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秋凄清,银杏拭摧若下雪般飘零无数落叶,黄澄澄地坠了满地,如金似锦。
苏舒冰冷的小手放在水女敕的唇上,将体内的热气慢慢呵在自己的双掌里,然后搓了搓掌心,待冷冰冰的小手渐渐暖和了,粉女敕的小脸才绽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美丽笑靥。
时序进入呵气成雾的残秋,清晨的寒凉只不过是为即将来临的冬令做准备。
苏舒重拾扫帚,见没一会儿工夫落叶又飘得满地都是,好不无奈,却也得认命,她把落叶全部扫进畚箕里,不消片刻,畚箕里就蓄满落叶。
苏舒拉开己快装满落叶的布袋,转身把畚箕里的落叶倒进布袋里,再用麻绳绑了一个小结,粉女敕似玉雕般的娇颜总算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微笑。
苏舒一大清早就起来忙了,从劈柴、生火、煮饭、洗衣、洗炊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全由她一个人包办了,清扫落叶对她而言,仅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小事,没一顿饭工夫就能做好。
“太好了!总算把落叶清干净了。”拎起扫帚,挽着畚箕,苏舒款臀轻摆,举步离开银杏树下。
凝在地上的秋霜,被她踩得碎碎直响,披散在背后的那头柔软长发,彷如丝绸般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款款摆动,身上的荆钗布裙完全掩不住苏舒玲珑有致的美好曲线,不慎沾在脸上的脏污亦丝毫藏不住那张天生丽质的娇俏容颜。
“肚子好饿哦!不知二娘有没有留饭给我?”苏舒自言自语着。
她把扫帚和畚箕搁在后院的门边,接着走进膳房,想找找还有没有剩余的饭菜。
她打开大蒸笼,惊喜地发现蒸布上躺着一粒热呼呼的肉包子,喜出望外的她乐得伸手拾起,孰料膳房门口倏地传来妇人严厉的吆喝声,“放下!死丫头!你要做什么?”
“啊!”苏舒被突来的喳呼吓到,秀肩一缩,纤指一松,肉包子咚咚咚地滚到地上去了。
“二娘……”苏舒无助地绞着十根小莲指,一脸惊慌地凝视站在门边的妇人,“我……我饿了……”
“饿?你的意思是我让你饿着了?”只见那妇人顺手自墙上摘下一根藤条,泼辣地对苏舒叫骂起来:“你这死丫头,老装一副老娘虐待你的苦模样,好了,你的诡计得逞了,扬州城里现下有哪一户人家不知道我这后娘虐待了你这个天杀的死丫头?”
这妇人李氏,一身的珠光宝气,却有一张再刻薄不过的脸孔,她嫁进苏家已有十年光景,是进了门才知道自己上了媒婆的恶当,以为嫁了户好人家,想不到全是媒婆的谎言,一进门就平白无故地做了现成的娘,夫君苏伯原本是做买卖的,因销路好,没几年光景就攒下了不少银子,后来又结交仕宦,行贿送礼,在地方买了官做,几年下来搜刮不少民膏民脂,发了大财,建了苏府这座大豪宅。
然而好景不常,李氏喜获麟儿没多久,苏伯就因病长逝,从那天开始,李氏就没一逃谠苏舒好过,所有吃的、用的全给了她的宝贝儿子,就是不让苏舒吃一顿饱,还让苏舒每逃诩有干不完的活儿。
苏伯生前留下不少家财,算是小有富贵的人家,闺院深邃,岂容黄花大闺女天天出来抛头露面,但李氏可顾不了那么多,现下苏府由她来当家,她说什么都算数。
现下扬州城内,有哪一户人家不知道她这个二娘亏待了大娘的女儿?正因为苏舒经常在外抛头露面,美貌因而广为大众盛传,在扬州城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苏舒要到本月下旬才及笄,但今年上门提亲的小憋子不知来了多少个,然而李氏的势利眼早已远近驰名,若没两、三箱黄澄澄的黄金锭子,绝不可能轻易让苏舒出阁的,吓得扬州城内的年轻小憋子再也不敢登门提亲。
“二娘,我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说啊!”见那藤条比她大拇指还要粗,苏舒吓得睁大了杏眼儿,惊恐的眼波中流漾着几分无辜的可怜神情。
“没有最好!”李氏却好像天生就少了一颗怜悯之心,苏舒可怜兮兮的神情引不起她一丝半毫的同情,“你这死丫头,整天就只想着吃饭,家里的活儿你全做好了吗?”
