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苧口中道出的“义务”,根本没有一条是出自女皇密令,因为一直以来,女儿国女皇的议事态度便是在对奏章做过全盘考量,并通过宫中女官决议后,便放手让上奏者去做,并且谁做的决定谁做主!
而这回议章既是云苧提的,那么,希孤城的一切大小事由便全由她来负责,而责任,也全由她来担!
“小民明白了。”无视身旁倪老头不断用衣袖擦汗的小动作,鞠滕郗继续问道:“多长时间?”
“只要有我在,就有希孤城。”云苧的这句话,已几近是由齿缝中挤出来的了。
因为她实在搞不懂,这家伙对那些豪抢强夺的流匪们行礼哈腰之时,真可说是百依百顺、逆来顺受到令人翻白眼的地步,但为何面对着她,以及如此优渥的归降条件时,意见反倒这么多!
“那万一将军不在了呢?”
“女儿国还在。”
“万一女儿国不在了呢?”
“这世间,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千秋万世。”
直视着鞠滕郗低垂的脸庞,许久许久过后,云苧像是明白了什么事,一个字一个字冷冷地说道:“若真到那一天,希孤城还不能自己保护自己,这城,就再没有任何必须继续存在的意义!”
“将军所言极是。”云苧这番可说是严厉、冷漠至极的话语,却让鞠滕郗笑了,然后在笑容中缓缓抬起头,“待小民与敝城父老商议后,一定会尽快给将军答复。”
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当她看不出来啊!待鞠滕郗离去后,云苧恨恨地想着。
以退为进的套她的话,摆明了就是要逼出她这名协和将军的亲口承诺,承诺永世保护、培养希孤城,直到希孤城有能力自立为止。
饼去的他之所以天天卑躬屈膝,只因一直以来从没遇上可供托付、沟通的对象,再加上城中老的老、小的小,毫无战力可言,所以才宁可百般忍让,以一次又一次的归降,在乱世之中换取一段又一段的短暂安平,然后忍气吞声地默默等待。
而一待发现她这头自己送上门,一时还高不清楚状况的肥羊,在经过严格审视与评量过后,便开始小心翼翼扮演着一个曾经遇人不淑的惧婚柔弱小丈夫,直到谈妥了名分、聘金,连婚书都到手后,还一副是你硬要娶我,我不得不下嫁的委屈模样……
委屈什么啊?好处根本全让他占了,还演什么演啊!
而之所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根本在于这脸上天天挂着谦卑笑容的希孤城笑门神、老狐狸,彻底把她看透了!
也罢,看透就看透,反正她从来就不是攻心计之人,更何况希孤城的存在,对她的协和部队确实具有重大战略意义,所以真要说的话,算双赢吧!
而这家伙,其实挺有想法的,能屈能伸,一点也不像他外表那样的孱弱无能……
想及他过往对夺城战胜方几乎精确无误的判断,以及多次见识他临场指挥马球赛的表现后,云苧确实有些佩服他,佩服他那明明手中无一兵一卒,但胸中却恍若拥有千军万马的运筹帷幄。
这家伙,若好好培养,绝对是个将帅之才——
在把他脸上那谦卑得令人冒火的讨厌笑容彻底抹掉后!
鞠滕郗口中的“尽快”,也让云苧足足等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当希孤城的城门正式升起女儿国旗帜之日,位于城中心的稻穗广场也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归降会。
这场遍降会,几乎全称城民都到齐了,他们有的拄着杖单独前来,更多的是相互扶持而来。
他们全笑着、歌着,甚至舞着,并不断将家中的好酒、好茶倾入协和部队成员的杯盏中,而云苧的酒杯,则更几乎没有空下的时候。
希孤城民那股恍若终于等到花开的由衷喜悦,就算不需言说,云苧也能感觉得出,而她唯一没料到的,是在这么多的脸庞中,最令她感到动容的,竟来自于鞠滕郗。
他虽由头到尾都不发一语,只是独自站在广场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端着酒杯,脸上带着一抹笑望着这群父老们涕泣纵横、欣喜欲狂的脸庞,但她却发现,每当他眼底浮出的雾光缓缓扩散之际,他便会仰起头,徐徐饮尽杯中酒。
仅管如此,她依然看到了,看到了他眼中那抹微漾的水光,那样温柔,那样纯净、纯粹,而且动人……
望着他的眼眸,云苧心底突然出现一股她从未感受过的无名涌动,令得她的眼眸,不自觉地一直悄悄流连在他身上,随着他的一仰首、一轻笑而动。
而广场那头的鞠滕郗,恍恍中也意识到,似乎有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所以他缓缓凝眸,在目光穿越人群之后,看到了那端的云苧。
两道目光,就那样轻轻地隔着人群交回,四周的喧闹声,在那一瞬间,化为虚空……
究竟那样互相凝视了多久,云苧不知晓,但当鞠滕郗因有人上前攀谈而不得不移开目光之时,她的心底,浮现出一抹轻轻的叹息。
蓦地站起身,云苧在身旁参将好奇的眼神中,迳自穿越人群走至广场另一头,可那里,已再无鞠滕郗的身影。
她想找什么?又想做什么?
在人群中随意走动着,云苧不断问着自己这些问题,而脑中萦绕不去的,是那双闪动着水光的动人双眸……
“您身体不适吗?”
