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大将军带军回朝,同时迎娶新娘子,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天灰蒙蒙的,这天是月里最好的黄道吉日,照理说该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但不知为何,这天公不作美,从早下雨至傍晚,夜幕降临时,这雨才停,进宫的石毅也回来了,他从马上一下来,便见将军府门口挂满了红灯笼,门口的宾客络绎不绝。
“将军,恭喜恭喜……”林员外迎面对他说道。
石毅不解地作揖,走进将军府,竟看见了当朝宰相林泽义在此,“将军,恭喜了……”
这……他只不过是封了一个将军之名,石毅不好意思地说:“不敢当。”
“七哥!”排行第九的小妹突然跳了出来,拉着他就走。
“九妹,你做什么!没看见宰相在吗?太失礼了!”他骂道,口吻却不重。
“快走了,七哥,大喜之日,你这个新郎官在外头游荡什么呀!”
“大喜之日?哈哈,九妹,你开什么玩笑!”石毅哈哈大笑。
石九妹停下脚步,嗔目一瞪,“我哪里是在开玩笑,七哥倒是好笑了,多大的人了,还与妹妹我开玩笑!”
“我?”石毅指指自己的鼻子,“新郎官?哈哈,那我的新娘子呢?”他何时迎娶过新娘子了?
“哎哟,你也别客气了!六姊见你忙碌,便替你将新娘子给接过来了!”排行第六的小姊姊最喜欢男扮女装了。
“什么!六姊她……”等等,他什么时候定亲了?
“好了,别说了,这事情说起来可长了,七哥,吉时可不能错过!”九妹拉着他就跑。
“不……”石毅说不过她,力道也比不过天生牛力的九妹,直接被拉走了。
匆忙之间,他被换上了吉服,傻愣愣地被推了出去。
石家大家长石女乃女乃正坐在东位之上,两眼慈爱地看着他,石毅正要张嘴说什么,只听到有人喊道:“一拜天地……”
有没有弄错了?他可是一介将军,怎可由着这一群娘子军胡闹!
他正要聚气于丹田,制止这莫名其妙的婚事时,女乃女乃突然脸色苍白,两眼瞪直地看着他,好似他敢说一个不字,她就会随时随地要断气般,他眼珠子一转,又看见了一旁的双亲,两人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平日里喜欢闹他的几个姊妹也可怜兮兮,好似家里随时要办白事。
唉,大将军又如何?
“跪……”
他的膝盖一软,乖乖地跪下。
“拜……”
他的脖子一酸,无奈地垂下。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洞房?常年行军在外,即使偶尔得空,他也未曾去勾栏找小桃红或者小凤仙的,他可不想腿软地上不了战场;那他石将军是一枚童子?错,错,大错!他早就在参军之前就有过小桃红或者小凤仙了,这一会,他想起了有娘子的好处。
不错不错,女乃女乃、爹娘以及各位姊妹都对他不薄,早日成家就可光明正大地抱着娘子做的事情,如此一想,心里似乎也不憋屈了。
于是……他敬酒之后,摇晃着身子要进洞房,他一推开门,媒婆、丫鬟说了几句吉利的话,便识相地退下了。
他坐在凳子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拿起杆秤挑开了凤冠上的红帕,一张小家碧玉的小脸显露在他的眼前,他一愣,这……似乎长得有些普通……
“娘子……”普通姿色,也不丑,大不了以后再娶个娇美小妾回来弥补他的视觉失调。
他大力地上前一个拥住,怀中的女子立马一颤,“小娘子,我便是你的夫君石毅,你要视我为天地,不可……不听我的话……若是你乖……我便将你留着……否则以后你要是成了……下堂妻……”
他酒意不算盛,头脑也算清醒,说的话也是发自内心,只要她乖巧,懂得持家,他自然不会委屈她。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女子羸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就是要乖乖的,在家从夫。”
“就是……”洞房花烛夜,是不是话太多了?
男人索性不讲话了,毛躁地扯开新娘子的衣服,意外地看见新娘子的肩头有一个月牙状的胎记,如血色的月般魅惑。
他吞了吞口水,正要张开爪牙好好地饱餐一顿的时候,房门一阵敲击,“七爷,七爷……”
“干什么!”没看见他正忙吗?
“北方敌军侵犯,军事告急……”
有没有搞错?在这个时候?
“七爷,七爷!”来人发出夺命般的催促。
“唉……”颓废至此,将军之名不过是虚名,“来了……”
于是石毅百般不愿地从香喷喷的娘子身上爬了下来,独自生着闷气,连一声交代也不同娘子说,便提着裤腰带往外冲锋陷阵,只剩女子独守闺房,唯有残烧红烛作陪。
石毅从那一段记忆中回过神,眼里一片深沈,低头一看,一双白色的玉足正好露在他的眼前,他一愣。
目光不断地往上移动,他看见了玉足的主人,他记得他新娘子的脸蛋比较圆润,非常的普通,跟他的姊妹一比,真的差强人意了。
“呀……”
林若水的惊呼声吓了他好大一跳,他因想起那一件事情而闷闷不乐,她倒送上门来让他斥责,“叫什么!”
