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回来了。
听到一声清脆的破水声,他盯着手中的平板电脑半晌。最后,把不断涌进Line讯息的平板往桌上一放,撑起长腿走到窗前。
石砌小屋里有一房一厅一卫一厨,形成一个田字形,每个房间各自有一个对外门,可以直接进入庭院。
他的房间与客厅同对着泳池的这一侧。
和昨夜一样,泳池的水道灯,是室外唯一的人工光源。
马可喜欢夜晚,也喜欢月光,所以房内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亮着,几乎透不出窗外,或许就是如此,昨晚才会让她以为屋子里没人。
必须承认,昨夜不是他状况最好的时候。
他针对莫亚村的计划受到一点阻碍,村中的长老对于他规画的远景颇有些疑虑。他又刚从巴塞隆纳飞回来——他痛恨飞行!
总总加起来,让他昨夜出现在泳池边时脾气暴躁,打定主意要把不速之客扫地出门。
但他碰到一只喜欢玩水的猫。
虽然矛盾,却十分有趣,于是他的恼怒跟着消退下去。
今夜,她显然有备而来,身上一件银灰色的连身泳衣,性感度却不比昨夜的比基尼低。
她必然是个游泳好手,灵活的肢体几乎化为水的一部分,除了女性的柔软,更多了一股力与美。
好吧,起码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个单纯来展示泳装的女人,她的技巧是合格的。
无论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宾客,或有其他的用意——他不是没遇过千方百计接近的女人——她的出场都极为赏心悦目。
看了半晌,他无声地推开对外门,走到她放衣服的躺椅旁坐下。
马可没有出声,可是她知道他来了,他也知道她知道他来了。
她身上有一种像猫般狡黠的特质,自我而骄傲,高兴时过来蹭你两下,不高兴时做她自己的事,对你视若无睹。
此刻她愉快地仰躺在水面上飘浮,欣赏满天夜星,好像池边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观察她,对她一点都不困扰。
他发现自己对这陌生的东方女人有些兴趣。
他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坐在旁边。
她又游了几圈,似乎终于玩够了,翻身慢慢游近池边。同一时间,他起身走到她会触岸的地点。
央妙华两手搭在池畔,抚掉娇颜的水珠。
“需要帮忙吗?”他们都知道她不需要,他依然弯腰,以两腕的力量便将她整个人举上岸。
老天,这男人绝对不是把时间都花在坐办公桌上。央妙华想。
当他把她举得和他双眼同高,她完全感受到衬衫下的肌肉张力,和强烈的体热。
他慢慢将她放下地,并没有借机贴紧她或吃豆腐。
今晚他的头发放了下来。
丝质的深栗色头发在月光中流转着动物皮毛的光泽,发尾碰触到衣领,他立体的脸孔英俊得不可思议。
他像个海盗,不是法比欧那种金发蓝眼的浪漫海盗,而是阴暗低沉版的海盗,看起来更加危险。
他一定很习惯女人在他脚边软成一摊,她想。
不过现场唯一的女人悠哉游哉地挽着湿发,走到躺椅坐下,从带来的提袋里抽出一条浴巾开始擦拭。
“嗨。”她礼貌地打个招呼。
“嗨。”男人唇角轻挑。
她把浴巾往旁边一放,舒舒服服躺下来晒月光。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她也不觉得有必要主动聊什么。她向来不是会对沉默感到尴尬的人。
马可兴味盎然地想,她的猫性又出来了。
独来独往,懒得理你。
“你是婚礼的客人?”他主动开口,嗓音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你不是吗?”她懒懒地问,依然闭目养神。
“不算是。”
“噢。”
她点点头,给他一个礼貌的笑容,继续回去晒她的月亮。
这个交谈结束了。马可忍着不失笑。
要逗猫,你一定要搅起它的兴趣才行。他眼前这只显然对他的兴趣不是那么高。
如果他是个对自己不够有自信的男人,现在的自尊心可能遍体鳞伤了。
幸好他不是。
她大概不晓得,很多人期望能坐在她现在的这个位置。因为这表示他们会交谈,而交谈的内容会牵涉到很多的钱,影响到很多的人。
“Marco。”他主动伸出手。
央妙华又睁开眼,猫眼狐疑地看看他伸出来的手,再看看他。最后,他彷佛看见她在心里耸耸肩,想:有何不可?
