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十点钟,社长梁苹珊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双手环胸看着公司里的“公主”雷思嘉。
今天的雷思嘉从头到脚还是一贯的风格,不论是飘逸的雪纺洋装,还是一丝不苟的完美妆发,都在在凸显出她是个柔软又漂亮的小女人。
幸好,她的工作能力跟她打理仪容的功力并驾齐驱,不是只会照镜子而已。
“为什么我一定要采访那个人啊?哎呀!我不要啦!我要换我要换我要换啦!”雷思嘉边说边跺脚,妆容精致的脸蛋上大大写着“我不依”三个字。
显然的,这位裙襬摇摇长发飘飘的小公主正在对着顶头上司大发娇嗔。
她声音嗲,模样更嗲,瞧她现在噘着红唇、纤纤五指揪着衣裙的模样,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浑身酥麻,谁能不依她?
只可惜梁苹珊不是男人,对于持续高分贝的娇嗔,她唯一的反应就是皱紧眉头。
“妳脚下那块磁砖年纪比妳还大,禁不起这样折腾,会裂的。”
“哪有这么夸张?”雷思嘉怪叫一声,在她的眼神下倒是真的不敢跺下去了。
“为什么不想采访这个人?当然,能换我自然会让妳换,不过他特别指定要妳来采访。”梁苹珊侧过身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纸上除了印刷字体之外还有一个男人的照片。
那张纸雷思嘉手上也有一张复本,被她抓在手中,随着她夸张的表情动作已经在半空中摇来晃去好一阵子了。
“就是他指定才可怕啊!我们又不是酒店,还随便他点台咧?臭男人!”雷思嘉横眉竖目,一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愤慨模样。
“那也得妳当自己是坐台小姐。”梁苹珊的一句话就让她噎住了。
“吼呦!反正──搞不好这就是个圈套!难道妳不怕我被人家怎么了吗?”雷思嘉戏剧化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彷佛梁苹珊要推她入火坑似的,好不惊恐。
“不怕,妳一个当过兵的女人,我怕什么?”
“啊!小声点啦!妳怎么又提那件事?”雷思嘉像被人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手上的纸迅速被她揉成一团掐在手心里。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焦虑,还鬼祟地往门口觑一眼,深怕被偷听到这个打死她都不愿意公开的过去。
“老实说,我对妳的这个经历一直非常感兴趣。”梁苹珊难得地勾起唇角,带笑的眼神扫过雷思嘉的全身。
雷思嘉虽然身材高身兆,骨架却是纤细的,横看竖看都是个弱女子,加上她举凡重物都是别人提、她就不会自己扛的坏习惯,谁都不会相信她曾经还是一名经历过非人磨练的军人。
空军──
梁苹珊瞄一眼手上的照片,照片上那个指定让雷思嘉采访的男人就站在一架战斗机前,虽然男人穿的不是空军制服,但是显然他跟她的过去极有关联。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时候我异想天开想继承我那退休上校老爸的衣钵才会去当兵,谁知道我没那天分就撑不下去啦!”雷思嘉垂着脑袋瓜,把掐成一团的纸给摊开来,然后继续捏在半空中乱甩。
“那当兵的时候,妳是觉得很享受还是……?”
“怎么可能享受?妳看我适合那种生活吗?当然是现在好啦!每天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就该这样的嘛!”雷思嘉瞪大一双美目,声音高了不只一度。
“嗯。”梁苹珊不置可否的耸肩。
“哎呀!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我不要采访这个人!”雷思嘉高举着手上那张破破烂烂的纸,纸上的照片已经模糊不堪,布满油墨印。
“妳跟他有过节?”
“哪有?我又不认识他。”雷思嘉娇声反驳上司的怀疑,顺便再多看破纸两眼。
啧!这人到底是谁啊?
“妳不认识他?要不要再看清楚一点?”梁苹珊忍不住把手上干净的照片往雷思嘉脸上贴去。
其实就算照片干净也没用,照片里的男子戴了顶鸭舌帽,五官俊朗是看得出来啦,不过她对这张脸完全没印象,对他身后那架战斗机可能还比较熟咧!
撇撇嘴,雷思嘉一脸狐疑地说道:“我真的不认识他,这样是不是很可怕?他竟然认识我耶,不会是跟踪狂吧?”
不能怪她的自我感觉良好,毕竟她的追求者可是大排长龙呢!
那万一这人真是跟踪狂,想对她这样又那样──矮额!
