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采荷决定恢复力气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所有人,他们认错了人!
在睡睡醒醒之中,她根本不知自己到底度过多少时光,最后她终于不得不认清自己受的伤比想像中严重。
在爆炸之中,她吸入太多的浓烟,导致她声带受损,全身因为灼烧,几乎都包着绷带,护士以为她不懂德语,交谈时让她听到自己的情况很糟,身体百分之五十的皮肤受损,可能会留下永久的疤痕,至于右边脸颊也毁了,纱布下的脸孔,可能就像个怪物一般。
她的心情从原本的激动到最后一片平静,毕竟无法言语的日子,她唯一能做的也只剩冷静。
在越来越长的清醒光阴里,什么都不能做的她,只剩下期待贺仲初的探望,就算他只是低声的跟她说几句话,都足以令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转。
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错,令贺家人误会了她的身分,但至少可以肯定有人想要危害贺家两兄弟,而她不知道藏在暗处的人是谁,贺仲初的样子也不像知道有人想要伤害他。
一等她表明身分,她便可以回复自己原本的日子。只是……唐采荷……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名字,脑中飞快的放映了自己的一生。
她一生几乎都待在温室,终日与花草为伍,日子平静,没有波澜……看似幸福,又好似少了什么的空虚。
听到病房门打开,她的心不禁期待的跳动。
“如如?!”
贺柏均一脸的迟疑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挤出一抹笑,但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扯动脸颊的伤口,令她痛得几乎皱起眉。
“仲初,”贺柏均满脸的困惑,转身看向身后,“如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受了伤,记得吗?”贺仲初走到兄长的身旁,温声的提醒。
贺柏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表情激动起来,“我记得!起火了,然后好大一声砰,如如的头发烧起来了,可是她冲过来,把我推下水里,水好冷、好冷!”
“水确实很冷,但是她救了你一命。”贺仲初搂住兄长的肩膀,庆幸他除了一点惊吓之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贺柏均困惑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如如会好吗?”
“当然,我会把她变得跟以前一样。”贺仲初对兄长一笑,低,与唐采荷的双眼相接,“你今天还好吗?”
他的关怀令她心头一暖,她眨了眨眼,在无法言语的日子,她只能靠这种方式表示自己很好。
“我想你现在最在意的应该是自己的样貌,所以我已经安排了整型医生会诊,只要你的状况允许,就会尽快为你动手术,回复你原本的样子。”
她确实担心自己可能毁容,但她懂得感恩,毕竟现在她好好的活着,相形之下,她更在意的是贺仲初可能面临的伤害,她看到他脸上的疲惫,心中生起一丝不舍。
脑子萌生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她将错就错,扮演他们以为的莫芷如,她就可以留下来,想要危害贺家兄弟的人早晚会与她联络。
她可以帮忙,只是这是对的吗?她的心不禁在坦诚与继续谎言的两个念头摇摆。
“哥哥,不可以!”贺仲初扬声制止正试图扯开唐采荷脸上绷带的兄长,“如如会痛!”
贺柏均嘟着嘴,“可是我要看。”
“过阵子吧,等她好了之后。”
“什么时候会好?”
“很快——”贺仲初温和的哄着兄长,顿了一下,低喃道:“你也一样,很快会好。”
唐采荷从他简短的低语中听出压抑的情感。
她实在不想要欺骗他,但若这是她唯一接近他的路,她心甘情愿承担日后可能面对的一切责难。
看着他,她无法将目光移开,心和脑传送着混杂的讯息,在死了一遍之后,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可以接近他,而她不再迟疑,选择紧握。
“你看起来实在是好极了!”
听着医生用德语夸赞,唐采荷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请来的翻译尽责的将医生的话一字不漏的翻译给她听。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要扮演一个无知者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拿着镜子,她仔细的打量着那张又青又紫的脸,感觉熟悉又陌生,丑陋的烧疤醒目的在她的右颊上,她的手轻触着。
她可以想出一堆词汇形容现在的自己,但是“好极了”这几个字绝对不在其中。
“你知道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奇蹟,”医生指着她的脸颊,“过几天青紫会更消退,头发再长些,之后脸上做些手术,你就会看到你所熟悉的漂亮脸蛋。”
明明就是很复杂的程序,医生说来倒是很轻松。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她现在的状况,她实在不太相信自己的脸上可以出现太了不得的奇蹟。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模着自己刚长出来的头发。
“放心吧!”医生在一旁安慰着,“一切都会没事。”
她只能勉为其难的一笑。
“贺太太,我听贺先生说你想要见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的心揪了下。
出了加护病房,恢复一些体力,她所想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见姊姊,终于,她来了!
