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
耳边传来施诚然刻意压低声线的呼唤，朱玉菲跟他在一起那么久，很明显地听出来这是他努力压抑怒气时的声音。
“哲青，我们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不好？”
“昨晚没睡好吗？”李哲青拉住她的手起身往外走，后面立刻跟了个粘皮糖。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个施诚然还真是拉得下脸来，尽吧这些纠缠旧情人的惹人厌勾当。
“昨天跟小人、小如一起熬夜看电影，一不小心就熬过头了。”没睡饱让她有点精神不济，本来下课时间应该要补一下眠的，那个万恶的施诚然又在叫魂了，她宁愿离开教室躲一下，伸展一下筋骨也有醒神的功效。
哪里晓得他们一起身，施诚然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不仅如此，一走出教室，刚刚那个怪怪的男人竟然站在走廊上朝他俩招了招手。
朱玉菲和李哲青交换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心想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啊？刚刚都那样丢脸了，他竟然还有脸皮留在这里？
徐日洋双手扶胸一副强装出来的笑脸，微微一笑对朱玉菲赞道：“你是朱玉菲吧？果然名不虚传，长得很漂亮啊！”
“谢谢夸奖。”朱玉菲讶异地望着他，这时她身边有男友在，那些自我防卫的本能就刻意收敛了一些。“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听说你最近刚失恋，想来告白啊！”
“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失恋是前阵子的事，我现在已经有男友了。”朱玉菲甜蜜地将脸贴在她男人的臂膀上，并不介意晒恩爱给陌生人看。
李哲青见他们交谈的神情似乎不像不认识的样子，但是刚刚玉菲说了不认识对方，那他就相信她，只是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死会可以活标的嘛！有机会一起出去玩，千万别这么年轻就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朱玉菲刚跟施诚然分手的那段时间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那时她急于摆月兑前任男友，根本就没时间往外发展，恰好这时候攀住了近在身边的楞头青，她不是朝三暮四的那种女生，相处久了觉得对方挺合自己的脾胃，就立刻沦陷了。
或许这个男的说的话没有错，要是再早一些时间她或许就真跟他一起去玩了，但是她已经再次做出选择了，而那个人选她自己也很满意，因此再之后碰到的对象再好也没用了。
她哪里舍得背叛那个喜欢她那么久又那样痴心的楞头青呢？
“我就愿意吊在这棵树上，怎样？”朱玉菲心甘情愿，幸福其实只要够用就好，她自己选择的男人，她对李哲青有信心。“欸，我的一颗心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给我捧着啊！”
李哲青宠溺地朝她笑了笑。“好。”玉菲这种牙尖嘴利的反应，用在别人身上是很大快人心的，但是他也会怕她说得太过便会得罪人，那倒不如自己挺身而出护住她，毕竟这是他身为男友应当做的。
他一直看着那个男人想要正面迎战，可是对方却一直没理会他，李哲青并不是那种会去主动挑衅的人，除非对方真的太过分，不然他还真的师出无名，现在气氛还是玉菲占上风，他也就稳健地站在她身旁随时准备出征。
“你可以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啊，我们玩在一起的那群朋友里面也有好几位有钱人家的千金……”
朱玉菲听到这里就突然变脸了：“恶心死了，我最讨厌听到这种『大家一起玩』的邀请。”她一直怀疑自己的烂桃花是施诚然的杰作，那些突然跑来向她献殷勤的男生看起来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儿，和施诚然差不多的那种没心没肺的调调，这下她几乎要确定眼前这人就是施诚然安排的暗桩。
以前是她识人不清，没有看清楚施诚然的本性，现在吃过亏她就长记性了，再也不会看上浑身上下都充满这种爱玩性格的有钱公子哥儿，再多的深情用在他们这种人身上都会有耗尽的一天。
不过之前她曾误判情势，以为来找她碴的那两个女生是冲着施诚然的关系，结果那一笔却是哲青那边招惹来的，这时她也不好把罪直接推到施诚然身上。然而不管怎样，她跟他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不是他最好，要是他真的策画这些鸟事来烦他们，她会觉得施诚然的脑袋一定坏掉了。
她跟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分手的，他故意这样安排是想恶心死她吗？
“你不喜欢不见得你男友也不喜欢啊，你要不要先问看看他的意思？”这时徐日洋已经知道自己是勾引不到朱玉菲的，于是中途就换了个招式。
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搞破坏，不管是勾引女的还是勾引男的，如果能让他们俩产生嫌隙的话，自己就算是成功了。