“那是不可能的事。”梁苹珊出声打断她的幻想。
“为什么不可能?”雷思嘉刷得根根分明的大眼睛不服气地又张大一些,顺便扫过自己的浑身上下。
她的眼神像在控诉:难道我这样还不够有魅力?
至此,梁苹珊终于忍不住丢出去一个白眼,冷声道:“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这男人就有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在台湾,他要怎么跟踪妳?”
“他不是台湾人吗?”
“他是啊,只是工作需要,已经有两年没回来过台湾了。”
“两年?”雷思嘉的嘴唇不自觉地抿起,三秒钟之后才挤出一句:“那他家人咧?”
“照之前的采访资料,父母跟妹妹同住在台湾,这两年内他因为公司要求都待在欧洲。”
“喔……”雷思嘉摇头晃脑,花了点心思阅读手上的白纸黑字:“德国DS航空集团里唯一的华人高级维修技师,才二十七岁啊?”
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成就,的确有采访价值,只是记忆中她真的不认识这样的人。
而且他叫……斯汀?什么怪名字啊?听都没听过!
“冰山,妳说,他会不会认错人啦?”噘着嘴,她只能想出这个可能了。
“妳去会会不就知道了?”梁苹珊耸肩。
“那万一他说没认错……”
“当然是继续采访。”梁苹珊一脸废话少说的表情。
“可是我有不祥的预感耶!”雷思嘉终于吐露她今天特别“卢”的真正原因。
从她早上差点被水煮蛋噎到开始,她就觉得诸事不顺,眼皮还跳个不停,搞不好就是这个男人带赛!
“那妳要不要以后看农民历再来上班?”梁苹珊的招牌冷笑就挂在脸上。
“呃,那倒是不用啦。”雷思嘉讪讪一笑,继续挣扎:“可是他在德国,这也太远了吧?我上有高堂,下有──”
“下有什么?”
“没什么。”她连个男友都没影还能有什么?
“妳放心吧,他为了支持C航的维修业务,今晚就会到台湾,后天让妳去机场的维修机坪找他。以后估计也只要开车过去那里采访就好,不用到公司打卡了,油钱餐费也都可以报公帐。”
“让我去找他?哼!可真大牌!”雷思嘉抓住重点,对未知的采访对象更是心生厌恶。
照这样听起来,他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国王!
“不大牌,我也不会让妳去采访。好了,这只是一次工作,跟之前的每一次没什么不同。我相信妳不会让毫无依据的第六感毁了妳的专业。”梁苹珊话一说完就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下,告诉雷思嘉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
“可是……”她眼皮又跳了!
“别忘了当初妳应征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了?”
“……跑新闻我绝对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雷思嘉支支吾吾把当时的誓词重复一遍。
谁叫她不是本科生,文笔又普通,当初就怕梁苹珊不想用她,只好靠一张嘴帮自己加分,没想到现在成了拿来砸自己脚丫的大石头!
“那还有什么问题?”
“噢,好啦,去就去。”雷思嘉的脚步很是识相地往门外移动。
想想也对啦,可能真的是她想太多了,下次吃水煮蛋的时候小心一点就好了。
反正不管那个斯汀有没有认错人,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的采访肯定会很顺利,因为哪里有男人舍得给她脸色看呀,是不是?
在跨出这间办公室前,她拢拢长发,美目轻轻一转,心情已经由阴转晴了。
☆☆☆☆☆☆☆☆☆
星期三的早上十点钟,雷思嘉准时踏进桃园机场的维修机坪领域里。
机场风大,她不得不在轻柔飘逸的雪纺洋装之外再套上一件短版羊毛外套,不过依然确保自己一身雪白。
白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深信这样会让她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当白衣飘飘的雷思嘉走在灰蒙蒙的停机坪上的时候,就好像仙女下凡一样闪闪动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用她开口,就有不少男性地勤主动靠过来提供协助,她对这样的众星拱月早就习以为常,只有带着浅浅的微笑简单说明来意,然后就有一位C航地勤冒出来领着她去找斯汀了。
在通过数公尺的长廊的时候,她已经从这名热情多话的地勤嘴里得到一些讯息。
比如这个地勤叫小黑,是C航派来辅佐斯汀的维修小组成员之一,斯汀派他来接应她。
再比如,他跟其他人对斯汀的景仰是怎样的澎湃激昂,真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可惜小黑说得天花乱坠口沫横飞的那些事情,大抵是冰山给的资料上都提过的,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没有报导价值。
想从小黑嘴里套出斯汀的八卦?别傻了,看他这种提到斯汀就两眼发光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个盲目的粉丝,斯汀就算放个屁他也会觉得是香的。
哼哼,那个斯汀真有那么神,能把同性迷得团团转?而且才一天时间,初来乍到的他就已经跟C航地勤们称兄道弟了?这点让她有点惊讶。
这说明了两件事:一、斯汀在专业上的确有着可以叫人信服的过人实力;二、他应该不难相处。
“啊!差点走过头了!雷小姐,我们老大就在里面,妳直接进去就可以了。”小黑笑嘻嘻指着一扇灰色的大门。
“这里是?”她的食指抵在唇边,模样无知得可爱。
“这里是老大的休息室,让他可以拿来睡觉跟洗澡。”小黑黑黝黝的脸上透着红润。
“这里?……看起来像仓库入口。”她实话实说。
“这里本来就是仓库啊!因为刚好有厕所,加装个淋浴设备就拿来当老大的休息室了。”小黑抓抓头。
照他这样说,斯汀好像不是个挺挑剔的人?