“你……”
林若水惨白着脸,他带她出来的时候,实在是太急了,她来不及穿鞋,他就抱起她跑了起来,而此时,他黝黑、带着茧的大掌正放在她雪白的脚踝处,一黑一白强烈的对比,羞红了她的脸,“石公子……”
“不要叫,要是引人来就麻烦了!”看在她是一个小泵娘的份上,他缓下口气。
“不、不是……”
黎明的破云之光正好投射到洞口,带着初见情人般娇羞的红晕散在了她的脸上,刹那,那张平凡清秀的小脸一下子多了惊人的娇艳,他一时看傻了眼。
“石公子……”他到底在看什么?
“咳……”石毅轻轻咳嗽着,眼睛又一次地溜到她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明白刚才只不过是幻觉,她还是这么的普通呀!
“石公子!”她不住地往上移动着身子,他的手真的是太可恶了,竟然……
“嗯?”他的手模到的是什么东西?竟如此滑润,比他模过的任何一种玉都要滑,是什么……
他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手上,以及他手下的一双白白的、滑润的玉足,他差点要砍了自己的手,怎么会模到人家姑娘的小脚上了,“你怎么没有裹小脚?”
不该问这个问题,该说的话应是,不好意思,姑娘,结果……
“娘亲早逝,父亲不懂这些,所以……”说着的同时,她又动了动身子,可她越是缩,他的手越是霸道得紧。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
她欲哭无泪,觉得他们似乎没说在一个点上,她怯怯出声,“石公子?”他该松手才是。
“嗯?”他的手好似不是自己的,明明该收回的,可他的手死活不愿放开那滑润肌肤。
林若水快要哭出来了,未曾被人这样的轻薄饼,她羞得要自刎。
似是听出她的哭腔,他见好就收地放开了手,两眼仍旧巴巴地望着她的玉足,直至她将自己的双脚缩回了自己的裙摆之下,他瞧不见了,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不过就是一双脚,他竟看得失神,“我的姊妹中只有大姊和二姊裹小脚。”
林若水吸吸红了的鼻子,两眼看着他,“石公子只有姊妹?”莫非她真的没有认错人,他真的是那个人?
“是呀,家中只有我一个男丁。”他一顿,“我一共有八个姊妹。”
当真是他!难道这是天命,在劫难逃!林若水心中一惊,不敢置信地瞅着他。
“怎么了?这么惊讶?哈哈。”他笑呵呵,“我大姊和二姊都裹小脚,如今嫁的人皆是京城出了名的好人家。”
“这……”跟裹小脚有关?
“当然啦,也要乖啦,像我其他姊妹就是太不乖了,乱蹦乱跳地像一只青蛙,真是败坏门风。”
林若水默默无语,不懂他的道理,轻轻地说道:“我未曾裹过小脚,但听人说起过,裹小脚的女子一路皆是哭过来的……”
每个人从小孩到大人,骨骼也跟着由小到大,这裹脚之事却是限制了人成长的自由,硬生生地把一双正在发育的脚给裹成了小脚。
自古“裹脚”便是富裕之家的千金小姊之事,她们不需做工,只要会抚琴、会女工便够了,可寻常百姓家里,即便是女子也要工作的,裹脚不仅不好走路,只怕会影响工作。
石毅突然住嘴了,因为他想起来一件事情,大姊、二姊裹小脚时他还未曾出生,待他出生后的几年,三姊和四姊便到了裹脚的年纪,他年幼不知,听到小女孩的啼哭声,就觉得烦。
他虽小,但是独子,受尽宠爱,他一个不耐烦,上至石家长辈,下至石家仆人,都不敢违逆他,如此一来,三姊、四姊以及后来的姊妹都因祸得福,才免去了那裹脚之苦。
石毅看了她一眼,竟觉得她小脸的轮廓与记忆中那张小脸有几分相似,他嘲笑地摇摇头,那晚开心地多贪了几杯,只模糊地记得新娘子的长相普通,其余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
“石公子?”林若水不解地看着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
他扯扯唇,“天快亮了,我出去看看,你不要乱动,就乖乖地待在这里。”真是见鬼了,尽想些陈年旧事。
林若水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他一个飞跃,转眼间就消失在她的前面,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林若水掀开裙摆看着自己的脚,脸上飞入两朵红云,他的热度还残留在她的脚上,一路上她光果着脚,倒没有受伤。
他一路上抱着她飞奔,她是一点也没有受累到,他是一个好人吧?否则怎么会在察觉有敌人时还带上她这个累赘,只是若他是一个好人的话,当年为何要那样对待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