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顿,字字如敲金石,他望着她坚定而盛满忧虑的眼,心中一叹—这皇权之争到底是将她硬生生地牵扯进来了!
圣怀璧握着那只断了指的手,摩攀良久后,柔声说。“我害你断了一指,所以我拿自己的一生来还你,不知道能不能还清?”
她一震,倏然间明白自己又被他瞒了一件天大的事。她愤而将手抽出来,质问道。“原来这件事你早己心中有数?”
若非他早己洞悉背后主使,怎么会表现得如此镇定从容,了然于胸?可恨的是,自始至终他却不曾和自己透露过半个字。
“你知道自己的劲敌是太子,为何不说?”她柳眉倒竖,气得手指都在颤抖,“若太子暗中对你不利,我又不知道内情,到时真的出了意外,谁来承担责任?”
他一把抱住她,柔声回道。“我不告诉你,先是因为我们不熟,后来是不想让你担心。深宫之中为了这浩荡皇权,兄弟阅墙、互相倾轧己经够让人寒心了,父皇听了你父亲的话召你回来,是因为你父亲力主你心地坦白清明犹如明镜,可以成为这圣朝的一股清流,我怕把你扯进这鲤凝事情,让你为难……”
“胡扯!”她听得不耐烦,怒目而视,“你这番话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论道理,我是圣朝丞相,要想稳定圣朝甚至是三国,朝中内乱的根由我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放开手去做事?
“论情……你没完没了地纠缠我,却只是报喜不报忧,逼着我以为你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结果你外有强敌,命在一线高悬。明日你若被人害死了,你从我这里巧取袄夺的那些感情,也都让我白扔了吗?若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你真是自私冷酷到了极点!你这样的人,我也不必再为你操心费事,明日一早我就呈交丞相大印,挂冠归隐,再不理你这些鲤凝事情!”
她素来沉稳寡言,偶一为之的雷霆之怒,张口竟是滔滔不绝,听得圣怀璧都不禁愣住。
她站起身几步来到桌前,端起茶壶大概是想喝茶,可是因为他几日没有回宫了,茶壶都是空的,她一腔愤懑无法发泄出来,顺手将茶壶摔到地上。
倏然之间,房门之外,院落之内,十一数条黑影翩然落下,齐齐拜倒说道。“听候殿下吩咐!”
这下换令狐问君愣住了。
圣怀璧悠然一笑,踱步到门前,挥扫一摆,“没事,是丞相失手打翻了茶壶,你们退下吧。”
那十几条黑影一声令下同时四教开来,又不知道藏身何处了。
令狐问君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周围竟随时埋伏看这么多的人手保护看他。
圣怀璧耸耸肩,“这些人都是父皇安排的,依我的意思,原不必这么劳师动众地保护我,但是自你出事之后,父皇怕我这边也出事,非要把他最精锐的杀手营调配到我这里来。这些人不说以一当百,也可以以一当十,所以环些寻常武师背定是近不了我的身的。”
“你……你就当着这么多人……她想起刚才两人在房中的亲密动作,那时门窗都没有关好,只怕也都被人看了去,一想到这里就尴尬羞愤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圣怀璧看出她的心思,笑看反手将门一关,一手揽她入怀,“这下子别人就看不见了。”
他双臂环住她的腰,轻声又说。“既然外敌强大,我们就不要再闹别扭了好不好?我九死一生地回来,总算是救了圣朝苍生,可却被你痛骂了一顿,到现在你都不和我说句恭喜,起码也该说句‘想你’吧?”
她抬头望着他的笑脸,想像他在海上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虽然气他轻易屠杀了三千多名战俘,做下如此残忍冷酷的罪孽,但是正如他所说的,眼下强敌环伺,她必须要多分些心思帮他对付这些敌人,以免像今晚这种让她担心的事情再度发生。
况且,黑羽和太子这两大对头己经够让她头疼的了,现在莫名其妙还多了一个二皇子。圣阵确今日所做之事又意味看什么?他若是真心喜欢圣怀璧,那他与自已岂不成了清敌?这又是一柱麻烦。
她越想眉心就堆整得越紧,当日回朝时,她便知道必定有千难万难在等看自已,只是再千算万算,终究算不到会有一个圣怀璧闯入心里,扰乱她的心神,将她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若不是圣皇属意于他,也许自己还不会被召回圣都。可能在圣皇心中,让任何一个人做为圣怀璧日后的左右手,都不如自已深信的宠臣之女更让他放心。
若没有他,她也许还在玉阳的田阅插秧,也许在黑羽的海上练兵,也许在金城的矿场冶炼,虽然都是苦活累活,但是心不会有现在这般累。
都是因为他,眼前这个男人—圣怀璧,他带给自己这样无穷无尽的烦恼。
只是这烦恼背后,亦有一丝温柔的甜蜜让她贪恋渴望,对那些麻烦困扰也渐渐变得甘之如怡。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啊……
第二天早朝散后,圣皇将圣怀璧和令狐问君单独叫到御书房问话。
“昨夜的夜宴听说太子灌了你不少酒?”圣皇看着两人,将目光落到圣怀璧身上。“你现在心中该有觉悟,自此事之后,他不会少找你麻烦,这一战的结果,你的锋芒想藏也藏不住,兵部的重担日后也要落在你身上了。”
他神情冷肃道。“三哥的伤势这么重,让我接手兵部,只怕兵部众人不会服气。”
“你立下这次大功,兵部之人必然服气,谁要是敢说三道四,让他到朕面前来二朕会给他一个交代,但朕不信有人会有这样的胆子。”圣皇语气强硬,显然此事己在他心中盘旋多日,早有定夺了。
圣皇又看向令狐问君,“前次朕和你说过,要你帮他守着江山,过了这几天,可想清楚了?”
