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皮夹里的信用卡、证件、钞票以及几枚硬币掏出来塞入裤子口袋,最后抽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纸,当着李星艾的面撕成碎片,手一松,碎片霎时随风而去。
“你担心的“照片”已经没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可以不用委屈当我的女友,假日得陪我做无聊事,昧着良心和我。”他讽笑几声,“就算我再怎么想把你留在身边,但你如此勉强,再强留下去,最后受伤的还是我们,不如到此为止,对你我都好。”
李星艾双眼眨也不眨,没想到认为的惩罚竟然变成这样的结果。以往一直担心、寻找的照片已经没了,可是她的心中却像被一只无形的爪子狠狠掐着,还没深刻感受到被掐捏的痛楚,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那只黑色皮夹。
“这东西还你,要丢还是要留随便你。另外,你的钥匙串呢?现在有带在身上吗?”见李星艾点点头,他伸手命令,“给我。”
李星艾傻傻地把钥匙掏出来给他,眼睁睁见他把属于他家门的钥匙从上面解下。
“我想,这东西你应该也不屑留着。”
李星艾张了张嘴。他为什么说这种话?他拿走钥匙做什么?难道,他想要和她……分手?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
然而,她等待的“分手日”提前到来,应该开心高兴才对不是吗?但她却开心不起来,反而心慌意乱地想讨回那把钥匙。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慌乱感?与他分道扬镳不是很好?她在慌乱不舍些什么?是上不舍失去他温暖强健的拥抱?还是在情感上,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不……这是没有的事吧?她刚才不是还庆幸有把持住自己的心吗?不是还否认他误导她的言语吗?
“我、我在……我在你家里还有东西!”
邵华谦睨她一眼,把钥匙串扔回给她。
“我会整理打包好送还给你。我想,你应该讨厌去我家,对吧?”他讽刺地扯扯嘴角,转身就走,不再看那张令他又爱又恨的脸,就怕自己一时忍受不住,把她拉入怀里。
真是快气死他了!其实,她只要扑上来抱住他,学什么言情小说、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哭着要他别走别离开别生气,他就会原谅她了嘛!傻愣在那边做什么?
虽然说有点狗血,他偏偏喜欢喝狗血不行吗?邵华谦在心里闷闷地想。
只是……他会不会做得太狠太绝了呢?其实,他根本没有放她离开的打算,但是她的话却狠狠踩到他的逆鳞,让他气到丧失理智,不假思索就给她一记痛撃。
啊,真是的,就冷落她一段时间当教训好了,一直前进不行,就退后一步试试看效果吧,要是这段时间过完,她想躲避爱情的念头还是依然如故的话,他就再想办法。
一向沉稳的邵华谦,在心里学起李星艾习惯抓乱头发的暴躁举动,暗暗回头,却见隐藏在花圃里的洒水器不知何时开始喷水,她却像木头人一样傻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要躲,没穿外套的她,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他又气又心疼,未加细想又转回她身边,牵着她进入八角亭,在她漾起希望的眼神下,僵着脸,月兑下外套给她穿上,还替她拉妥拉炼。
大大的外套松垮垮地穿在她身上,下摆落在她的大腿上,恰懊完全盖住被水淋湿的地方。
邵华谦没等她开口,叹了口气,低声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便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再也没有回头的他,永远不知道李星艾在八角亭中央紧抱着自己缓缓蹲了下来,泪水啪答啪答地掉,比失去前男友陆丰光时,更伤心地哭了起来。
明明应该是看见他与董欢亲吻的她离开才对啊,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他生气离去?小说哪里这样演过?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大年初三的早上,回南投过年的李星艾、赵铃兰与詹芷静来到孙梅凤工作的民宿,在民宿老板李光耀专门提供给朋友的独栋小木屋里聚会。
此时,她们四人坐在小木屋里的床上,一边玩扑克牌,一边闲聊。
“芷静,你把小安安让你先生照顾没关系吗?你不是说他粗手粗脚,尿布换得磕磕绊绊?我盖牌。”赵铃兰说。
“是啊,所以我昨天费了番工夫训练他,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他真的还是不行,就只好求助我妈或嫂嫂……我也盖,到底是谁这么过分,桃七不出是怎名样?”
李星艾默默盖上一张牌。
孙梅凤终于放出桃七,引来詹芷静呱呱乱叫。
赵铃兰偷偷瞄了眼明显心不在焉的李星艾,尝试性探问,“星艾,你现在就任的这所学校是不是很忙啊?”
她放出桃八。
“对啊,最近这几个月都不见你上MSN了,以前你几乎每逃诩挂在网上……盖牌。”詹芷静应和。
李星艾没说话,痴痴望着手上的牌出神。
众人沉默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
终于,孙梅凤呼口气,伸手抽去李星艾手中的牌,与自己的牌一起丢在床上,让李星艾吓了一跳。
“星艾,你这几天的异常,是和最近的消失有关吗?”孙梅凤跪坐在床上,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却引来赵铃兰和詹芷静投来“你怎么问得这么直白”的眼神,虽然这是她们的目的,但孙梅凤会不会太单刀直入了?
