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羽定海的护卫怒道。“什么妖法?那是摄心术,你们岂能懂得?”
“住口。”他冷冷喝止,“在玉阳王和华妃面前,哪里轮得到你们大呼小叫!”他喝退了手下,又对玉阳王说。“即便他编得像是真的,但终究没有铁证可以证明他就是你们当年丢失的皇子,一块血玉,人人都可以拿看,难道有血玉的就一定是皇子吗?”
豹妃笑道。“你说的对,有血玉的人自然不见得就是我的明儿,但是我的明儿当年出生时,因为脐带绕颈,几乎窒息,接生的稳婆在用剪刀剪断脐带时,不慎划破了他的脖子,那一道疤痕就在他的耳下,你可以来看,到现在这疤痕还隐隐可辨呢。”
听华妃这样一说,黑羽定海也无法再质疑下去。
眼前这情势瞬息万变,让他很是不悦。
懊不容易碰到了仇家,这一名小小的圣朝特使,无论是杀是抓,原本都易如反掌,现在对方摇身一变,竟成了玉阳的皇子,几千名将士的血海深仇,竟不能立刻和他算了。
不过,他的目标原本就是圣朝的四皇子圣怀璧,这个人终究只是听人使唤的棋子罢了,现在暂时放过他也无不可,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他原本的计划似是要重新街量一下了,今晚到底要不要和玉阳王撕破脸呢?
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满脸惊恐地说。“陛下,不、不、不好了,宫外出事了。”
殿内人同时看向这太监,玉阳王惊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支人马,说是他们的黑羽将军在宫中遇害,要冲入皇宫。御林军己经和他们起了冲突,城内的百姓得知王宫有变,都赶来相救,三方人全搅在了一起,死伤无数……”
殿内所有人都不禁神色大变。
摆羽定海皱眉喝道。“真是胡闹,几时让他们动手了?”
他快步奔出大殿,站在院内,听到的确在皇宫四周隐隐的有喊杀之声传来。
只是这玉阳王宫地域也算不小,宫外的声音很难真切地传入宫内,而他们所在的正殿四周,又恰懊有教坊乐师弹奏乐曲,再加上刚刚殿里这,出认子大戏的捣乱,竟让在殿内的他都没有察觉外面己经生变。
令狐问君见他冲了出去,寸削肖走到小谢身边,低声问。“这是四殿下之计?”
小谢微微点头,轻声道。“殿下要您务必留在宫内,不要出去。”
但她哪里待得住,圣怀璧迟迟不将详细计划告诉她,只声称不会伤了黑羽定海的性命,可是她竟忘了,他哪里是个会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的人?不杀黑羽定海,是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但是这一计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足以帮玉阳退兵。
她己经明白圣怀璧此计的关键了,即是—假传黑羽定海死讯,挑动黑羽人先行发起进攻,而后黑羽定海现身,玉阳人会误以为是黑羽人故意造谣生事,对黑羽的畏俱之情会立刻转为保家卫国的仇敌之恨,必然殊死抵抗,就算是玉阳皇城没有足够的兵马来得及调配驱
使,抵御强敌,城内必然也有数万爱国的百姓,会成为此计中最无辜却最有用的棋子,卷入混战之中。
她不禁在心中痛惜慨叹。圣怀璧,你这一计真是又狠又毒啊!
摆羽定海冲到宫殿之外,己不见那名留守的护卫,到处是交缠在一起的搏斗人群,夜色中甚至看不清谁是黑羽人,谁是玉阳人。
他站在正殿门前,一柄弯刀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下子砸向他的面门,他徒手接住,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在夜空中似一个炸雷,百丈之内至少聚集了近千人,却人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奇迹般的,混战的人群停下了动作,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摆羽士兵自然先认出他来,见他平安无事地站在那里,一个个欣喜若狂地奔过来,喊道。“将军!您没事吗?刚刚传说将军在宫中遇害,弟兄们正要为您报仇呢!”
“谁说我遇害了,胡一龙呢?我派他在这里留守,这小子躲到哪里去了?”黑羽定海皱看眉在人群中寻找手下的踪影。
突然间,玉阳的人群中爆发出凄厉的高喊,“看吧,果然是黑羽人的阴谋!他们的将军根本没事,却诬陷是我们玉阳人谋害了他!摆羽人带看这么多人到都城来,分明是想灭我玉阳!巴他们拚了吧!否则玉阳人就要当亡国奴了!”
这一声悲愤的呼喊之下,原本平静的人群骤然重新喧哗躁动了起来,夜色中的人影幢幢,看不出是玉阳的士兵多,还是玉阳的百姓多,但他们全都一拥而上,扑向了黑羽士兵。
摆羽定海皱紧了眉头,仓促之下不容多想,他未做好全面部署,这场膘战绝不能乱打。于是他下令道。“全都撤回港口!”
摆羽士兵无奈撤退,一路上依旧有群情激奋的玉阳人冲撞过来,黑羽士兵且战且退地杀出一条血路,然而死伤人数依旧在不断地增加。
令狐问君冲出玉阳皇宫时,百姓的矛头己经指向了撤退中的黑羽士兵,四面八方一团混乱,她茫然地看看眼前的一切,像是在看一场戏。
倏然间,有人从旁边闪身而来,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阴暗的角落里,沉声道。“不是让你留在宫内,不要出来吗?”