“女儿全做完了。”苏舒乖巧顺从地答道。
“做完了?哼!死丫头!我房里一大堆衣服你洗了吗?”
苏舒讶异地眨了眨溢满无辜的眼儿,“二娘您……您没交代我啊!”
“这还需要人家交代吗?”李氏气呼呼地抡起了袖子,举高手中的粗藤条,出其不意地对准苏舒的身子狠狠挥了下去,并以震耳欲聋的声浪吼道:“看来我若不用藤条好好伺候你,你就只会愈来愈懒了!”
苏舒一见到藤条,心里早就有了防范,可是瞻得前来却顾不了后,二娘的藤条从她身后一棍打在俏臀上,苏舒整个人惊跳起来,绕着桌椅满屋子逃窜。
粗藤条追着她狠狠直落,在俏臀上、白女敕的细臂上留下一条条明显且深刻的红痕。
“二娘啊!”苏舒疼得大哭大叫,双膝一滑,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二娘别打啊!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我立刻收衣服去洗,你别打我了,好疼好疼啊!”
李氏用力扯起苏舒的耳朵,顺势把她自地上拎了起来。
“哎唷!轻一点,二娘,好疼……”苏舒疼得哇哇惨叫。
李氏旋身一转,把粗藤条使劲掼在地上,“哼!欠人教训的死丫头!现下我什么都不要你做,快跟我去厅舍会一个官爷!”
“会晤哪个官爷啊?”苏舒揉着发疼的耳朵,又翻开衣袖,察看细臂上的红痕,秀眉一蹙,无邪的明亮大眼盛满了委屈的泪珠,自从爹爹死了之后,每当苏舒一犯错,就得挨二娘一顿毒打。
现下家里来了官人又如何呢?爹爹在世时,经常有达官贵人登门拜访的嘛!只不过来了一个官人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啊?还要她出去会面?实在太诡异了。
李氏闷哼一声,肥胖的手一把抓住苏舒纤细的皓腕,“问那么多做什么?方才你没出去迎接人家,我还没找你算帐呢!现下还敢问东问西,跟我去就对了!”
“二娘?”二娘脸上的刻薄神情告诉苏舒,她恐怕又要遭殃了。
“跟我去把衣服给换了。”
“哦!”怕挨打,苏舒不敢多问,尾随二娘身后离开了膳房。
步出膳房,就是一个小厅舍,出了小厅,便是一道长廊,左拐右拐了两个弯,两人来到位于西边的第一间厢房。
李氏回头丢给苏舒一套漂亮的紫霓裳,下了一道命令,“换上!”
捧着怀里的漂亮紫霓裳,苏舒急喘着气息,自从她的娘亲去世,爹爹续弦没多久后就跟着撒手人寰,苏舒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了,一年四季穿的都是二娘给她的荆钗布裙。
被上漂亮的紫霓裳,又经装扮了一下,苏舒瞬间成了好不娇贵的美人儿,二娘一声令下,苏舒急急忙忙地踩着小碎步,紧随着二娘的脚步,匆匆离开了西厢房,往前厅方向踱去。
“见了官爷,不要乱说话,小心我打死你。”沿路二娘交代着。
“我会听话的,二娘。”苏舒不晓得到底是哪个了不起的达官贵人来了,为何要她出去会面?她紧张地绞着十根莲指,紧紧跟在二娘身后。
“哎唷!我说硕王爷啊!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家这丫头就是喜欢瞎蘑菇啊!”一步进厅舍,李氏立即收起了晚娘面孔,笑得一张子诩快合不拢了,“硕王爷,您快瞧瞧,咱家这丫头配不配得起贝勒爷呀!”