“哦,那他在里头休息?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开始工作了吗?我刚刚一路走过来,看大家好像都很忙呢。”雷思嘉佯装不解,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感到讶异。
毕竟是大牌嘛,搞个专属的地方装派头很合理,而且他这回来台湾肯定是技术指导──也就是出一张嘴就好,没事当然跷着二郎腿休息啰!
“老大也是忙到刚刚才喘口气,我们都还有下班回家,老大为了几个刚送到的空巴引擎已经一个晚上没睡觉了,我想要不是跟妳有约,他一定不会停下来。”小黑的眼里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这样啊。”她点点头表示了解,对于事实不如她预期只觉得有点可惜。
在她认为,新闻要有卖点,要是整篇都是吹捧奉承谁要看啊?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找老半天!”一个比小黑高壮却一样黑的地勤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从后面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小黑的衣领。
“老大吩咐我去帮他带人啊!她是雷小姐,梁山出版社的记者。”小黑好不无辜。
“我叫大黑,幸会。”
“你好,欢迎提供斯汀的小道消息喔!”雷思嘉甜甜一笑。
“好啊好啊,我想到再告诉妳。”小黑脸不出所料又红了,至于大黑脸……真的很黑,看不出任何变化。
“废话少说!事情还多着呢。”大黑对她点点头,拎着小黑就要走了。
“那我先去忙了,雷小姐再见。”被提着走的小黑只能尽量转过头对她挥手告别。
她看得出大黑的步伐又快又急,两个人一下子就成了她视线内的两个黑点。
“看来搞飞机真的很忙。”她沉吟了下,对于门内的大牌愿意熬夜上工这件事不禁生出了一点敬意。
这样想着,她的手同时推开灰色的大门。
里面……没人?
雷思嘉皱了皱眉头才走进去,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很快的,她就为入眼的景象惊讶得瞪大眼睛。
因为太豪华?一点也不。
像斯汀这种大牌,要求的专属休息室就算美轮美奂有如总统套房,她都不会感到意外,然而这里面却是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
小黑没骗她,这里之前肯定是个仓库。
明亮的采光让她一眼就看见数不清的纸箱排满了两面墙,另一面墙整齐排列着六个铁锈斑驳的置物柜跟一张称不上整洁的办公桌。
桌上有纸有笔,还有一堆摆放得毫无章法的书籍。
她忍不住好奇走过去,看见其中被翻开的一本书,上头都是德文。
眼睛转了转,她又发现角落放着一张折迭椅,这该不会就是斯汀拿来睡觉的床吧?
很难讲,毕竟他连张象样的办公椅都没有,竟然随便拿了一张塑料椅充数。
他怎会容忍C航如此怠慢?
雷思嘉狐疑的眼神往旁边一扇小门望了过去。
门内传出水声,还有歌声,显然他在里头洗澡洗得好不快乐。
“Willyoustaywithme,willyoubemylove……”
“他真以为他是史汀啊?”
耸耸肩,她走到那一整排置物柜前面,伸手打开了左边数来第一个置物柜的门,然后毫不意外看见一堆蜘蛛网。
耸耸肩,关上。
不出所料,第二个、第三个同样都是废弃不用的柜子。
“Willyoustaywithme,willyoubemylove……”
“怎么唱来唱去就这一句?”她撇着嘴打开第四个置物柜,一样是空无一物。
当她的手模上第五个置物柜的门把时,陌生的嗓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那妳想听什么?”
