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你干嘛啦?”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她有些困窘的往后退。“你的注意力放错地方了吧,你要注意的应该是我手中的玉米吧?”
行大运置若罔闻,只问:“伤口消毒过了吗?”
“干嘛那么麻烦,我有搽小护士了。”她佯装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尽量不去想上礼拜发生的事,甚至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尴尬表情。
他将眉头皱得更紧,二话不说转身进屋。“进来,我帮你重新上药。”
“你不是要去倒垃圾?”
“明天也有垃圾车。”
“但你垃圾都包好啦,而且垃圾车已经到了喔。”她指着路口,贝多芬经典名曲〈给爱丽丝〉清楚回荡在耳边,提醒大家快点出来倒垃圾。
“那种事不重要。”比起倒垃圾,他更想帮她把伤口处理好。她腿上的伤疤已经够多了,实在不用在脸上锦上添花。
“啊?”她一脸错愕,正想问他什么事最重要,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已经拿出急救箱在屋内向她招手。
“过来。”
“呃……”纵然万分尴尬,但她还是顺从的走进屋内,只是在关上门前,一名熟识的乡民发现了她。
“招男,来找行医生哪?”前院门外,许妈妈站在矮墙外热情挥手。
“嗯,来帮忙修水龙头。”她立刻微笑点头。
“喔,那行医生呢?”
“屋里。”
“是喔,可是垃圾车已经来了耶,既然行医生要招呼你,那门口那包垃圾我就帮他倒好了。”许妈妈热情说道,没等韦招男回应,就自动走进前院拎起那包垃圾,边走还边回头。“你去忙,你去忙,帮我跟行医生说一声就行了。”
“嗯,谢谢许妈妈。”韦招男大声道谢,然后才把门板关上。
转过身,行大运已经坐到沙发上,正用棉花棒沾取生理食盐水。
“你还真吃香,连倒垃圾都有人愿意帮你跑腿。”她调侃似的走到他身边,努力维持自然,同时把玉米和工具箱一块儿放到桌上。
“这里的人都很和善,我很感激他们。”
她睨他一眼。“你对乡民就懂得甜言蜜语,难怪每个人都想把女儿嫁给你,为什么对我就这么机车啊?”
“我没有。”
“没有才怪。”她咕哝抱怨,本能就想接过他手中的棉花棒自行搽药,他却轻易避开她的动作,倾身亲自帮她把涂抹在脸颊上的药膏去除。
他的动作很轻,然而棉花棒落在伤口的瞬间她还是缩了下肩颈,可下一秒,他严肃的表情,以及轻轻拂落在脸上的男性气息,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讨厌,只不过是个小小擦伤,他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还有,他会不会靠得……太近了?
韦招男呼吸微窒,明知道不该回想,偏偏却很不争气的想起上个礼拜,他也是靠得那么近,指月复甚至就亲昵的贴在她唇边……
太多的尴尬、羞涩与悸动在心中滚动,让她就算想忘,也忘不了那脸红心跳的一幕,因此只好垂下眼睫,借此避开他的目光。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行大运低声开口,很庆幸自己打了那通电话,这小女人总是太过轻忽自己的事,这个伤口说大不大,说深不深,但若是没有好好消毒或用错药物,还是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若是在这么美丽的脸蛋上留下疤痕,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什么?”她有些紧张的抬起眼睫。
“你不是说被一个骑着脚踏车的小孩撞到?”他深深看着她,幽黑目光让人悸动更深。
“喔。”她慢半拍的恍然大悟,小脸却忍不住发烫。“其实是个意外啦,不过是个小表骑车不看路,拦腰撞上我,害我跌了个狗吃屎,结果这张脸就挂彩了。”
“不只你的脸,你的脚也受伤了。”他介意的替她补充。
“你记忆力还真好。”她干笑,实在难以承受那深邃的目光,只好再次垂下目光,乖乖保持沉默。
幸亏行大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迅速但轻柔的为她消毒上药,并在伤口上覆上一块薄薄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伸手抚模那触感奇异的薄膜。
“敷料,透气防水,可以保护伤口、防止感染。”他将用过的棉花棒扔入垃圾桶,然后指着她的脚,又准备了新的棉花棒。“让我看看其他伤口。”
“喔。”她好奇地模着那层柔软薄膜,同时呆呆的把双脚抬到桌上,正要卷起裤管,却猛然察觉不对。“咦,不对!我明明是来修理水龙头的,怎么变成让你上药了?”
“反正你明天也要复诊,顺便就诊也好。”他理所当然的说道。
“可是我正事都还没做耶。”她一脸在意,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会胡里胡涂的被牵着鼻子走,她明明是来提供修缮服务的,没想到却反过来被医疗服务,未免太不专业了。
“就算晚个几分钟修水龙头,也不会浪费多少水。”
“可是……”
“好了,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见她不听话,他只好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小脚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心中最在意的就是她脚上的伤。
撕开纱布后,果然就像她说的,伤口又裂开了,而且还裂得不小,可见当时撞击力道有多大,幸亏缝线没有断裂。
行大运将眉头皱得更紧,立刻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往伤口周围杀菌,然后重新上药,韦招男虽然羞赧于他理所当然的动作,却再也不敢乱动。
她想她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不只是因为他帅气出色,更因为他的专业和体贴,就像他总是这么温柔替她照顾伤口,让她由衷感激。
只是除了感激,她似乎也愈来愈在意他了。
明知道照顾病患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而且搞不好他对每个病患都这么温柔,偏偏她就是无法控制悸动的心,尤其上个礼拜他们还发生了那种事……
她应该停止追究,最好把那件事忘掉,偏偏……偏偏她做不到。
她真的好在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么做是因为喜欢她吗?
还是一时气氛使然?抑或是因为他正处于人生低潮,所以才会想要借由……借由某些事转移注意力?
垂下眼眸,她不禁偷偷看着他右手虎口上的狰狞伤疤,生平头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卑鄙的窥探他人隐私。
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因为他的姓名特别,再加上她从来不知道他在医界是那么有名的人物,她才把他的名字输入搜寻,竟然就查到许多……他或许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
她真的很后悔自己干了蠢事,却无法抹灭烙印在脑海中的信息。
原来除了未婚妻劈腿背叛,他还遇上了更糟糕的事,这两件事加起来也许才是他来到大埔乡的真正原因,难怪那天他会像个疯子走在风雨中。
他一定很不好受。
就算他右手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心中烙下的伤痕恐怕无法轻易抹灭,就好像她足足花了八年的时间,都还无法原谅父亲的所作所为。
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她应该就此遗忘那些新闻报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他继续来往,偏偏下午巧遇王伯时,王伯说他的气象台又发作了,而她想到的就是他右手不自然的瑟缩。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那种瑟缩看起来就是一种疼痛的反射,所以在理智发挥作用之前,她就已经跑到罗妈妈家讨了瓶药油。
虽然她不确定罗妈妈家的祖传药油对他的右手有没有效,但罗家药油向来对各种筋骨酸疼都很有效。拿到药油后她马上就后悔了,没事忽然送他药油,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再白痴的人也会觉得奇怪。
隔着裤子口袋,她忍不住模着里头的药油,懊恼地叹了口气。
她是很喜欢赚钱没错,却一点也不喜欢鸡婆。
鸡婆和好意只有一线之隔,一个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她只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却一点也不想惹他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