她缓缓的转过头,注意到姊姊只顾着打量病房四周,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看来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莫芷如。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示意医生离开,等到病房只剩两个人,她才轻唤一声,“姊姊!”
身躯明显的僵了一下,唐采夏皱着眉将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那些疤痕令她着实一怔,神情难掩困惑,“贺太太,我不是你的姊姊。”
唐采荷无力的一笑,抬起手轻触着脸上不平整的肌肤,“我的脸……连你都认不出来了?”
眉头锁得更深,唐采夏不由自主的朝病床跨了一大步,但却像是想起什么的停下来,“贺太太,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别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姊姊,我是采荷!”她眼眶一红,“真的是我,我没死!”
唐采夏睁大了眼,脑袋先是一片空白,旋即多疑的挑起一边眉毛,“不可能,我妹妹已经死了!贺太太,我讨厌你这个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唐采荷轻声强调,微侧过身,让她看到自己的后颈,虽然上头也有烧伤的痕迹,但依然清晰可见那块红色胎记,“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总之贺家认错了人。死的是莫芷如,不是我。”
唐采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激动的跨了几个大步来到她的面前,“真的是你?!可是怎么可能?因为船上的火灭了之后,除了你以外的另一具屍体烧得不成人样,为了慎重起见,贺家还特地请医院验了DNA,确认了身分!所以怎么可能认错人?!”
“我也不知道,但或许是检体出错了,”她露出微笑,对姊姊伸出手,“我真的没死。”
看着她双眼闪亮,脸上透露着安静宁和,唐采夏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的,传来的温热令她震惊莫名,“采荷?!你真的是采荷?!”
她唇瓣翘起,“是!”
唐采夏激动得想要尖叫,“你这个死丫头,你没死——竟然拖到现在才告诉我?你知道我因为你都快要哭瞎眼了吗?”
“对不起,只是我好一阵子不能说话,”她无奈的表示,“就跟个废人一般,当我恢复体力,就要仲初找你来一趟,但一直等不到你。”
“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讨厌莫芷如那女人,”唐采夏不客气的批评,但像是想起什么的一顿,最后嘴一撇,“算了,人都死了,我实在不该再数落她。”
提起莫芷茹,唐采荷也只能叹息。今日的结果是她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但毕竟是条宝贵的性命,她还是觉得难过。
“唐采荷,你不要来这套,”唐采夏怒气腾腾,挥舞着手,“要快乐有很多种方式,但绝对不是拿自己的安危去得到,你的脑子不正常,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反正我才不管这次的事是意外或谋杀,跟你都没半点关系。我没有太多的积蓄,不过我会想尽办法让你的脸变回原本的样子,之后,我要你给我乖乖回家去,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是姊姊——”唐采荷温和的语气有着坚持,“我没有办法当作没事发生的转身离开,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受伤害!”
“好笑,我现在看到受伤害的人可是你!”唐采夏飞快的反驳,“你脑子里总是一些不切实际又乱七八糟的念头,越来越疯狂,你之前说要生个孩子的事,我现在赞成,我赞成可以吧!你回去后就找个男人……等等!”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的一顿,眉头皱起,“唐采荷,你想这么做的原因该不是贺仲初吧?”
她迟疑的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看出妹妹表情掠过一丝心虚,唐采夏不敢置信,“你这个傻子,就算你扮演莫芷如,你真实身分还是唐采荷,你不是贺仲初真正的老婆,他也不是你的男人。”
听出姊姊语气中的讽刺,唐采荷垂下目光,“这点我很明白,但这次我想要听从自己的心,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你可以选择帮我,不然就请你当作不知道这件事,不管日后发生任何事,我自己承担。”
唐采夏气得快要爆炸,“讲得还真容易,你以为是办家家酒,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贺仲初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你认为他会感谢你的帮助还是恨你的欺骗?”
关于这个问题她心中也有问号,但她不想去想将来的事,不然她的勇气就会消失,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