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就是玫瑰,绝非茉莉。他第一次遇见她,她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
在一场他记不得发起名目的社交酒宴,他看见了她。
她倾着头轻笑,并未感到羞怯。“不能吗?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他朗笑几声,抱着双臂打量她。她皮肤细致,颈下雪白的一片胸搽了匀色的修饰粉,微闪光泽;她三围匀称,懂得突显优点穿衣,脖子上挂着金属片状项链。
“叫什么名字?”
她转着大眼。“玫瑰。”
他听了又笑,揶揄道:“今天叫玫瑰,昨天叫蔷薇,明天又要叫什么?”他不是社交菜鸟,一听即知分明是向搭讪的异性胡诌出来的名字。
她不以为忤,从随身小包里掏寻出一张证件,在他面前扬一扬。“没骗你。”
那是张汽车驾照,上面果真载明了她的姓名——沈玫瑰。他瞄了眼她的生日,她看起来只有二十,但已满二十四岁;他松了口气,他不招惹太年轻的女孩。
他交还她,也好玩地拿出自己的证件让她过目。“我叫李思齐。”
她伸手接过,专注地欣赏他的身分证。“我知道。”
“唔?你见过我?”他扬眉。
她没有正面回答,轻声道:“我就是知道。”
也许只是俏皮的调情语言,他不再追问。“想走了吗?”
她直视他,眨了眨长睫。“嗯……我不能,我还有点晕。”
他并不急,开始和她闲聊。她是个机伶的女孩,看似娇气,却懂得聆听,适时表现出被逗乐的样子,在适当的笑点放声大笑,扯到暧昧的话题,又能答得爽朗诙谐,甚至不惜自嘲。这鼓舞了他善聊的天性,话题愈说愈广,难得的是并无触礁迹象,两人你来我往搭配得天衣无缝,像是套好的剧本对话,没有冷场;他认为那称作默契,他今晚运气很好,这个女孩很有意思。
口干暂歇时,他倒了杯水润喉,提议道:“我送你回家吧。”他看看表,已经十点了,也该告辞了。
“我的车怎么办?”
“明天再取吧,跑不了的。”
她不是小女孩了,当然听得懂这是一项充满暗示的邀约,即使她体内残存的酒精令她微醺,他相信她仍能正常思考,何况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
她爽快地同意了,点点头。“我现在穿上高跟鞋,你得扶我喔。”
他先向主人告辞,回头搀扶着她走出大门。
他一手扳扶着她富弹性的细腰,她柔软的发丝不断拂过他的下巴,搔痒他的心;他的鼻端都是她的香气,一路挑动他的敏感神经。她告诉他住家地址后,车程中,她眯着眼娇笑,在车厢里肆无忌惮地端详他,像欣赏一尊艺术品专心无旁骛,除了指示方向,她不太说话,和他接触过的女人不同;她对他的背景不好奇,什么也没问他,倒像是得到了生平最想要的礼物般,开心的模样表露无遗。
到达她指名的地点,他往车窗外望了一眼,有点讶然。这女孩出身不俗,这栋住家大楼刚兴建完工不到半年,他听说过购买的住户多半是传产业的商界人士,大坪数建案,这女孩怎么可能一人独居?
果然,她开了车门,向他道别:“谢谢你,改天见。”
他拉住她的手,不太确定地问:“就这样?”
“就这样。”她确实颔首,拿出一支眉笔,在他手心写下手机号码,然后挨近他,朝他耳边道:“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女生,十一点前我一定得回家。”
他看着佣仆模样的妇人迎接她之后扶着她走进中庭,艳遇到此结束,内心不免有些遗憾,但愉悦的感觉并未消逝。
只是,他太忙碌了,并未乘胜追击展开追求。半个月后,他接到她的电话,没有寒暄客套,她语带埋怨:“李思齐,你什么时候才要把你的身分证拿回去?我可不想替你保管。”
会议进行到一半,某主管还在激昂陈述他的市场分析,李思齐身边的新助理接了电话后,不假思索把手机推到他面前。“老板,电话。”
他懊恼地瞟了她一眼,忍不住寻思了下她的履历——知名国立大学毕业生,外文系,三年工作经验,在他手下半年了,到现在还冲不出他要的正确比例咖啡,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中断他的行程,三番两次订不到他宴请客户的餐厅,每当此时,他就异常想念杜明叶;而结了婚的杜明叶不会再替另一个男人处理贴身大小事了。
“我知道有电话,没看到我在开会吗?”
“是魏小姐。”十分理直气壮。
部属们全心照不宣地低下头,努力抑制着笑意。不愿当众人面前训斥新人,他搓搓眉心,隐忍火气,走到窗边接听手机。
“我李思齐。”
“喂,你到底决定了没?”魏家珍语气直率,沉而有力,和在外人面前的温婉大为不同。
“哪件事?”
“拍照的事啊!你别说话不算话,我可要带明萱一起去。”明萱是她的闺中密友,内定伴娘。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把你养的那五只傻狗带去入镜也无所谓,何需问我?”他略显不耐。
“你总得出现啊,难不成你想用合成?”
“我知道,让我考虑一下时间。”
“我不欣赏小罗那家伙,超没品味的,只懂得讲低级笑话逗客人按快门,我喜欢梁茉莉,她有趣多了,人又长得不赖。”
“……”他皱眉。
“喂?听见没?”
“听见了,你欣赏过哪个男人了?”
“你啊!不然你以为我们两个可以混这么多年?”
“别闹了,我在开会,等会再回你电话。”
他没有立即回座,原地杵立了一会,稍事整理被干扰的心绪,回身欲归位,手机又出现来电振动,他看了眼来电号码,立刻接听。
“老板,方便说话吗?”是把豪迈的男性声音。
“说吧。”
“梁小姐每天只来回公寓和婚纱店,她住在……我看一下,”对方念出抄在记事本上的地址,李思齐颇讶异,他有印象那是杜明叶婚前居住的私人公寓地址,他曾顺路送杜明叶回家几次过。“她每天下了班就回家,除了和同事聚餐或到超市购物,哪里也没去,都是一个人,只有前天休假,她一大早买了高铁车票搭车到台中,今天中午才回台北,现在又到婚纱店上班了,我马上把照片传给您。”
台中?他不记得她和那里有地缘关系,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台北人么?
“还要跟吗?看不出来她每天过得挺单调的。”
“暂时不用,我再和你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