“我想听……”雷思嘉很自然地接口,然后呆住。
咦?
她猛地转身往声音出处望去。
她的视线一下子就在浴室的门口找到一个双手环胸看着她的……果男!
那条围在他腰上的毛巾不算的话,他就是全果啦!
看看那成块纠结的肌肉,饱满又均匀地分布在他的全身上下,胸肌、月复肌、人鱼线……所有能让女人融化的东西一应俱全!
她回想自己看过的猛男照,好像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可以一下子就吸引住她的目光?
她忍不住盯紧他古铜色的肌肤,视线所及之处都因为阳光闪耀着迷人的色泽。
那是晒出来的还是天生的?不管,反正看起来就是闪闪动人啊!
他体格的精壮完美让她忍不住看呆了。
“嗨!”果男斜倚在浴室门边对她微笑。
牙齿真白。
怦!怦!怦!怦!怦!
深呼吸,她也对果男露齿一笑。
这才发现果男有张“歪国人”的脸孔,不但浓眉大眼,轮廓还很深,鼻梁又高又挺,戴墨镜绝对不用加鼻垫。
难道外国住久了就会变成老外?
“你是斯汀先生?”她不太能确定。
他现在这副雄壮威武的体格跟照片里瘦高的斯文样根本联想不到一块儿嘛!
穿月兑衣服的差距原来可以这么大?要是冰山给的是一张他近期的果照,那或许还能认得出来。
“我以为很明显。”他嘴巴咧得更大了一点,眼角瞇出一些皱褶,浓密睫毛下的眼珠子被阳光衬得异常璀璨。
怦!怦!怦!怦!怦!
尽管她努力无视胸口的悸动,两朵红云还是迅速飘上她的脸颊。
这时候,这个让她心跳频频失控的男人竟然朝她大步走来。
他近看更高更壮,在她又一次看呆的时候,陌生男性的皂香味一下子笼罩了她。
忽然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她的心底滋长,可是一下子,她还来不及剖析的各种异样就都被他的下一句话给消灭得精光。
“妳都穿成这样?”他停在最后一个置物柜前对她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眉毛跟着挑了挑,看起来就像是有所不满。
“穿成这样?”这样是怎样?
雷思嘉眨眨描画得分外水灵的眼睛,表示不解。
“这样有哪里不对吗?”她的声音表情一如既往地娇柔,没有几个男人招架得住。
“难看死了!”他说。
“什、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这样难看死了!以后不准穿这样!也不准化这么浓的妆!”他的两道浓眉皱得死紧,证明他是认真的。
认真个屁!
这个没品味又自大的沙文猪!而且什么以后?谁跟他有以后?她不过是来采访他的好不好!
管到太平洋!
“不好意思,我想我的服装仪容应该不影响采访吧?”她只花一秒钟就决定要讨厌这个男人了。
“当然有影响,我看了心情不好。”斯汀说得理直气壮。
“那么,我建议您可以指定别人来做这个专访。”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的咬牙切齿。
这该死的臭男人!她这身所向无敌的打扮竟然被他嫌得一无是处!
不可能的!一定是他的美感有问题!现在的她绝对是漂亮的、优雅的、迷人的!
就是这样没错!
“换个人?不,我不换。”他欺近她,嘴角又勾了起来。
倏地压过来的壮硕胸膛让她不可抑制地红了脸,他衔在嘴边的那抹怪笑更让她的脑袋瓜有如烧开的水壶热气直冒。
这个该死的暴露狂!
“那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你这样对我来讲也是很难看的。”雷思嘉逮到机会反唇相稽。
“我这样……真的不好看吗?”他退开一些,又大又亮的眼睛低头检视着自己的身体。
她的视线不禁跟着在那两块壮得惊人的肌肉上溜了一圈,然后月兑口而出:“是还满……噢!”
猛地咬住舌尖,她吃痛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这个带赛的自恋狂!
“满怎么样?”他得意的笑。
“我是说还满……冷的,你这样不冷吗?”她一脸无趣地把置物柜的门打开又关上,如此反复动作,帮助她可以无视他恼人的行径,控制好自己的拳头。
无奈一开一关之间,扰人的噪音还是继续飘进她的耳朵里。
“还好啦,台湾比德国温暖多了,更何况我还曾经在冰天雪地打赤膊过呢!”