突然,一个熟悉的嗓音令云苧缓缓停下了脚步,然后望着前方朝自己走来的高大身影。
“没有。”紧盯着鞠滕郗脸上那双与平常无异的平静、内敛的眸子,云苧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不,这不是她想看的,她想看的,是那双再不遮饰,满含着深情与如水般温柔的眸子……
而听到云苧的话后,鞠滕郗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还是像往常一样有礼地一颔首后便打算退下。
“你今晚要回吗?”望着鞠滕郗似欲离去的背影,云苧突然问道。
“将军?”蓦地愣了愣,他缓缓回头望向云苧,眼底有一抹淡淡的不解。
“我只是顺口问问!”一当望见鞠滕郗的反应,云苧立即将眼眸别了开去,冷冷说道,但白皙的双颊上却有抹不自在的淡淡嫣红,“你要回就回,没人硬拦着不让你回,更没人会在你回去后在你的希孤城里捣乱、破坏。”
“希孤城不是小民的。”望着云苧颊旁的古怪轻红,鞠滕郗沉吟了一会儿后,徐徐说道。
“行了,知道了。”云苧望也不望鞠滕郗一眼地迳自向前走去,而双颊,不知为何更嫣红了。
但就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她却听到了一声不知是因酒意作祟,抑或夜深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嗓音——
“小民今夜巡夜至三更,不知将军三更后……”
蓦地定住脚步,云苧静默了半晌后,才背对着鞠滕郗硬声说道:“没睡。”
“小民知晓了,请恕小民先行告退。”
当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远去后,云苧的双耳几乎要被自己疯狂的心跳声给震鸣了。
上苍,她竟真的说了,而他,竟也同意了!
老实说,连云苧自己都不明白她怎么会月兑口而出那句话。
彬许是酒喝多了,或许是气氛使然,更或许,是因为他眼底那抹为了希孤城,终于不必隐藏,也再隐藏不了的温柔波光……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心,别再那样狂跳了!
不就是个男人吗?她云苧什么时候会为个男人心跳成这样了,真是丢尽了穆尔特家族的脸!
败想若无其事般地坐回座位,但云苧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所以最后她索性独自策马至天禧草原狂奔一阵后,才回到将军府沐浴、更衣,然后躺至床榻上。
三更了,门响了,而门外,出现了那熟悉的嗓音——
“将军。”
“进来。”背对着房门,云苧淡淡一唤,然后在鞠滕郗进屋后便再也没有动作之时,轻斥道:“杵在那儿干嘛?进帐里说。”
“是的,将军。”
轻纱帐,掀开了,落下了。
当床畔微微一沉之际,云苧突然坐起身瞪着他,,“别将军、将军的了,云苧穆尔特。”
是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将军个没完,杀不杀风景啊……
包何况他不知道她已经够紧张了吗?
而听到云苧的话后,鞠滕郗蓦地一愣,然后快速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服色。
穆尔特?云字起首为名?黄色家服?
上苍,这个天天火里来水里去,四处为他国争战,战场上日日命悬于一线的协和将军,竟是女儿国第一皇族穆尔特家族的三公主?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种杂务若我们不接,谁要接?就算有人接,又有谁会服?”恍若看出鞠滕郗眼底的惊诧,云苧没好气地轻啐一声。
这哪仅是杂务啊!
包何况,她还不是那类端坐于帐中,名为监督,实得受人保护的花瓶,而是一名必须亲身浴血作战、发号施令的真正战士!
寻常人家家中的十八岁女子,都不见得能忍得下这样的苦、受得住这样的累、顶得了那巨大的压力,但她,女儿国的公主,却做到了,还做得如此出类拔萃,如此让人赞佩……
“对了,我忘了问你,你成亲了吗?”
正当鞠滕郗心中慨叹不已时,耳畔突然又传来云苧故作无事般的清清嗓音。
“小民尚未成亲。”微微抬起眼,鞠滕郗望着云苧微微嫣红的双颊,缓声答道。
“那就好,来吧!”退下自己的外衣后,云苧在望见鞠滕郗端坐不动的模样时,轻皱起眉,“放轻松点行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轻松?
u滕郗如何轻松得起来,特别在嗅及身前女子身前传来的淡淡幽香与酒香,望及她绝美的容颜、雪白的肩颈、婀娜的身姿,以及想及自己今日会在这里的诡谲之时……
为何选上他?
是因为在希孤城这老迈龙钟的城民之中,他是唯一看起来较好的选择,抑或是那时的他,正好在她身旁?
而他,又为何会答应她?
败想明白,但此刻的鞠滕郗却已无法思考了,因为当那双纤细的藕臂伸向他的前襟,当一个柔若无骨的身躯侧坐至他的腿上,当一个柔软的唇瓣轻轻将印上他之时,他的理智,缓缓钝化了……
那个唇,柔软中含着温热,如同她呼出的气息一般,带着点点馨香与酒香,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轻颤。
仅管只是轻轻印在他唇上,但已足够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带给自己的异样感受,而当她用小巧的丁香舌来回轻舌忝着他紧闭的唇缝时,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而唇,不自觉地徐徐张启。
当两人的舌尖轻轻在他口中接触之时,他感觉到云苧的呼吸缓缓急促了,而当一声如梦似幻的嘤咛在轻纱帐内响起时,他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已悄悄环住了她的纤纤柳腰,将她整个身子带向他,而他的舌,更进入了她的口中,与她的轻轻交缠在一起……
她以为他会一直小心、僵硬、被动到最后呢!
靶觉着自己口中的芬香蜜汁不断被人吸吮,感觉着两个舌尖由轻缠转为互相急切索取,云苧的身子不断地发热、虚软着,然后在这个长之又长的激吻终于结束时,倚在鞠滕郗的怀中不住娇喘,并同时聆听着头顶上方那个微微有些浓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