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神大震,也顾不得此时是大白天,世间万物在阳光之下都无所遁形,她立刻跃上旁边一棵最高的大树,希望能将宫内的情形一览无遗。
丙然,她看到黑羽定海一袭身影正在向王宫的西北方横掠飞去,而他的怀中还依稀抱着什么。
她不敢想像,却万分期待,急忙追随而上。她的轻功好过其他侍卫,又是从侧面追击,很快就追近了,为了怕黑羽定海和自己错过,她大喊一声,“将军!”
听得她的呼喊,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长出一口气,急转停步,待她迫近时,将手中的圣心晨用力塞入她手中。
“快走!找素兰帮你藏身……不,不能找素兰,我家只怕也要被大王监视了。”他大概是跑得太猛,喘息之声沉重,两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骤然将儿子抱在阵中,恍然如梦,但惊喜之后,却感觉到他的状况有些不对,再要说话,身后己有追兵逼近。
摆羽定海瞪她,“还不走?”
令狐问君知道清势紧追,也容不得她多想多问,怀中的圣心晨更是“母后母后”叫个不停,叫得她心里又痛又酸。
她连忙说。“将军若是月兑险了,不要再留在朝内,托人给我带个话……”
他大喊一声,“走!”
令狐问君不敢停留,抱起圣心晨便冲出王宫之外。
摆羽定海看着面前越追越近的追兵,暴喝一声,双臂展开,似是拦路的猛虎,将追兵硬生生阻断在自已眼前。
众人摄于他天神一般的威风凛凛,气势自然弱了半截。
但黑羽定海出拳的力度和准度却大失水准,速度也越来越慢,像是背看一个沉甸甸大山的老者,连喘息声都粗重得清晰可闻。
蚌然之间,破空之声接连响起,蓦然又有数支短弩横空刺来,若是在平时,他绝对可以轻松躲开,但此时他却挑动了一下嘴角,张开着双臂,就像是在拥抱生命中最后的一份礼物,一份让他走到生命终点的礼物——
他胸口中箭,血花涌开,一个翻身从屋顶上落在了地上。多少侍卫扑将上来,人人手持兵刃围在他左右,但依然不敢再靠近一步。
摆羽定海胸前背后都己中箭,但他匍匐看重新站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看黑羽王所在的方向,重新跪倒,郑重其事的,缓慢的,叩首三次。
然后,他保持看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似是一尊木石雕塑,亘古不变。
他用生命帮助了他最在乎的人,用生命回报了他最要忠诚的那个人。
摆羽人的誓言。一日生为黑羽人,终生便是黑羽人!他做到了,他至死不悔……
令狐问君带着圣心晨奔出王宫时也是气喘吁吁的,她顾不上看后面的清形,只是一路狂奔,她心中有个去处,不是黑羽定海的镇海将军府,而是她曾经住饼的那家客栈,但是背后己有追兵追至,寒风擦耳,她猛地跃起身,劫还是被刀锋划破了衣袖,那只胳搏紧紧抱着圣心晨,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并没有让她将儿子放下。
扯下头上的发答,乌发飘落,那发答乃是精铁所铸,这是她随身保卫自己的兵器。
必身扬手,小小的铁答在她手中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心软不得,只喊了一句,“晨儿闭上眼!”然后将答尖扎进追兵的颈部和心脏,喷涌的鲜血溅到她的衣上,她咬紧牙关把最后一名追兵撂倒,再度抱起儿子掠向目的地。
前些日子素兰帮她找到了隐藏在黑羽都城的薛平,他们的情报交换便是在她住饼的那间客栈里。
今天,当她冲进客栈时,顾不上看客栈老板和伙计,以及其他客人诧异的目光,便直接冲入房内。
将房门关好后,她才有时间认认真真地看着儿子,拚命地看,贪膺地看,抚模遍了儿子的脸颊,亲了一遍又一遍。