她伸手和他握了一握,却没有提自己的名字。
她可以不好奇他,却十足十扬起他对她的好奇。
“你呢?”
她的眼中出现狡黠的笑意,他颈背的汗毛不知怎地竖起来。
“Meow。”她终于说。
“喵?”他重复。
“嗯。”她点点头。“妙”字是这么发音的没错。
猫叫声。为什么他对她的名字跟猫有关一点都不意外呢?马可摇头轻笑。
“我拒绝每次见到你就喵喵叫,你有另一个名字吗?”
她唇角的笑意弯得更高。
“What。”华。
“什么?(What?)”他一怔。
“答对了。”她点头。
“什么什么?(What what?)”
“一个what就够了。”她善良地纠正。
慢着。
“你的另一个名字叫『What』?”
“得分!”她为他鼓掌。
“好吧,『喵什么』小姐,你总有一个姓吧?”马可强健的手叉在腰上,质问她。
“Young。”央妙华更想笑了。
“Young?”马可的脸庞一顿。
她点点头,一脸正经,手按在心口上,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
最后,他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
“很高兴认识你,『年轻的喵什么』小姐。”
她银铃般的大笑爆出来。
人家她的名字念起来真的就是Young Meow What没错嘛!
“好吧,你可以叫我Kate。”她善良地告诉他她的英文名字。
“Kate。”他重复一次。又是一个听起来跟“猫”很像的字。“你是莫亚家的朋友?”
“不算是。”她把他昨晚的答案丢给他。
老天,这男人的眼睛漂亮深邃到能把人整个吸进去。
“但你是来参加婚礼的?”他倒是很有猜的兴致。
“嗯哼。”她点点头。
“陪男朋友来的?”他的目光炯炯。
央妙华手支着下颚,先考虑一下。
不晓得他今晚是吃错什么药,昨天冷冰冰一副要赶人的样子,今晚倒是吵人不倦。
该如何回答呢?
她不知道他的身分,直觉告诉她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应该和婚礼有关,若不是男方就是女方家的客人。
维多那小子虽然千里迢迢拉她来演戏,最后他们还是得“分手”的,她是不是现在就要开始在他的亲朋好友面前布线了?
最后,她决定:“我是陪一个男人一起来的,但是我还没决定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答案够中性了吧?
“原来如此。”他不置可否的轻嗯。
那她可以继续回去游泳了吗?
她站起来伸展一下手脚,做个柔软操,又走向池边。
“你吃过晚饭了吗?”他突然问。
“主屋八点半供应晚餐,你没去吃吗?”她当然知道他没去。
这女人有个坏习惯,总是以问题来回答另一个问题。马可的白牙一闪。
“我这里有一瓶莫亚农庄最好的红酒之一,感兴趣吗?”
嗯,虽然说她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对于游个泳还得被盘问祖宗十八代不怎么感兴趣。不过既然出国来,就来做件大胆、狂野、开放、她平时在国内绝对不会做的事好了——
“你有没有牛肉?”她突然问。
马可明显地一怔。
“屋子里应该有。”这女人的思路让人很难跟得上。
“太好了,我们可以做红酒炖牛肉!”她弹了下手指,开开心心地道。
她正好饿了!
下一秒钟他就发现自己被一只欢欣鼓舞的女敕手拉往屋子里去了。
红酒炖牛肉?
所以除了性感的泳衣之外,她打算让他见识一下她的厨艺了?
如果不是心里有八成的肯定她不是那些费心接近他的女人,平时这个时候马可已经敬谢不敏地请她走路了。
不过这只猫不按牌理出牌的习性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乖乖地被她拉进去。
要找到厨房并不难,她打开电灯开关,一间典型的乡村厨房出现在她眼前。
微波炉、冰箱、烤箱等现代电器一应俱全,石砌的炉台和墙面则诉说着陈年历史。真令人好奇曾经有多少人坐在这间厨房里吃饭,过的又是怎样的人生?
她拉回怀旧之心,兴匆匆地开始翻找冰箱。
“嗯,牛肉……有了,在这里,还有什么呢?”她半个身体钻在冰箱门里。
“需要帮忙吗?”马可拉了一张餐椅坐下来。
他只是礼貌性问问而已,他对厨艺一窍不通。
“你会做红酒炖牛肉吗?”她探出头问。
“不会。”
“那不就得了。”猫脑袋又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