硕王爷?贝勒爷?苏舒全都听不懂啊!她怯怯地抬起密长的眼睫,忍不住偷偷望向身穿华丽锦衣的硕王爷。
硕亲王有一张十分严肃的脸,看起来似乎很不好通融,尽避年纪已坐六望七,仍不失天生的威严,他正直挺挺地坐在前厅,身后两旁分站了侍卫。
“本王急着要姑娘进门替项儿冲喜,现下已经不是配不配得起的问题了。”他说话语气沉着缓慢,颇具权威,锐眸盯着苏舒,“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这汉氏女娃儿的身子是单薄了点,却有张令人惊艳的容颜,身穿薄纱轻缕,肌肤胜雪,水漾漾的星眸黑白分明,闪烁着羞怯又无邪的神情,两片红唇丰盈且小巧,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就让他看了满意。
“快回王爷的话。”怕苏舒怠慢了答话,李氏在她耳边催促着。
苏舒怯生生地垂下了脸儿,紧张地绞着春葱十指,“苏……苏舒。”
“今年多大了?”
“我……”苏舒正要开口,李氏却替她给答了,“去年就及笄了。”
苏舒不解地蹙起秀眉,她明明要下旬才及笄,为何二娘打诳语欺骗王爷?
“嗯!虽是汉家女,不过却是口齿清晰啊!模样生得也不差。”王爷很满意,起身绕着苏舒转了一圈,“既然已经及笄了,那这事就这么说定。”
“好,好!太好了!王爷说什么是什么。”李氏笑得一脸谄媚。
“二娘,您到底要把女儿给怎么样了啊?”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阴谋诡汁,苏舒心中浮起一丝不安,觉得有必要问个清楚。
“怎么你还没告诉她吗?”王爷把双手挽在身后,严厉地看了李氏一眼。
“还来不及说。”李氏尴尬的脸上仍保持着谄媚笑容。
“别把她蒙在鼓里,本王先告辞了。”王爷话落,旋身以手捧起长褂,一脚跨出苏府的门槛。
“王爷,我送您。”李氏忙追了上去。
“在本王回京师之前,会顺便过来把人带走,至于你开出来的聘金数,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给你。”临离去前,王爷留下一串话。
“是!是!”李氏忍不住露出一脸的贪婪。
王爷闷哼一声,匆匆离开了苏府。
“二娘……”苏舒轻轻唤着,盼能得到二娘的回应,求一个事情真相。
李氏坐在茶几旁优闲地嗑着瓜子儿,细长的丹凤眼瞥了她一眼,“好吧,你想知道什么,为娘的全告诉你。”
“二娘,方才那王爷……”苏舒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自己就快要出事了。
“王爷是特地来看你的,你真是走运,让王爷挑中了你,改明儿个你就要出阁了。”李氏一双再刻薄不过的丹凤眼在苏舒身上打转着,一盯上苏舒胸前那小不隆咚的两团肉,李氏冷哼了声。
“出阁?可是二娘,女儿要下旬才及笄啊!”苏舒惊慌地急喘着气息。
“不差那几天,再说,终生大事原本就该由我来替你做主。”与硕亲王府结为亲家的这一桩姻缘,对于无时无刻都在等待时机的李氏来说,不啻是一声悦耳的春雷。
苏舒的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着,一脸不能谅解地盯着二娘。
“女人啊,嫁人是迟早的事儿。”李氏又抓起了一颗瓜子儿,叼在嘴边啃咬着,“唉!不过啊,不是为娘的爱说你,瞧瞧你,瘦巴巴的,吃下去的饭也不知长哪儿去了,胸前那两块肉毫不争气,你说为娘的怎不替你担心?”
“二娘……”苏舒自卑地望了一眼自个儿的胸部,她三餐求不得一顿温饱,当然长不出肉啦!她很想反驳二娘的话,却没勇气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