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提臭男人了,言归正传,”范明萱转向魏家珍:“不是要谈拍照的计划?”
“计划?”梁茉莉不明所以。
“不必懂,更不必熟,喜欢或欣赏一个人是直觉,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她们大有条件靠直觉行事,直觉错了有本钱重来,我们可不行,我们得靠理智赚钱,这你得慢慢体会。”
有部分她懂得,就像她从来只靠直觉爱上一个人,并为此吃尽苦头。
“经理,这件事得重新商榷,我真的不能接。”她无暇再寻找借口。
经理好好瞄了她一回。梁茉莉平时身段柔软,坚持的事却很少摇摆,心知勉强她不来,口气放缓道:“这样好了,你有办法让魏家珍改变主意,就照你的意思。我的原则是,别把生意弄吹了,谁接这案子对公司而言没差。”
她使劲咬着唇,越想越恼恨,目露激忿,冷不防握拳捶了茶几一下,杯盘连带受到波及,咖啡溢出。
店经理目瞪口呆,结舌起来:“你……不用激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麻烦了点,可赚钱哪有不麻烦的呀?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颓败地站起来。“对不起,经理,我失态了,你别介意。”
她尴尬地退出经理室,拾级而上,爬了半层楼,止步思量,转身又下楼,止步踌躇,终于心一横,向小真借了摩托车,加催油门,只身急驰在大路上,穿小巷,违规左转,单行道逆向行驶,横切快车道,不消十五分钟,抵达她睽违近两年的那栋办公大楼。
她摘下安全帽,进入大厅,搭电梯直赴十楼,找上门,不罗嗦,开门见山言明要见老板。
她一副快递员的扮相让总机小妹犹豫再三,但她气势汹汹,逼视着对方拿起话筒以内线通报,总机嗯哦两声后放下话筒,怯声说:“老板没空,在开会,您要不要先预约——”
“我也没空。”她直接登堂入室,不畏一群职员向她投射出疑惑目光,熟门熟路寻至那间私人办公室,在外间办公的大秘书及助理一脸莫名,全忘了反应,眼看她手臂一伸大幅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不到半分钟,原本在里面进行业务报告的一名主管鬼鬼鬼祟祟告退出来,顺手掩上门,对还在惊愕中的两名女性同仁没头没脑解释:“女士优先,女士优先。”
李思齐靠在高背皮椅上,面无表情,内心却掀风翻浪起来。这个女人愈来愈出人意表,她的长发凌乱垂肩,穿了件窄版黑色短T恤,无花色,直筒低腰牛仔裤洗得粗砺泛白,腰间系了条军绿色宽皮带,足穿旧球鞋,鞋身可没有潮牌新花样,已穿到灰白陈旧,臂弯夹了顶安全帽,她竟以这番送货员模样闯进来见他?她何时学会以摩托车代步了?
现在,她以微冒火气的炯亮双眼直瞪他,显然来意不善。
“说吧,有什么事?”他手指轻叩扶手。“你该先打个电话过来。”
“你做决定前也该先知会我一声。”
他看了她一眼,屈身离开座位,走到她面前站定。“什么决定?”
“你想让我难堪?”她直言不讳。“我们不是说清楚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仔细端详她,发现她和以前有丁点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一时也分辨不出来,但从前的冶艳风情确实找不到了,他忍不住自语:“你真的变了。”
“你别转移话题。请你转告魏小姐,另外找人拍照,我无法奉陪。”
他摩挲下巴,扬眉笑了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事。你如何认定我有决定权呢?这种女人才有兴趣的小事我不会干涉,她开心我也省事,你找错对象了。”
“你撒谎!那间民宿是你推荐的,你存的是什么心?重游旧地?”她愈说愈恼火,抓紧帽缘的手指节泛白。
“重游旧地?我不记得了,可以提醒一下么?”他不愠不火道:“你老是对旧事念念不忘怎么行啊?”
啊,他想气死我!她闭眼两秒,做一遍月复式深呼吸后,对他道:“好,不记得最好。那么我可以麻烦你和魏小姐取消这个决定,另外找人接拍吗?我想她一定乐意听你的。”
他状似认真思考,好奇地问:“请问梁小姐,你是以什么身分要求我帮你的?前女友?旧情人?老朋友?我们之间还有任何瓜葛吗?如果我答应你,那算什么?顾念旧情吗?你呢?你做任何决定前顾念旧情了么?”
她耐心听完,眼底闪着蓝焰。“你非得这么说不可吗?”
“那你希望我怎么说?”他仍然哂笑不停,鼻尖就要碰触她的前额,声音刻意放柔道:“唔……这样好了,就一五一十告诉魏家珍吧。我这个人百无禁忌,敢做敢当,说穿了不过是旧情人,她教养良好,绝不会有不当反应,怕是有人管不住自己,不小心失态,这点我就爱莫能助了。”
她再次闭眼屏住气息,极力遏止已成形的念头,但就两秒,她已忍不住出手,那只抓着安全帽的手,高高擎起再用力向他掼去,沉闷一响,他胸月复突遭袭击,往后踉跄了一大步,脚跟抵触沙发椅脚,他人高腿长,一时失去重心,先仰跌在扶手上,再斜偏坠地。
梁茉莉绷紧一张阴沉的脸,快步直追过去,不顾一切跨坐在他小月复上,拿起安全帽继续朝他身上痛扁,他挥臂挡击,大为惊怒:“你发什么疯?!还不住手!”
她听若罔闻,安全帽打在肉躯及骨节上发出咚咚响,最后一击扫过他的额角,帽子弹落到远远一边,这古怪的骚动惊扰了门外众人,均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李思齐眉骨吃痛,眼冒金星,两手在空中盲目一捞,终于捉住她臂膀,勉强制住她一发不可收拾的蛮劲,他出声吓阻:“你竟敢在我地盘动手!我叫警卫了——”他企图撑起上半身反压制她,她反应快,一股积埋已久的愤怨再度被激发,她奋力挣月兑右手,徒手朝他脸上挥上一拳,怒喝:“你这个浑蛋!浑蛋!”
他眼前立即出现一片星系,天旋地转间,马上被削弱了反击力道,暗想应该躲不开第二拳了,却适时听见有人大喊:“天哪!快来人哪!快抓住那女人!老板快被打死了——”
他听出是新助理的叫喊声,他不记得梁茉莉是怎么被人架出办公室的,只感到她被众人拉开时毫不留情地赏了他胸肋骨一脚,那股昏眩现象盘桓整个脑袋长久未消退,他被几个部属扶躺到沙发上观察伤势。他想他流了点血,因为有人弄了条毛巾紧按在他额角痛处,他第一个念头是,他一定要炒了这个口没遮栏的助理,竟罔顾他的颜面大肆喧嚷;第二个念头是,这个心狠手辣的梁茉莉根本不是沈玫瑰;第三个念头是,他不会破了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