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凤玺早一步在严承回家以前接获通知,信函里说东窗事发,她马上就丢下珠宝首饰朝水云阁狂奔。
一踏进门,见着石无颜就抓着她哭着央求,“无颜,你要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石无颜一脸纳闷,不解地问:“少夫人何以如此焦急?出了什么事吗?”
“你答应我,要救我,求你!你要不答应救我,我肯定会死得很惨的……”
“有那么严重?”瞧翟凤玺说得严重,她也不敢马上应允,“少夫人得说说看是什么事,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就前些天我有个远亲来拜托我,说想让他的货进到严承的商市转卖,谁知道他被嫁祸了,有人把不知名的农作物用药夹藏在货物底层,严承大怒,现在可能正赶回家来要兴师问罪,你定要帮帮我……不然我就死定了!”
事态严重,这忙,她又怎帮得了呢?
“少夫人,这……您还是跟爷解释清楚比较妥当吧。”
“说了严承也不一定相信,你帮我,求求你帮我,不然我……现在就一头撞死算了!”
瞧她一头就想朝柱子撞上去,石无颜连忙扯住她,“少夫人,你这又是何苦……好、好,你说吧,这事我该怎么帮呢?”
“你就帮我顶下这事,好吗?”
“我?”原来是要她背黑锅啊。
“严承宠你,肯定不会责罚你的,就算会,也肯定不会罚得太重,拜托!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下这种荒唐的大错,拜托!”
石无颜到底心肠软,见翟凤玺又哭又想死,也狠不下心拒绝,“那……我该怎么做呢?爷不一定会信我的话……”
“到时就说那人是你的远亲,然后严承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就行了。”
石无颜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却知道这可能会替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我觉得……还是少夫人好好跟爷说清楚比较妥当一些……”
“我这失宠的人,怕解释再多也起不了作用,罢了……我就一死来证明我的清白好了。”
说着,翟凤玺就又要朝柱子撞去,石无颜死命的拉住她,逼不得已只好应允了她的央求。
“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无颜,你真的答应帮我吗?”
翟凤玺以死央求,她不答应行吗?
“我答应。”
“不能反悔喔!”
“大小姐,你还不了解无颜的为人吗?无颜应允过的事情,可曾没做到过?”从小伺候翟凤玺到大,但这翟凤玺只怕比伺候她没几个月的小翠还不了解她。
“了解,我当然了解,你心肠最软最好,我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这寄托好沉重,重得教石无颜几乎要扛不起来。
但,她即便有所不愿,也不能见死不救。
才应允,小翠就匆匆跑进来传报,“两位少夫人,少爷请两位少夫人到前厅去。”
虽然石无颜答应帮忙,但听到严承传唤,翟凤玺还是吓得全身发抖,石无颜反而十分淡定。
“走吧。”该来的总会来,面对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严家的厅堂,其余家丁奴仆都被支开了,只有严承和刘管家在等候着石无颜和翟凤玺的到来。
两人一踏进厅堂,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窒闷沉重,严承背对着大门站得笔直,双手紧擦在腰侧,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光是背影就已经够吓人了。
翟凤玺见状,立刻躲到石无颜身后。
“少爷,两位少夫人到了。”刘管家先做了通报。
严承这才缓缓转身,果然他的表情一如他的背影,相当吓人,完全没有笑容,紧绷的五官线条在在说明了他有多极力在忍着一股怒气。
“爷。”石无颜欠身行礼。
翟凤玺则依然躲在石无颜身后,不发一语,也没有行礼,虽然最近她对严承独宠石无颜感到心理很不平衡,但她怎也没法喜欢颜面受损的严承。
“是谁允诺让南城商人把货运进商市的?”
“不是我。”翟凤玺否认倒是抢了第一。
当然也不是石无颜,但她答应过要扛下这个担子,所以只能保持缄默。
严承直觉此事肯定和翟凤玺月兑离不了关系,但是翟凤玺否认了,他没法,只能把目光转向一直缄默不语的石无颜。
他不认为事情和她有关,却不懂她为何不否认。
“是你吗?”他冷声询问,心底则期盼着她能快快辩解。
“我……”
石无颜才要开口,翟凤玺马上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的话语再度停顿了下来。
快否认啊!石无颜!
严承在心底不断催促,但现实里他不能偏袒她,因为若是此时偏袒她,往后他就无法统管整个严家以及商市的一切。
“说,到底是谁?”
“是……无颜……”翟凤玺低声指控,但又马上假意替她求情,“无颜是无心的,她是拗不过远亲一再的央求才答应的。”
“真是你吗?”严承紧瞅着石无颜,一脸怀疑。
他压根不信翟凤玺的说词,石无颜说过,她是个孤女,从小被一对?夫夫妇收养,后来被卖进翟家,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又怎可能平白冒出个远亲?
