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什么地方睡关你何事?我又不是你男人,我与你一点关系也无,我不过捱义气才留在这里,这里不是你的公寓,你有什么资格把我行李丢出,你是疯妇!”
红宝气红眼,“你这浪荡子失救。”
“我不要再与你吵,好男不与女斗。”
红宝这时蹲到地上呜咽,双手掩着面孔。
午牛已经走到门口,听见她幽幽哭声,又转回头。
只见红宝抱头,像胎儿那样蜷缩一角。
大牛走近,扶起她,“闹什么?多费精神。”
红宝抽噎说:“我头上伤口痛。”
“我帮你揉揉,老是痛,得告诉医生。”
红宝委屈得嚎啕,“你去了何处,也不说一声。”
“同事与我将注册合组建造公司,我们已接个多月工作量。”
这是他电话响,以为是精次,但却是洪枣。
“我刚想陪红宝复诊,有事找我?”
洪枣说:“我要单独见你。”
“明午如何,我约好妈妈通视像电话,你也来。”
“单独,午牛,即你一个人。”
“好,好,我来找你。”
放下电话,午牛吩咐,“穿衣看医生。”
红宝披上外套,“我走不动。”
午牛叹口气,背起他的假妻。
医生仔细替红宝验查。
午牛问:“情况如何,她老抱怨头痛,有时苦至流泪。”
医生忽然微笑。
午牛看着他,莫名其妙。
“午太太的伤势无碍,她已全部复元。”
“那么痛!”
“也许,是其他原因,或者,你多疼她一点。”
医生眼神充满笑意,电光石火之间,大牛明白过来。啊,原来如此,红宝爱娇需要关注。
之间红宝坐高凳上,微微摇动双腿,哭过的她脸肿嘴肿,像个孩子。
午牛静静看着她,红宝的确还是个孩子。
他走近轻声问:“还痛吗?”
红宝显示不出声,过一回才嘀咕:“痛!”
“你今天还上班否?”
她又点头。
午牛揉揉她的头,卟一声吻头顶,“自己当心。”
医生见他俩亲爱,不禁笑起来。
把红宝送往厂房,午牛累极回家休息。
他倒在小床上,沉沉睡去。梦见生母,他对她说:“妈妈我想家。”
母亲轻轻地抚他额角,没有言语,大牛落泪,呢喃叫妈妈。
他转一个身,继续憩睡,年轻真好,伤怀也照睡。
第二天黄昏,他在家与继母通话。视像里继母显得苍老,叫大牛心酸,但两个弟弟神采飞扬,高大英俊,一式剃着平头,好看得不得了,幸好大牛也刮了胡须,一般精神。
“大哥。”他们俩齐声叫他。
在社会午牛是后生,在家做大哥,大牛笑咧了嘴,这些日子吃的咸苦,忽然都不成一回事,烟消云散。
“大牛,”继母说:“真感激你,我对你一片心思并无白花,如今你对本对利还我,不枉我背着你到工厂做清洁工作,那时有人劝我:又不是你亲生儿,你自己又怀孕,这么苦为何来——”
大牛一边微笑,一边耐心聆听。
反而是两个弟弟,推母亲一下,“说这些陈年往事干什么,妈真可怕,一开口便自太平军讲到义和拳。”
大牛忍不住笑。
“大牛,弟弟们到了彼帮升学,即时可以打工,你不心再汇钱给我,留着自己用。”
大牛答:“弟弟是弟弟,我管我。”
继母对两个儿子说:“先前叫你们讲的话呢。”
大牛连忙答:“不用不用。”
可是他弟弟牛丰忽然聚精会神,月兑口问大哥:“你身后那大眼丰胸的女子是谁?”
“阿丰!”继母恼怒。
大牛诧异回头,看到人影一闪。
“呵,那是红宝。”大牛笑,他叫她:“红宝,过来。”
红宝却不愿亮相。
另一弟弟午生笑,“好一个美女。”
午丰说:“大哥,我们已着手申请学校,约半年后可启程与你团聚,大哥,你的恩德,没齿难忘,我们会好好读书报答你。”
这些言语,看样子都是事先背熟。
继母再三道谢。
大牛借故说:“我要上班,妈,下次再谈。”
“还有两件事,大牛。”
“妈妈请讲。”
“洪枣要结婚啦,她让我代她宣布。”
大牛怔住。
他冒失地问:“谁?”
午妈举起一张两人合影照片。
大牛看仔细,原来是旧居那个租小房间贮货的大汉,大牛见过几次。
“他。”他心里忐忑。
“是个生意人。”
怪不得枣泥要单独与他讲话,大概要亲口告诉嫁人一事。
大牛忽然鼻子一酸,这认识水,待她可好,他们相爱吗,他似乎不像一个正派的人。
又想到枣泥一旦组织自己家庭,想必不方便似旧时般宠爱他,那种损失不能形容。
大牛脸色骤变。
“大牛,还有一件事——”
“妈妈,时间到了,下次再谈。”
他关掉电脑,泪盈于睫,枣泥是他生命中最重要女性啊。
女子一旦嫁人,便自珍珠变成鱼眼,完了。
红宝轻轻走近。
“枣泥要结婚?”
她全听见。
大牛低声说:“真不舍得。”
“别傻气,如今又没有远嫁,全世界半日飞机可到。”
可是大牛心中说不出依依不舍,像是被人挖走一块肉似。
“我去找她说话。”
“你客气点。”
大牛像小孩般拭去眼角泪意,抓起外套,出门。
流星般赶到洪宅,他不住按铃,用双手捶大门。
洪枣启门,见他气急败坏,“大牛,你怎么了?”