“晨儿有没有吃苦?晨儿是不是很想母后?刚才吓到晨儿了吧?”她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但她知道此时此刻还不是她释放感情的时候,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一直隐身在楼下扮作茶客的薛平奔了上来,轻敲房门,凑在她门边小声道。“太子得救,我们必须即刻离开这里,以防追兵。”
她相信黑羽王必会布下天罗地网来追捕他们,走得越快,被追上的可能就越小。
薛平小声再说。“皇后娘娘请不要着急,在这里稍等一下,微臣去找援军来。”
令狐问君忙着帮圣心晨换衣服,她早己准备了一身平民的服装为他更换。
圣心晨并不完全明白自己这些天的遭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刚才的血腥场面和紧张过程却让他也意识到危险,见母亲神情紧张凝重,他便一边给她擦看眼角的泪,一边笑看说。“母后,晨儿这些天玩得很开心,母后不要哭。”
她被儿子这句童言童语逗笑了,抱过儿子的小脸蛋又亲了亲。
令狐问君她忐忑不安地抱看圣心晨在屋中等,忽然间她觉得情况不对。这客栈下面平时都有客人吵吵嚷嚷的声音,怎么今日突然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紧张地贴到门旁,刚要听外面的声音,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她双臂护着儿子,一只手紧紧握着长剑,只待有人冲进房间之后,她便立刻以命相拚。
房门打开,圣怀璧俊颜如冰,一身黑衣大鳖,踏步而入。
令狐问君还在愣神儿,他己经向看儿子张开双臂,圣心晨则欢天喜地的飞奔过去,一下子投进他的怀抱。
一瞬间,她的双眸己充满泪水。这就是骨肉亲情,这便是父子之爱。纵然平日里圣怀璧疾言厉色地呵斥儿子,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依然敢冒看风险深入敌人月复地,只为了接儿子回家。
而晨儿看到父亲的那一刹那,竟也是这样真情流露的扑进父亲的怀里,眼前此景,眼前之人,怎能不让她心动流泪?不让她感动至深?为了这样幸福的画面,她愿意付出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去维护。
圣怀璧将儿子抱起,一手拉过令狐问君,沉声道。“黑羽都城中即将戒严,我们现在就走。马车在外面,我们不去港口,先从东门出城,那里距离宋城较近,宋城己在圣朝军队的占领之下,比较安全。”
接看,他一眼看到她的手臂上裹看厚厚的白布。
双眉一凝,他将儿子放下奔到她面前,沉声问。“怎么会受伤?”
“这点小伤换回晨儿还是值得的。”她集笑着,轻抚着他的眉眼。“怀璧,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圆了。”
圣怀璧咬牙切齿道。“都怨你不听话,否则哪里会受伤?回去再与你算帐!”
坐上马车后,圣心晨在他的怀抱中,好奇地问。“父皇,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他瞥了一眼令狐问君,微笑道。“问你母后。”
她悄声告诉儿子,“我们回家。”
马车行驶到城门前时,有士兵己经接到命令关闭城门。
圣怀璧对车外同行的幽学和薛平低喝道。“无论如何,必须出城!”
幽学一声清啸,带领着数名圣朝死士扑杀看守城门的士兵,薛平抽剑出鞘,横扫面前,两名士兵立刻倒下。
摆羽士兵发现这马车有古怪,全都扑将上来。
圣怀璧一声冷笑,人剑合一掠出车门,剑如虹,人如风,血花落碧土,竟无一人可以阻挡其锋芒。
令狐问君在车内看得惊心动魄,只怕这一战会引来更多的黑羽追兵,但幽学己经带看人将大门推开,骏马嘶鸣,马车狂奔而出,圣怀璧携剑团身,追上马车,回手一串霹雳珠,炸起烟雾闪电,让那些追兵目眩耳鸣,无法追上。
他坐回车厢之内,昂然问儿子,“父皇神勇吗?”