“嗯，你说的对，我来问看看喔……”朱玉菲一点也不生气，跟这些人认真根本就是浪费情绪，她跟哲青早就讲好了，恋情是需要长期经营的，不管碰到什么问题，都要尽量清楚明白地提出来跟对方沟通。
“我也不喜欢那样的玩乐方式。”李哲青耸了耸肩，心想终于有他发言的机会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拥有一个心上人，而那个人刚好也把你放在心上，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外面的诱惑再多又如何？我要的从来只是两心相属的感觉。”
“欸，我也是耶！这么巧啊？”朱玉菲伸出手和他highfive了一下，那清脆的、掌心碰触掌心的声音，听起来愉悦极了。“哲青，我们这样放闪光，会不会闪瞎很多人呐？”
“大概会吧！”李哲青满同意她的话，太甜蜜了他自己都有点害怕啊！
“啊，上课了，我们回教室去吧！”朱玉菲不忘回过头瞪向那个怪叔叔，闷哼道你可别再跟进来吓人了喔，怪叔叔。”她故意拉长尾音。要是能气到他最好，明明看起来就不是学生的样子了还敢往教室里钻，怀着做坏事的心情来假扮学生，真是差劲死了。
经过施诚然面前时，她差点又要破功对他破口大骂，幸好她的理智压下了那股骂人的渴望。哪怕只是再跟他讲一个字，都是浪费生命。
施诚然眼睁睁看着朱玉菲挽着新男友的手无视自己地在他面前走过去，那股心如刀割的痛楚竟然已经有慢慢习惯的趋势了。他还没有放弃，但是他真的快要没有招数可使了。
大家都是这样玩的，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出事，偏偏就是他这边彻底地闹僵了？
施诚然直到这一刻还没搞清楚问题在哪里——并不是别人能这么玩，他们也能一样比照办理的。
他并没有阻止这个自告奋勇说要来替他出一口气的哥哥，对他来说不管什么方法他都愿意去试，勾引她不成的话，就去勾引她的新男友，只要造成他们感情破裂，让她知道男人都是受不住那些诱惑的，或许她就会看破了。
然而试验的结果还是失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他更招菲菲厌烦了。
伤一个人的心是那么的容易，挽回一个人的心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事实上他做的错事也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为什么就令菲菲那么难以原谅？如果他现在发誓以后一定只听她的话，就像她那个新欢一样以她马首是瞻的话，她愿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真的只要再一次机会就好，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高高在上了，他会给菲菲她想要的尊重，他会对她比以前更好一百倍，他会努力跟她维系情感，再也不用情变淡了这样的形容词来伤害他们之间的爱情。
可是，他偏偏就是得不到那个机会。
那个机会，已经被李哲青给抢去了。
施诚然眼里的怒火愈烧愈炙烈，以往他自恃的绅士风度早已慢慢消失。
如果能挽回菲菲的爱，不管要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大四的课堂数锐减，通常准毕业生不是忙着各种各样的考试，为进修而忙碌着，就是在预备找工作，为进入社会就职而努力。朱玉菲的小日子却过得悠然快活，因为前面那条路她不打算走，后面那个选择她也不急着做。
天天无所事事的悠闲竟然成了她跟她男人第一次吵架的原因。
这天，放学后回家的路上，两人聊着聊着又讲到毕业以后的事情，李哲青顺口就提了那么一句“你毕业后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打算一下？”
朱玉菲先前总是说服自己这或许是他在等待研究所考试发榜心情太过紧张的关系，又或者他天生就是个爱操心的命格，所以就没怎么跟他计较，可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应该快些“振作”起来，别再浪费时间，她当下就恼了。
“你都不问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就直接给我定罪，你说说看我到底是有多堕落？”
见她面色不善地发火了，李哲青微微一楞，那段劝告她美好光阴易逝的话就哽在喉间说不出来了。
“我不是在给你定罪，玉菲，我只是觉得这段时间空着什么都不做有些浪费而已，你对将来要做什么早已经有计划了吗？”
回到她家后，他又是给她倒水，又是给她模头顺毛的，好不容易把人家哄得愿意乖乖坐在他身旁听他说话，他整理好思绪后，觉得他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说起来真是他的不对，也没有探究细节就一昧地指责她这样什么都不做的态度是懒散、是不思精进。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她也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互相聆听彼此的心声，要互相关照，因为他们就是心贴着心、最靠近彼此的人。