他现在就跟她老爸吹嘘自己当年勇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喔?可是我光看就觉得冷,你还是穿上衣服吧。”雷思嘉用行动表示她宁愿玩置物柜也懒得看他。
就在她开开关关的动作之中,斯汀慢条斯理打开最后一个置物柜,原来里面放着他的衣物。
她好奇地探头,却只来得及往里面瞄了一眼,就被他下一秒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
“你干嘛?”她双手连忙遮住眼睛,一下子把脖子压低,然后从指缝中看见一条毛巾摊在他脚边。
他现在真的全果了?
“妳不是叫我穿衣服?不这样我怎么穿?”他的口气轻快得恼人。
“那你、你也不该在我面前月兑光啊!”她低叫。
“难道妳没看过男人的?”他的问题像在嘲弄她的青涩。
“我……怎么可能没看过!”她为了面子不惜撒谎。
“那妳现在怎么不敢看了?”他的口气带着更浓的笑意。
他在笑她吗?
“我哪里不敢看?我是不想看!”她挺起胸膛壮着胆子辩解,哪知道她的好奇心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壮大起来。
男人的她是没看过,要不趁这机会……
指缝中的视线开始游移,从白色的毛巾缓慢地转向毛茸茸的小腿肚。
她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却还是不由自主把偷窥的视线继续往上移。
当她看过他过分结实的大腿,她知道自己该停下来了,但是她没有,她的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贪婪地朝重点奔去。
他──
他有穿内裤?
“你!”雷思嘉这才惊觉被耍了,忿忿地放下摀在脸上的双手。
“我怎样?我都被妳看光了啊!”他脸上的笑容足够叫她无地自容。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她现在什么形象也顾不得了,不但声音大得像要找他吵架,两只手还焦躁地扯着她眼前那个置物柜的门。
然后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叮叮当当……两枚螺丝应声砸在地板上,门板的铰链松月兑了。
“呃?”她瞠目结舌,瞪着铁锈斑驳的置物柜。
她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
老天,这个置物柜的铁门已经拆了三分之二了,还剩一支螺丝挂在其中一个铰链上摇摇欲坠。
不会吧?
喀啦!置物柜的锁头卡榫也掉了,显然是不堪她刚才的暴力对待。
至此,雷思嘉的额角冒出一颗颗冷汗。
她想着是不是该原封不动把铁门关回去,至少还有一根螺丝撑着,这置物柜也不算是被她拆了吧?
偏偏当她决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这个时候,旁边飘出一道声音:“妳已经把它拆了。”
讨厌鬼!
“你哪只眼睛看到它被拆了?这不是还可以关吗?”她硬是要把置物柜的铁门装回去。
“是这样吗?”他似乎是努力憋着笑。
“就是这样啦……”她越说越没底气。
不仅仅是因为心虚,而是他现在看着她的模样。
明明他才刚套上一件T恤,下半身还是只有一条内裤,而且双手抱胸像个斯巴达战士一样,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怪异得叫她头皮发麻。
像是温柔又像是宠溺……
呸!呸!呸!温柔个鬼!宠溺个屁!他只是个带赛的男人,OK?
正当雷思嘉低头鄙夷自己用词不当的时候,叮当一声,最后一个螺丝掉了,她的脸也僵了。
“呃,我可以解释。”过度的震惊让她只能挤出这一句话了。
“噗哇哈哈哈……”他的反应竟然是捧月复大笑。
在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笑声中,她的脸蛋越涨越红,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西红柿一样。
“你笑够了没?”她真是忍无可忍!
她为什么要被斯巴达战士嘲笑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斯汀还是抱着肚皮笑不可遏,眼角隐隐闪着泪光。
是有没有这么开心?
“你知道什么?”她没好气地问道。
谁知道他没给她任何答案,等他终于可以站直身子,他竟然是慢条斯理地穿起自己的衣服,时不时还发出气死人的闷笑。
“都是这柜子太老旧了,跟我没关系啦!”她捡起地上的螺丝,一张噘得老高的小嘴忙不迭地替自己辩解。
她企图修好置物柜,只可惜她向来不擅长这种手工艺,弄了老半天只制造出一堆噪音而已。
她的笨手笨脚终于让斯汀这个高级维修技师看不下去,等他穿戴整齐,立刻接过她手上的铁门跟零件。
“妳真的是一点也没变。”他摇摇头,然后又拿那种让她头皮发麻的眼神看着她。
至此,她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先生,容我提醒你,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好吗?”
“第一次见面?妳确定?”带着笑意的黑眼珠睇了她一眼,就转回置物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