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虚虚,虚则实之,虚虚实实,虚实之间教人捉模不定,才能出奇制胜。
心思缜密的陌千臾特意将医庐盖在山脚下,是因为他无意间发现山壁内别有洞关,他便以医庐为掩护,另辟更隐密的避难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料不到弃屋而去的众人就躲在附近。
一般人在屋里找不到人,最多在屋前屋后多派些人看守,一段时日后见再无人返回便会自行离去。
陌千臾的用意也在此,确定危机已过,便可搬回原处居住,任寻他之人天南地北的寻找,他仍可怡然自得地待在屋里闲适度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欢天喜地的红红刚由洞口钻出,还来不及伸展四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一道刺目白光便朝她而来。
幸好龟头缩得快,险险避过划过头顶的剑光,削落她一大截得来不易的龟毛,
若是寻常人恐怕没命了,一剑身首分家,喷血头颅满地滚动。
不过这也教她气极了,想找人算帐。
可她是小小的灵龟,刚化为人形并无法力,除了咬人,半点招式也不会,人家的长剑快往身上招呼,她除了放声大喊,别无他法。
“啊一一救命呀!有人要杀龟一一”她直觉惊喊。
“够了,你要找的人是我,何必为难一个孩子,你剑上沾的血够多了。”闻声而来的陌千臾沉声道。
一记指风弹开近在眉心的剑光,吓得脸色发白的红红顿时软了双腿,放声大哭“呜啊……”差一点她就死了!
“不够,这把“孤鸣”要吸足万人的血才会停止悲鸣。”就如同他年年为人磨起来刀霍霍,用他人的血喂养那个老怪物。
“你还在助约为虐,滥杀无辜,没有抽身的意思吗?”满手血腥的屠夫,何时才能放下屠刀。
“抽不抽身是我说了算吗?大少爷的天真还真教人同情,你不染血,却有更多的人因你丧命,这是你自以为是的慈悲,”想要做到绝对的干净,他要先不负人。
好笑的是,他负的不只一个人,还负父、负弟、负表妹,负每个流尽鲜血的药人。
“颖清,放下吧,别再为那个人枉造杀孽了,你身上的毒我来解,我让你回到以前的你。”他的苦难到此为止,该有个了断。
徐颖清冷诮地持剑相向。
“你这话若早几年说,也许我还会感激你,现在……为时已晚了。”幽深黑瞳因他的话而流露出一丝痛楚,
“我以为只要我不在了,他自会停手,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把更多人卷进他无边的里。”
“哼!说得真清高,他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何必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你不过不想看他死而已,妄想当个不留恶名的孝子。”
他孝心十足,可却连累其他人受难,
“我……”陌千臾无言以对,颖清说中他为人子的私心,明知父亲有过却选择漠视,任他泯灭天良,
“大少爷躲得够久了,该回庄了,属下特来相迎,望勿刁难。”他嘴角微勾,神色蔑然。
陌千臾眸光一沉,将尾随他出洞的阿寿推向身后去,
“凭你一人之力,还请不动我。”
闻言,徐颖清阴阴低笑,
“大少爷想当个不孝子吗?庄主对你思念甚深,盼着早一日父子团圆,命我等务必达成使命。”
我等?!