“神勇!”圣心晨浑然不觉刚才那一战的惊心动魄,只开心地拍手为父亲喝彩。
圣怀璧得意地说。“咱们圣朝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不要跟看黑羽人练什么武,以后父皇自然会有最高深的功夫教你!”
令狐问君一直在回首透过后面的车窗看看外面的情沉,听得圣怀璧这样说,她转眸望看他轻声道。“陛下,可知万事留余地的道理?”
他知道她是在劝自己退兵,便淡淡一笑,“如今我们在敌人的月复地,一切等我们月兑了险再说。”
她不忘一提,“若我们月兑险,是叨上天之福,也要感谢一个人。”
“谁?”
“黑羽定海将军。”令狐问君吐出这个名字,看到他皱起眉时,便再说。“刚才若非将军拚死相救,晨儿不会这样容易被我救出。”她紧紧掐看他的手臂,“你可知这意味看什么?”
圣怀璧凝视看她的眼,一字一顿,“你是要我拿唾手可得的大好江山换他这一条命的人情?”
“将军誓死保护黑羽的疆土,却可以救敌人的儿子,你为什么就做不到他的大恩大义?”令狐问君同样掷地有声,她低下头问儿子,“晨儿,这几日那个黑羽将军对你如何?”
“师父对我很好,”圣心晨咧看嘴笑。“他教晨儿武功,教晨儿练好武功保护母后和父皇。”
令狐问君再将目光投向他。
圣怀璧无奈地长叹,“这个黑羽定海和你一样,都是我命中的克星。罢了,我虽然不是大仁大义之人,但看在他救了我儿子的分上,我就给他这个面子,只是将来
他止住卑,看到她正抱着儿子甜甜地笑着,再狠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圣怀璧何其有福,能有此佳人长伴一生,何其有幸,知道人世间原来除了皇权,还有更多更美好值得他用双手捧着珍惜的东西。
他不愿意破坏这一刻的美好,他只想亲吻自己最爱的人。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没有顾忌儿子不满的咕味声,他将令狐问君圈进怀中,深深的吻了下去……
圣朝止兵了。
止兵,但没有退兵,大兵依旧压境,而黑羽军在又坚持了二十一天之后,黑羽王被追和圣朝签定了一份协议,表明永远臣服于圣朝的统领之下,绝不会再有进犯他国之举,承认圣皇是一朝三国的唯一最高权力拥有者和行使者。
摆羽定海的死讯在签定协议之前便传出,黑羽王本想暗中处理此事,奈何黑羽定海的属下们不服,他们尤其不接受黑羽定海一生为国,却在死时被定为逆臣之名。最终黑羽王迫于朝中众将的压力,改口承认错怪了黑羽定海,说他是为护国而死,命人为他修祠堂,修宗庙,立碑做传。
但无论他怎样弥补,都已令许多原本忠于国家、忠于王权的黑羽将士寒了心,心寒了,便成了一盘教沙,这才是黑羽这一战溃不成军的致命原区。
五年之后,黑羽国中作乱,黑羽王被杀,黑羽国几更国主,国内再起兵戈,乌云蔽日,战火甚至影响到玉阳,玉阳恳请圣朝出兵相救,圣咚璧再度调兵五万,长途奔袭,平叛黑羽之乱,一年之后,战乱平息,饱受内战之苦的黑羽人自请与圣朝合并,奉圣皇为唯一之主,圣怀璧终得黑羽江山。
而玉阳白玉颂明出走之后,百姓朝臣朕名写信恳请玉颂明回国主持朝政,但他却不管一切的待在金城,日夜守护在重伤的金城倩身边,她迟迟不醒,让他肝肠寸断,哪里还顾得了国事?最后拟了一道诏书,告知玉阳全国百姓,明确表示他已厌倦王权之争,甘愿放弃王位,并上书圣朝,希望圣皇能代为统辖玉阳的全部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