拥挤,陆征一直盯着电子板上的楼层数,谁知斜前方的女人突然恶狠狠地回过头来,扬起手,“啪!”
“变态!”女人打了他一巴掌后说道。
陆征被打得傻了,说不出一句话。
韩千千又恶狠狠地看一眼这装得斯斯文文的男人,把被对方的咸猪手揉皱了的裙子拉整齐,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
留下不明所以的陆征,怔怔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陆征回到餐厅,第一眼先看到面对他而坐的冷静。
冷静也看到了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征没回答,因为他看见了背对他而坐的那个女人,一个头发很短、发型很酷的女人。
酷女的发型和她那粒莹润的珍珠耳环,陆征觉得似曾相识,在陆征愣怔的空档这女人回过头来。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冷静身为旁观者是怎么也看不懂了,只好再看看陆征,却是越看越觉得异样,“你的脸怎么了?”
陆征回过神来沉了沉气,“被一个疯子打了。”
他边说边拖过椅子坐下,坐在那里的韩千千不动声色地把脚一勾,噔的一声,陆征的椅子被她踢到了一旁,然后啪的一声陆征直接坐到地上了。
冷静觉得自己差不多能从这两人隐怒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冷静最终决定先把陆征支走,“你不是说有急事吗?赶快去,别让人家干等着。”
陆征沉住气,默数三秒后果断站起来,提醒自己别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拿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就走,越走越远,身后两个女人的对话也越来越模糊。
“韩小姐……”
“别这么见外,还是叫我千千吧。”
陆征脚步顿了顿,韩……千千?
很好,韩千千,来日方长。
◎◎◎
冷静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实在是叫不出千千这么亲昵的两个字,纠结了半刻还是客气地叫:“韩小姐,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妳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韩千千的眼珠转了转,这副样子真的跟胡一下像极了,但显然韩小姐比胡一下道行高多了,一开口就是,“大嫂。”
冷静顿时被雷得浑身舒畅,“我……我什么时候变成妳大嫂了?”
“迟早的事嘛。”韩千千笑嘻嘻的,“我哥可是比翟默可靠多了,妳说是不是?”
这倒是实话,冷静不得不表示赞同,可是……
“可是这也不意味着我和妳哥哥就必须在一起。”
冷静理解不了这位韩小姐的思考模式,一如韩千千也不了解这位冷小姐的思维逻辑,“我就问妳一句,妳还能找到比韩叙更好的男人吗?做女人不能太挑的。”
冷静真的认真地想了想,韩千千说的话或许没错,她甚至觉得还真的有那么点道理可言,可是……
一想到韩叙,冷静就有无数个可是冒出脑袋,这是不是证明韩叙并不是那个对的人?
冷静顿了顿,“那我也问妳一句,妳真的知道妳哥哥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我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不错的对象而已。”
韩千千不禁愣住。
她不是没问过韩叙这个问题,犹记得韩叙带着一点点笑意谈论这个叫冷静的女人,“对的时间、合适的对象,错过之后或许就再也没有了。”
对的时间……合适的对象……
她这个哥哥的感情观永远这么冷静自制、缺乏激情。
“我知道妳关心妳哥哥,可是感情的事就算妳是他妹妹也插不了手,况且我跟韩叙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应该很忙吧,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工作才是他的爱人。”
冷静循循善诱,只可惜韩小姐是个立场坚定的人,完全不被说服,兀自喝了口咖啡,确定、坚定以及肯定地告诉冷静,“他现在忙到三餐都要我打电话去催他才记得吃,哪有空去认识别的女人?更何况……”
更何况我在他抽屉里看到了戒指……
韩千千没说下去,跟自己过不去似的硬是喝完了那杯咖啡才起身,现在她倒是不用再一口一句大嫂地装熟了,淡而冷地抛下一句,“冷小姐,如果妳以为没有我哥哥这个绊脚石就可以和小圣人一帆风顺的话,那妳就大错特错了,总之祝妳好运吧,以后妳别后悔就行了。”
看着神情冷酷地走掉的韩千千,冷静突然觉得这才是韩千千的真面目,很酷的女人非要装作一个没心没肺、没大脑的女孩,实在让人不懂。
翟默传简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冷静回了,还早呢。
可是她坐在位置上犹豫了片刻又后悔了,最终还是决定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