这句话意谓着不只他一人,风吹竹叶,发出沙沙声响,竹林内暗影晃动,将近百名的黑衣人由四方八面涌来。
为了“请”回大少爷,徐颖清精心谋划,但求一击必中,不容疏失。
若是被逃月兑,以大少爷的才智,想再寻回就难了。
“吓!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喊你大少爷,敢情你们还是一家人,那他们干嘛还围着我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还带刀带剑的,个个杀气腾腾,找回一些气力的红红小声的问,
她脖子还缩着呢,不敢伸长,话一出口就被满脸惨淡的点墨往后拉,她第一次看到向来和她打打闹闹的少年竟面无血色,眼中透着强烈的恐惧。
“是呀,一家人,大少爷不希望有人一时失手误伤你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位天仙般的寿姑娘吧。”徐颖清眼露嗜血光芒。
他连阿寿也知道?陌千臾心口微惊。
“他们与此事无关,放他们走。”
“放?”他笑得阴沉。
“大少爷也会着急呀,你不是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区区几只蝼蚁,就由属下代你解决,”
“你敢……”他咬牙。
“呵呵,大少爷看我杀人犹豫过吗?连服侍过我的玉璧我都亲手送上一剑,将她连同肚中胎儿一并奉献给庄主。”不是她死,就是他亡,他岂会迟疑。
蒋玉璧,陌千臾娇娘之女,他们几个孩子从小靶情就好,像兄弟姊妹一样玩在一起。
可蒋玉璧谁也不爱,偏偏爱上徐颖清,她自请庄主做主,甘愿为小,守在心爱的人身边。
奈何徐颖清不爱她,连纳妾也是被迫的,他恨她的自私,因此两人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情分,在陌天牧求血若渴之际,他二话不说推出大月复便便的她。
“什么,你连玉璧也杀了?!”他……他怎么下得了手!
徐颖清冷笑,手中长剑一翻,
“大少爷想跟我谈条件吗?你有什么筹码。”
剑光冽冽,寒意森森,
“美人笑的解药。”这是他唯一的筹码。
徐颖清双目闪了闪。
“倒是个好东西,颇令人一动。”
“放过他们我就把解药给你,如何?”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有把握逃过他们的追击,可是……
他伸向身后的手,紧紧握住阿寿的,并且用眼角余光扫过惊惶不定的点墨,以及天真无邪、脾气暴躁的红红,因为他们,他不能放手一搏。
即使他死,他也不容许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听起来像是我得了便宜,不过……”徐颖清目光一厉,阴恻恻地嗤哼,“没有他们做牵制,你怎会乖乖听话,真当我是好糊弄的傻子吗?”
“颖清,你真要与我为敌?”陌千臾口气沉重,不希望与一同长大的兄弟乒戎相见,
“大少爷别想拖延时间,属下急着回庄复命。”他等这一天已等了很久。
“你打不过我的。”颖清剑术或许精湛,但仍不是他的对手。
“一个人打不过,一百个还擒不住你吗?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你还有三个包袱呢。”他胜券在握,
陌千臾看了看他所调的包袱,放在腰间软剑上的手骤地放开,
“我不想伤人,你我互退一步,我跟你回庄,但你不能伤他们分毫,”
评估着局势,徐颖清点头答应。
“好,我同意,“我”不伤他们。”
他眼露狡光,以“我”为担保,至于“他”要怎么处置就不是他能管的。
骨骼匀称的少年,年轻貌美的女子,稚女敕润白的女娃,多么诱人的血食,长年食血吃人肉以维持容貌不变的庄主岂会放过。
“阿寿,我们去的地方是人间炼狱,你要步步为营,不可有一丝妄动。”早知会拖累她受苦,他宁可两人从不相识。
“你家是龙潭虎穴吗?我瞧你冷汗直冒。”炼狱?她没去过,但长长见识也不错。
陌千臾面上带笑,却暗暗忧心。
“不用担心,我会保下你。”
父亲需要他,他有谈判的筹码,
“不必顾虑我,就做你该做的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她唯一能做的是让他安心.
“阿寿,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他偷偷将一颗黑色圆珠塞入她手中,低声交代着其用途。
她摇头,不愿他责怪自己。
“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
徐颖清嘲讽,“该上路了,大少爷,再多的话留着在路上说,有的是时间让你们情话绵绵。”
他打出个手势,百名黑衣人齐上,剑不离手地“护送”陌千臾及他心爱女子坐上停放在石洞旁的黑色大马车,前后左右都有人把守,围得滴水不漏。
而点墨和红红就没那么好运,他们双手被绑于背后,丢上高大的骏马,头下脚上一路颠簸着进陌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