“我道歉，玉菲，我没详细了解你的状况就做出这样的批评是我不对。跟我说说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久，可能是我还不够了解你……”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炸毛的朱玉菲也收敛了一些，这本来就不是值得大动肝火的状况，人与人之间原本就容易因为沟通不良而产生误会与嫌隙，情人之间更是如此，就因为太过亲密，所以踩到线的时候杀伤力会比一般朋友要大得多。
“其实我从小到大的志愿都是当新娘。”
“啊？”李哲青听到这句话后整个傻住了。
“你可以笑我没关系。”朱玉菲的爸妈都是有些浪漫、不拘俗套的性格，从小他们给她的教育就是做她想做的事，而她想做的事就是碰到一个能喜欢自己一辈子的男人，然后嫁给他做他的新娘。
所以她在跟施诚然交往后，有好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将来会嫁入豪门，天天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其实对方的家世怎样她真的不在乎的，只要他能一直深爱着她，就算对方是个穷光蛋也无所谓。
她在乎的重点只有爱情。
爸爸妈妈的言教身教给她的启发是：只要遇到真心相爱的那个人，跟他在一起，就算碰到困难和危险，也能从中品尝到甜美的滋味。“我知道这个志愿听起来有点傻气，但是一毕业就嫁人是我的心愿。我很喜欢小孩，我想要快点当妈妈，为喜欢的人生孩子。”
“呃……”李哲青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睛，低喃着：“我还是学生，没办法这么快娶你的……”别说是孩子了，他连养活自己和她都可能有问题啊！
听到他的回应后，朱玉菲竟然开心地笑了出来：“幸好你不是说：我并没有打算要娶你啊！”要是他真这么回应的话，她可能会气疯掉的。
“我要娶的！”李哲青也是那种从一而终型的，他打从大一那年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之后，就有过要把她娶回家当老婆的天真念头。“你……你等我……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多久？”朱玉菲已经忘了先前跟他吵嘴时的坏心情了，果然心里有事是不能藏住的，应该统统都讲出来跟对方商量。“你要我等多久？”
“至少得等我念完书、服完兵役吧？”
“好，我等你。”朱玉菲当然明白以他的状况是不可能满足她一毕业就嫁人的梦想，所以她很大方地答应等待。况且他们才刚在一起，感情基础还不够深厚，她才没那么大的胆子真的嫁给他。“那这段期间我们就好好用心地交往，嗯？”
“嗯。”李哲青傻楞楞地点了点头，没发现自己被拐弯抹角地求婚了，而且还答应了，明明求婚这种事情应该要由他来做的。
当然，这件事他很久很久以后才突然想起来。这时他只记得问她一句：“那你毕业后不打算工作了？你没有……经济压力？”
“放心，不会要你养我的。”朱玉菲笑着扑了过去，缠住他的腰。“嘿嘿，反而是我比较想要养着你。哲青，我看以后你晚餐也来我家吃吧！待会儿我们去黄昏市场变一下，买些菜和肉回来煮晚餐……”
他喜欢吃的菜色和口味，她大都记清楚了。光指吃的部分，养着他其实是件小事，她这时已经无所谓倒贴不倒贴了——
照顾他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甘心愿意为他付出，只因为她对他充满了爱、充满了情。对自己喜欢的人好一点是人的天性啊！尤其是爱上了之后，她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计较了。
当然，脾气她还是有的，还挺大的呢！所以像今天这样忍到某个程度之后，她还是会爆发的。幸好他们都是能静下心来沟通的人，就算对对方有意见，也能慢慢地解开心结。
“偶一为之是可以的，天天来的话你不会嫌我烦吗？”李哲青觉得她似乎在转移话题，把气氛弄得轻松，但实际上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烦，我就喜欢和你粘在一起，像这样……”朱玉菲搂着他，嘴唇也开始不安分地吻起他来。“贴得紧紧的，我最喜欢了。”
“好，我知道了。”明白她暂时不想聊找工作这类的严肃话题，李哲青心想总不能强迫她吧？看样子她应该是没什么经济压力才对，要不然不用他特地提醒，她应该早就在就职活动上努力了。
瞧瞧她平常的吃穿用度，虽不至于铺张浪费，但的确是哪个质量好就挑哪个来用。看样子他以后必须会赚钱一点才行，免得养不起这个老婆呀！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一定要加倍努力。再过几天研究所考试就要发榜了，他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够被红纸条贴在系办公室的走廊上，不然就要像学姊那样从头来一次了。
继续读研究所是他的梦想，也是爸妈对他的期望。李家几代都出不了几个会读书的孩子，亲戚里面几个堂兄弟姊妹都只念到高中毕业就开始工作了，他们一辈子都待在出生的那个小镇上，恍恍惚惚地过着日子，有的还没二十岁就当了爸妈，就只有他，离开家乡上了大学，现在还准备要更上一层楼。
他的身上还真是背负了好多人的期望呢！
一切的努力，就等着发榜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