大牛一头撞到她怀里,“你要结婚,应第一个知会我。”
“咄,你是小辈——”
“你瞒我。”
“坐下,慢慢说。”
“我不坐。”
他又气又倔,自己找到冰冻啤酒灌下半瓶。
“姐姐结婚你应当开心才是。”
“姐夫登场我地位便去掉一半,再添几个又臭又吵的小外甥,我便成陌路人。”
“你担心这个?真是孩子。”
“他会对你好?若果他有什么行差踏错,你告诉我,我切下他的——丢落大西洋喂鲨鱼。”
“你看你跟豆泥学的肉酸话!”
大牛忽然忍不住落泪,“我不舍得,我无论如何不舍得。”
“嘘,嘘。”
大牛抱住枣泥大腿不放。
“你且别理我的事,牛,你可打算搬出与红宝分居?”
大牛颓然,“是,该她离开我了。”
“我去问过婚姻法:十八个月后可用“无可调解之错误“理由分手。”
大牛一怔,“有这样的条款?什么叫无可调解错误?”
枣泥微笑,“即不再相爱。”
大牛不以为然,“我爱的人,我爱一世。”
“我就怕你这么说。”
“为什么?”
“大牛,你坐下,玛瑙与丈夫分手,她已启程前来与你相会。”
“什么,谁?”
大牛站起,又坐下,如此两次。
“玛瑙,你的初恋对象,那个叫你茶饭不思,六神无主的女孩。”
大牛当然记得玛瑙这两个字,那是烙印。
到午牛八十岁发须皆白之际,他还记得。
可是,她为何赶来看他?
“她并没有通知我。”
“你妈没同你讲?玛瑙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大牛充满疑惑,“好端端结婚不到一年为何分手?”
“她说那男人没味道。”
午牛大吃一惊,“男人能有什么味道?”
“我也这样想,婚姻、生活、工作,均三分耕耘、一份收获,只有责任,何来味道。”
“啊,玛瑙竟如此善变多心。”
“她想出国,闻说你已取得居留权,前来探路。”
午牛这才明白过来,玛瑙想取到时髦的外国护照。
他呆半晌,“她不会习惯,别说是她,当初我也捱不了苦,天天想回家,若不是你与豆泥两人多加鼓励开解,我早就走回头路。”
枣泥笑,“唷,不敢当,叫你留下的,幕后另有功臣吧。”
什么都瞒不过枣泥的法眼。
午牛想到精次的柔情,默然垂头。
“大牛,你处理这件事,要清楚磊落,不可脚踏两船,伤害任何一人。”
大牛真正楞住,“枣姐,我何来两船,我一船也无,我一直站陆地上。”
“你与红宝——”
“我们是室友,先前她收取酬劳,帮我获得蓝卡,但一项公平交易,如此而已。”
枣泥眼睁睁看着他:“你们始终没有亲密关系?”
“哇呀,我一直十分怕她——”
“你这傻子。”
红宝为他改变造型,放弃原有工作,这样迁就,他还不知。
“她叫我蠢蛋,她祝我患梅毒烂死,枣姐,红宝是个恐怖的女子。”
枣泥用手搓大牛面颊,“那玛瑙呢?”
大牛忽然涨红面孔,他与枣泥姐什么都说:“我们曾经亲吻。”
轮到枣泥讶异,“豆泥说你体格英伟,原来你不近。”
大牛连耳朵都涨红透明。梦远书城
“好好,我不再问,总得给你留些私隐,大牛,现在两个女子都在你面前,你可以挑玛瑙,也可以要红宝,当然也可索性两个都不要,但不可两个都要。”
大牛疑惑不解,“红宝她——”
他忽然发觉枣泥脸上的微笑,同复诊红宝的医生笑容十分相近,噫。
枣泥说下去:“大牛,我不能给你任何意见,你自己想仔细。”
大牛沉吟,“玛瑙几时到?”
“她用旅游证件,这上下已经在飞机上,大牛,她跟我说,如果你留她,她就不回去了。”
大牛意外得说不出话,他想都没想过玛瑙会吃回头草,要求复合。
他结结巴巴答:“我是一个小蓝领,此刻我没资格成家,我先得打好经济基础……”
枣泥看着他,“玛瑙信心十足,她觉得你百分百会与她重拾旧欢,如果那是误会,你要尽快让她知道。”
“我——”大牛忽然鼻酸,这女子那样叫他伤心到底是为着什么,一刻这样,另一刻又那样,身边都是伤兵。
他曾经尽心爱她,当时叫他用一条右臂来换取她的欢心,他也愿意。
但是她没有选择午牛。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枣泥轻轻拍打他的背脊。
“枣姐,我最爱你。”大牛哽咽。
枣泥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人按铃。
她站起来,“呵,是他来了,我介绍给你认识。”
枣泥去开门。
一个同午牛一样高大魁梧的男子走近。
他比午牛年长,可是比枣泥小一点点,正是在旧屋见过那人。
他看到午牛,满脸笑容,“大弟,你长高了。”
岂有此理,把他当小孩看待。
枣泥说:“阿牛,这是你姊夫孔祥。”
午牛瞪着他,“你做什么生意?”
没想到孔氏愉快畅顺回答:“我经营二手车,枣泥在我处工作多年。”
“你租我们房间囤积什么?”
“车辆注册文件,公司万一有水火意外,文件也安全。”
嘿,都有答案。
“你要对她好。”
孔祥笑,“你比豆泥斯文,阿豆一边挥舞菜刀,一边咆哮,效果惊人。”
枣泥只是眉开眼花地笑。
午牛黯然。
快要从珍珠变鱼眼了,还那么高兴,女人就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