“微臣想清楚了。”令狐问君的神色己经比那日沉稳镇定,“所以微臣想先问清陛下一件事。”
“你说。”
“陛下准备如何安排太子殿下的去处?”
令狐问君的第一句话就问得如此尖锐,圣皇幽幽望看她,好半晌才叹道。“你问到了朕心中的痛处。若非优柔寡断,惦念父子之情,此事也不会让朕如此骑虎难下。”
“陛下心中既然认定四殿下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而前面又有太子名正言顺,陛下必然要先裁撤太子,才能让四殿下上位。可太子毕竟无重罪在身,贸然废太子必然会引起满朝喧哗,太子门人也不会服气,到时候就会给四殿下造成非常棘手的麻烦。”
“重罪并非没有。”圣怀璧冷冷道。“他派人企图刺杀我,便己经是重罪了。就算这件事没有人证物证,那么此次三哥为何会输得如此凄惨?敌军与我方难道就没有暗中勾结吗?”
令狐问君震惊地看着他,“四殿下,这话只是猜测,不宜在陛下面前随便讲出。你怀疑太子通敌?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会有。”圣怀璧喃着那丝冷笑,凝望着圣皇,“只要父皇给我特许,准我去查,很快就能得到情报,但我怕父皇狠不下这个心。”
圣皇沉吟片刻,“兵部那边还有不少事情要你们打理,太子之事可以先暂放一边。你们不要逼朕做决定,怀璟虽然有种种不是,但他和怀璧一样都是朕的骨肉,朕不想把事情做绝。”他又看了一眼四皇子,“你也要记得朕的这句话。”
“是。”圣怀璧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但神色却是极为不屑。
出了御书房,令狐问君问他,“看来兵部要交给你了,你刚刚说的到底是猜测还是有证据?”
“先从邱朕东身上下手,既然他是太子放在兵部的细作,他身上自然可以查出不少事。”
圣怀璧的语气中流露出的森寒杀气让她浑身一颤。
摆羽俘虏被海祭之事,两人自争吵之后便没有再提及,这似是两人之间的禁忌,无法轻易触及,但是他刚才的这句话又让她不得不想起,他在面对外敌时可以做到何等的狠辣无情。
“无论如何,你要杀谁,先与我商量之后再做。”她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底线。
他笑道。“师父说的话,弟子怎敢不听?”
“其实你从未听过我的话。”她轻叹看低语,“走吧,现在去兵部,诸位大人都在那里等我们呢。”
圣怀璧此时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一人正从侧门走来,他微微扬起了下巴,主动出声招呼,“二哥。”
圣怀玥一眼看到他们,神情尴尬地向两人点点头,避开他的眼神,就直接去了御书房。
令狐问君悄声道。“我以为你再面对他会不好意思。”
“要不好意思的是他,为何是我?再说,我现在也不想和他搞僵,日后还有不少要倚重他的地方。”圣怀璧笑看和她并肩前行令狐问君迟疑看问。“倘若改日他再有所举动呢?”
他凑近她耳边说。“那你就再来一次英雄救美。”
秀眉一蹙,她情不自禁地呸了一声。
圣怀璧和令狐问君朕袂走进兵部的时候,兵部中的大小辟员正挤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什么,人人神色凝重,似是出了大事。
“怎么了?”令狐问君扬声问。
兵部尚书肖怡然这才发现他们,连忙走过来行礼,沉声禀告,“员外郎邱朕东昨晚突然被人杀死在家中,家人今早发现后报了案,现在刑部和九门总督那里应该也都知道了。”
圣怀璧和令狐问君对视一眼,彼此都心如明镜。
他轻哼道。“下手倒快。”
肖怡然敏感地看看两人,“四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令狐问君拉了圣怀璧一把,对兵部尚书使了个眼色,“咱们后堂说话吧。”
进了后堂,他大刺刺地坐在三哥原来常坐的那把交椅上,问道。“此次三哥出海作战,为何会大败而归,尚书大人是否己经厘清败因了?”
肖怡然一征,没想到四皇子开口问的是此事,略微沉吟后回答,“众人都觉得败因有三。一是因为黑羽骤然来犯,我方准备不足,二是因为我方久己疏于海战,的确处于下风,三是轻视了敌军之将黑羽定海的作战能力—”
“这些并非关键根由。”圣怀璧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尚书大人应该还未看过三哥那一战的战程纪录,上面明明白白记着三哥出兵之后,有人从背后伏击他,而且目标直指主战船。你知道三哥作战的风格,素来不会轻易让人知道主战船是哪一条,若非有奸细出卖,黑羽定海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得知三哥的所在位置?”
“果然有奸细?”肖怡然气得须发颤抖,看向令狐问君,“丞相大人前几日也和我说过怀疑有奸细,但是我们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啊。”
“这证据现在有了,但也不过是个死证据。”圣怀璧冰冷的声音意有所指。
他立刻明白,惊讶道。“殿下难道认为那死了的邱朕东就是奸细?可是……邱朕东在兵部任职多年,素来没有什么差错啊。”
“老尚书您大概是糊涂了,这奸细的脸上难道还会刻着字不成?”圣怀璧满是不屑地扯动看嘴角,“您不会忘记前些日子丞相遇刺那件大事吧?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此事与邱朕东有关。现在您再想想,为何我得胜回来,这邱朕东就突然死了?显然是有人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