她侧目看他,“这样的计策,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圣怀璧幽幽笑道。“你想兵不血刃的就退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黑羽定海挟战败的愤恨而来,对于玉阳早己志在必得,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我只是让玉阳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而己,这己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令狐问君语塞了。
她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计的确高妙—先是分散了黑羽定海的注意力,让两军陷入莫名其妙的混战中,而后又勾起玉阳百姓的怒火,让民院变成此次混战中最不可小觑,也是最能扭转战局的力量,同时把小谢这名皇子送到玉阳王的面前,让玉
阳王从一个绝望的父亲变成看到国家未来希望、充满雄心壮志的皇帝。
玉阳与黑羽这一战,缺的不是人数,不是战略,而是敢与强敌殊死一战的勇气和必胜的信心。
如今这勇气和信心都被圣怀璧激发出来了,但代价却太过惨重!看见七横八竖的尸体和四处流淌的鲜血,令狐问君想离开这里,却不知道从哪条路走才可以不踩到这满地的鲜血,不惊动这些无辜的亡魂。
耳畔,那一声声的嘶喊,有多少是刀锋剑刃砍在皮肉上的痛苦哀号?
如今,她越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得根本见不得百姓的生命如蝼蚁草芥一般,轻飘飘地就这样被终结。原来她真的不适合做丞相,因为她的心不够硬,不够狠。
挣月兑开圣怀璧的手,她哑声道。“我要回去休息。”
他拦在她面前,“先别急看回去,那客栈现在是黑羽定海的必经之路,你若回去会和他撞到一起,不如先留在玉阳王宫中等待结果二玉阳王答应过我,会给我们圣朝人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让我们藏身,等事情结束后,再寸削肖送我们离境。”
她失神地望看他,苦笑道。“好,你都算计清楚了……殿下真的是算无遗策,令狐问君自愧不如。”
她这神情,这语气,圣怀璧是如此的熟悉,他知道她必然在心中又怨恨自己轻易憔牲别人的性命,但是在他看来,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必然之路,而她心底那一丝小小的妇人之仁,其实是多么可笑的无谓怜悯。
“问君,我们别无选择。”他直视看她的眼,一字一顿。“你试过去说服黑羽定海了,但是没有成功,你早就应该知道,既然你选择站在皇权之畔,就注定要有所取舍和牺牲。起码,我保住了大部分玉阳人的命。”
“他们若知道了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应该会对你感恩戴德的。”她反身奔回玉阳王宫。
正殿之内,玉阳王凝眉沉思,似在等待属下的报告,她的去而复返让他很是诧异。“姑娘没有跟随黑羽将军一同走吗?”
她走上几步,忽然长揖行礼,木然说道。“刚才是我欺瞒了陛下,君子晨并非我的真名。在下令狐问君,拜见玉阳王!”
令狐问君留在了玉阳王宫,宫外的那场膘战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算结束。
据报,黑羽士兵撤回停在港口的战船上后,连夜起锚,驶离了玉阳,正朝着黑羽国返航,玉阳之危暂时解除。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玉阳王长出一口气,欣喜地对令狐问君说。“这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啊!没想到会将令狐丞相和四殿下送到我玉阳来,又将我的明儿送了回来。玉阳欠了圣朝太大的人情,无以为报。”
她淡淡地问。“陛下统计过昨夜之战玉阳折损了多少士兵和百姓吗?”
玉阳王对于她的问题不以为意,“大难得解,总是要有所付出的。”
他的话竟与圣怀璧如出一辙!她这才明白为何圣怀璧的计策可以在玉阳王这里执行得如此彻底,原来身为皇室中人,心思都是一样的,只要保住疆土,保住笔权,其他任何人的性命都可以被牺牲。
那天路过玉阳王宫的御花园,无意中看到华妃正拉看小谢在御花园里聊天。
小谢现在己经正式改回他的本名—玉颂明,但是在自己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亲生母亲面前,显然他还有许多的不适应,连嘴角的笑容都明显有些僵硬。
看到她的时候,现在的玉阳国王子玉颂明起身叫唤,“丞相大人。”
令狐问君笑道。“我现在也要尊称你一声殿下了,殿下不必和我这样客气。”
玉颂明的脸上微微泛红,轻声对华妃说了句什么,快步走过来,问道。“丞相哪天要回国?”
“还得和玉阳王谈一些事情,我刚刚派人给圣皇送了信,说要晚几天回去。”她此次来玉阳的目的其实和黑羽定海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要与玉阳再度确立结盟关系,黑羽如此强大,不会甘心这一次两次的小失败,下次卷土重来必然是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而玉阳也好,圣朝也罢,甚至是金城,都必须及早防范,三国结盟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她看看玉颂明,“现在有你在玉阳,四殿下就可以放心一些了。”
他沉默片刻,俏声说。“其实我是想和丞相及殿下一起回圣朝去的。”
“为何?”令狐问君诧异地看着他。“在圣朝,你只是四殿下的一名手下,挂名在雀灵苑,见了人都得行礼问安,可在这里,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子,倘若太子真的不幸病笔,你就是玉阳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了,难道你不想称王吗?”
玉颂明仰天长叹,“做一个王者,要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年我己经习惯了清心寡欲,习惯了听从发号施令行事,我不确信我有这个能力可以扛起一国百姓安危这样的重责大任。
“我对玉阳没有一点印象,无论是玉阳王还是我的母妃,如今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甚至不知道这梦是美梦,还是恶梦。我这个人胸无大志,不喜欢改变,甚至……有点畏俱。”
令狐问君宽慰地对他笑笑,“你多虑了,要做好一个王者其实也不难,只要手下有一批肯为你誓死效忠的忠臣良将,而你只要学会说“上朝、退朝”四个字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