“我哪有失神?”李星艾睁眼说瞎话地辩解。
“没有吗?刚才打牌,你从头到尾魂不守舍的,还说没有?”孙梅凤“嗤”了一声,语气虽然略差,但其实也很担心李星艾的状况,“我听伯母说,你最近食欲不好,成天失魂落魄,昨天走路还差点跌进水沟。”
“星艾,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赵铃兰绕过孙梅凤爬到李星艾身边。
李星艾咬唇沉默,下意识扭着手指。
“难道与陆丰光有关?他去打扰你?”孙梅凤试探性的问,见李星艾摇头后,紧接着又说:“还是与先前你抱病没有参加聚会,又不许我们去探望你这件事有关系?”
对于这件事,她一直抱持怀疑的态度。以往李星艾感冒生病,总会可怜兮兮地要她们去她家看她,从来没有担心会把感冒传染给她们这件事,只有上次例外。
“嗯。”好半晌,李星艾才轻应一声,视线环顾三位死党,缓缓把这段时间与邵华谦的事大略告诉她们。
在坦白的过程中,她表情万千,有时牵起甜甜的笑,有时气愤,有时莫可奈何,直到说完,她抓起一边的枕头抱在怀里,彷佛落水的旅人,紧紧抱着唯一的浮木。
李星艾知道自己自从与邵华谦分开后,她成天过得浑浑噩噩。在桃园时,每天面对自己承租的套房,彷佛还有邵华谦的身影——他盘腿坐在地上吃早餐,他硬要与她挤在单人床上,由于她睡姿不好,而被她踹下床的凄惨模样,他帮她修电灯……虽然都是生活中不重要的零碎小事,却像才刚发生般,清清楚楚呈现在眼前。
她受不了这些回忆,讨厌自己明明都已经分开了,还被他影响,于是不管距离火车票的预定日期还有三天,包袱款款就回南投,以为远离了那间套房,她就可以恢复正常,却没料到他已经在她心里牢牢生根。
“难怪你都没上线,原来是跑去约会。”詹芷静说。虽然听见那男人用照片威胁李星艾时,她吓了一跳,但听他们相处的过程,感觉那男人并不是什么奸诈小人,反而对待李星艾还不错。
李星艾虽然因为心事,而面目沮丧憔悴,不过依然可以察觉出她的气色比起以往老是窝在家里念书时还要好,她想,这应该是那男人常常带她出外活动的关系吧?
“我才没有在约会。”李星艾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模糊。
“为什么不承认?难道你仍喜欢陆丰光?”孙梅凤问。
“我没有,那种劈腿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眷恋不忘?我只是……不要再谈恋爱,我已经没有勇气信任人,我不要相同的事情重复发生。”
屋内的众人沉默下来,甚至有些自责。她们完全不知道,原来陆丰光的劈腿行为对李星艾造成这么严重的负面影响。
“星艾,原来你这么胆小。”孙梅凤抱胸哼笑。
“胆小?”没想到自己的辛酸心事竟然遭到这样的评语,李星艾的视线从床上的纸牌挪到孙梅凤身上。
孙梅凤哼笑,“因为怕痛,所以失恋后像跌倒的小阿一样耍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这样难道不是胆小?不过依我看,小阿还比你勇敢千倍万倍,因为他们跌倒后还会哭着爬起来找人安慰,可是你完全不打算起来,反而学乌龟似的把头缩进龟壳里,不肯再动一下。”
赵铃兰眼珠子在孙梅凤和李星艾之间打转,扯扯孙梅凤的衣袖想要她别那么犀利,但是孙梅凤却不予理会,昂着下巴睥睨看着李星艾。
“梅凤,你没有被背叛过,所以不会了解,被亲密的人背叛,很痛……”
“没错,我是不了解。”孙梅凤表情轻松,可目光却锋利地对着李星艾。
“所以你根本没资格说我胆小!”李星艾声音提高,忽然对现在的状况感到生气。
明明在玩扑克牌,为什么变成讨论她的事?虽然她不想提邵华谦,但既然死党们关心,也开口问了,她便分享自己的心事。原以为可以得到安慰,可是事情的结果却与她以为的背道而驰,还被嘲笑胆小,这让她有些羞怒,一时半刻竟然产生“大家都不了解我”的念头。
要是在平常,李星艾或许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然而这两个礼拜以来,她胸腔里堆满种种负面情绪,生活得又闷又倦,总觉得处处不如意,事事不顺心,喝水会被呛到,吃鱼会被刺梗到,走路差点摔到水沟里,这些不称心,让她想狠狠抓狂纡解一番。
她紧紧捏着枕头,瞪着嘻皮笑脸的鬼牌。
“芷静婚姻幸福美满,铃兰和男友已经论及婚嫁,梅凤也和李光耀甜甜蜜蜜……你们都没有被男友惨遭劈腿的经验,感情又这么顺遂如意,所以根本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你们如果被喜欢的人背叛过,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对爱情退缩,而不会说我胆小!但偏偏你们顺遂到什么都不懂,却又装成一副明白我的姿态,让我……”
一杯温水从李星艾脑袋上倾倒而下。
“梅凤?!”詹芷静与赵铃兰讶叫。
“清醒了没?”孙梅凤把水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站在床下,看着狼狈万分的李星艾。
李星艾也惊讶得怔怔与孙梅凤相望。
“是,我们不懂你的痛,就像你不懂我与李光耀之间曾经有过的纠葛,不明白芷静曾经对恋爱的论点,不了解铃兰以前暗恋卢仕杰的心情。没有人会百分之百了解另一个人的心绪,就算是最好的死党也一样,我们能做的,就是体谅、陪伴与鼓励,并在你哭泣时成为你的避风港。星艾,虽然我们不懂你的痛,但我们有最棒的友谊,你知道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