但她迟迟不替自己辩解,他不能袒护,只能在心底焦急。
“确是无颜允的事情,请爷发落。”
“无颜!”他听了非常心惊,但更痛心她宁愿骗他,也不愿意对他说出实情,在此情况下,他连想替她找台阶下都没办法,“刘管家,请家法!”
“少爷……”刘管家一听,吓到了。
严家上下都知道,通常是犯了非常严重的错,才会受到家法的惩治,所以严承向来不会轻易请出家法。
现在,他却要用家法来惩罚石无颜,她吃得消吗?
“请少爷再问清楚……”
“请家法!”严承再度怒喊。
这下,连刘管家也挡不住了,只得照着他的意思把供放在祠堂里的家法给请了出来。
“我再问一次,真的是你吗?”家法在手,严承仍期盼着石无颜能及时替自己辩解并且否认犯错。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做,让他既痛心又愤怒。
他依然不信事情是她做的,但他必须执行家法,才能遏止有人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这惩罚大有杀鸡儆猴的味道。
一丈挥落,打在她的背脊上,二丈挥落,石无颜已经痛得快要受不了,但她咬着牙隐忍。
她知道,家法打在她身上,施法的严承必然比她更为痛楚,她当这是她让他心痛的惩罚。
就这样,一丈又一丈的惩罚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痛得快要昏厥,才恍惚听到有人出声制止。
但,她的意识已经涣散无法聚集,再也撑不下去了,终于,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大雨滂沱,水云阁的人来来去去,大夫来了许久,然后离开了,家丁谤旺紧跟着大夫离去,接着小翠匆忙端着水盆进入水云阁的主屋。
人们忙碌的身影都入了这方的严承的眼里,他伫立在滂沱大雨中,静静的看着水的那方。
刘管家撑着伞来了,向他报告着石无颜的近况,“无颜夫人发高烧了,大夫说今晚有危险……”
“让人好好守着。”他的语气平静,但心中彷佛也下起滂沱大雨,心痛得不能自己。
他知道自己下手很重,一个康健大汉都未必能受得了那种毒打,以石无颜那瘦弱的身子,哪堪得起这样的折腾。
但,她伤的是皮肉,他则伤了心。
每打她一丈,他的心就抽痛一下,她的皮肉痛了,他的心也痛着。
所以现在她和死神搏斗,他在这里陪她一起抗战。
“少爷,您还是进屋吧,这样淋着雨,会生病的。”刘管家劝着。
“去忙吧。”
知道劝不了他,刘管家想把伞留给他,也被拒绝了,他只得拖着年迈的身躯转身。
“刘管家。”刘管家正要离开时,严承又唤住他。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随时向我报告她的状况。”
“是。”
刘管家走后,他继续伫立在大雨之中,看着水的那方,有几次,他的脚就要移动了,意志力却又把自己硬生生扯了回来。
但,即便没有移动步伐,他的心也早就飞到那一方去。
而在水云阁这边,石无颜的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只能趴在床上,背上上了一层厚厚的药草。
因为受伤太严重,所以她被抬回屋内没多久就开始发高烧,小翠只得端着融化的冰水,不断拧了毛巾替她换上,好降低她身体的热度。
“无颜夫人,您一定要撑下去啊。”
小翠不断的帮她加油打气,但石无颜陷入昏迷,一点反应都没有。
刘管家来问了几回,小翠都只能摇头叹气地说:“仍发着高烧,而且我唤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样下去……”
“你去告诉无颜夫人,少爷一直站在大雨中不肯回屋,如果无颜夫人不快快醒来,怕少爷也会倒下。”
“好,我这就去。”
小翠奔回床榻边,把刘管家的话转述给石无颜听,神奇的是,几个时辰后,石无颜的烧竟然渐渐退去了。
小翠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刘管家,刘管家更是片刻不敢耽搁,急忙跔去向严承报告。
一听,严承大大松了口气,但因为在雨中站了太久,他这口气一松,人也险些倒下,刘管家见状连忙出手搀扶。
“少爷,无颜夫人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您还是回屋吧。”
这次严承不坚持了,他抽回手,转身往书房走,但走了两步,又停顿下来,然后背对着刘管家说:“让人继续好生照顾她。”
知道少爷还是担心,刘管家认真的点头回道:“少爷请放心,老奴会让人日夜不歇的照料着无颜夫人的。”
听了刘管家的话,严承才再度举步。
只有他自己清楚,石无颜没醒来前,他的心是怎么也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