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舒服的地方不住,他为何搬到那儿去?”倪开锋不解。
“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是为了那间面馆,还有……”姜延秀暧味一笑,卖着关子。
“还有什么?”倪开锋火爆急躁,等不及的问着。
“还有穆家面馆的女儿。”
“为了……女人?”他微顿住。
“正是。”姜延秀捱近,低声道:“倪爷认为报复一个人,是打他一顿痛快还是……毁了他比较痛快?”
倪开锋听出了话中含意,“你是说……”
“城南一带都是老旧的木房,从前也发生过几次火灾,他住在那里根本是自掘坟墓。”姜延秀续道:“一把火烧了他以消心头之恨,倪爷认为如何?”
他思忖一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此计甚好,你有什么想法?”
见倪开锋对此毫无异议,姜延秀原本还略带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
“倪爷人脉广阔,一定不难找到一两个亡命之徒为您卖命……当然,若能找到境外之人,那是最好。”
“为何得是境外之人?”倪开锋问。
“境外之人在京城面生,就算被人看见,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身分。”他解释,“完事之后让他们速速离京,到时就算衙门要办,也找不到凶手……而只要找不到行凶之人,就找不到真正的主使者。”
倪开锋听着,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哼了一声,“老子就一把火烧了这马蜂窝,看他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姜延秀压低声音,谨慎交代,“倪爷,此事绝对不要声张,免得节外生枝。”
“这道理,我明白。”
“那……”他阴沉的一笑,“那小人就等着倪爷的好消息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拉到一个这样的“同伙”。倪开锋平日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无脑狂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顾虑后果。
而他,就需要这样一个人当他的垫背。
若此计可成,他便能消心头之恨。若不成,有倪开锋这样的人物扛着,罪也论不到他头上。
不管成或不成,他只有得利,没有损失。
“孙不凡,咱们走着瞧,你教我不好过,我就让你活不了。”
“吃饭。”穆熙春将食物摆着,一个转身便像是逃难似的跑掉了。
自那一天孙不凡在水井边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便一直……避着他。
尽避他们每天都能见面,可她的视线却始终没与他有任何交集,仿佛只要一不小心跟他对上眼,她便会染上什么要命的疾病般。
吃过她送来的饭菜,孙不凡便带着后一上陆大夫那儿换药。
陆大夫检视过他的伤后,对于他惊人的复原速度啧啧称奇。
“哎呀,孙公子,你的手已经好了九成呢。”他相当难以置信,“老夫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复原得如此神速的伤患。”
“是吗?”孙不凡一笑,“我娘常说我铜皮铁骨,看来不假。”
“依老夫看,你再换个两次药便能完全康复。”陆大夫边说着,边悉心的为他清理手上的旧药。
再换个两次便能康复?他大约三、四天换一次药,等于不过再十天左右他就会被陆大夫“宣判”痊愈。
那也就是说,到时他不再是伤患,而穆小春那丫头也不必再伺候他。
想到这儿,他不觉苦恼。
“怎么了?”陆大夫疑惑的看着他,“公子的伤就要痊愈,怎么脸上却不见一丝喜悦?”
孙不凡微顿,然后目光一凝的直视着他,神情严肃而认真,“陆大夫,我能伤久一点吗?”
“嘎?”陆大夫一怔,迷惑不解的看着他,“老夫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齁!齁!”后一觉得这陆大夫实在太不灵光了,居然没关出孙不凡那一点心眼儿。
他得伤久一点,穆熙春便得多伺候他一些时日。这司马昭之心呐,别说路人皆知,就连它这条狗都观得一清二楚。
“我想请大夫别让我的伤好得太快,因为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些时日。”
在这话,他说得够明白,而陆大夫也终于意会过来。
陆大夫捻须而笑,“老夫明白,老夫明白,孙公子还真是有心人。”
“碰上她,有心也是枉然。”孙不凡无奈一叹。
“怎么?她让你碰了钉子?”
“她……”他是因外伤而来就医的,可如今却像是在诊问心病,“她一直把我当作看不见的东西似的,我真拿她没办法。”
看他神情苦恼,陆大夫又是一笑,“公子可向小春表明心意了?”
“我说了。”他露出腼腆表情,有些尴尬地说:“我豁出去的说了,可她却认为我是为了想得到她家的铺子,才对她说……”
“她许是害臊吧,”陆大夫分析道:“小春虽已二十,情窦却才初阔,再加上你誓在必得的是她无论如何都想守护的穆家面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当然,其实……她娘亲也十分担心此事。”
闻言,孙不凡微怔,“她娘亲?”
“是的。”陆大夫颔首,“她娘亲十分担心你接近小春是别有意图,对他们夫妻两人来说,小春可是比那间面馆重要呀。”
他神情严肃地表示,“我孙不凡若有这私心,不得好死。”
陆大夫深深注视着他,欣慰的一笑,“听你这么说,老夫其替小春感到高兴,不过这话你还是当面对她说吧。”
“她现在什么都不听我说。”
“那就对她爹娘说去。”陆大夫给了建议,“把你的心意、你的想法都说给他们听,得到他们的信任及认可,他们也才能放心的将女儿交到你手上。”
“齁!齁!”听着陆大夫这番话,后一忍不住吠上两声表示赞同。
此招才真的是“擒贼先擒王”啊!齁齁齁!
陆大夫笑视着它,“瞧,后一也认同老夫呢,哈哈哈。”
“齁!齁!齁!”后一回应着他。
店休之日,穆熙春外出采买油盐糖醋及面粉等物品。
趁她不在,孙不凡立刻前往穆家。才要踏入穆家面馆,便见穆大娘也正巧要外出。
两人碰上,都楞了一下。
“穆大娘。”身为晚辈,他当然得先致意。
她神情有些凝沉,“孙公子,我正要去找你。”
他微顿,“不知大娘找晚辈有何要事?”
“孙公子,”看了他受伤的左臂一眼,她正色道:“请问你几时要离开?”
孙不凡先是一怔,但旋即明白她为何这么间。
“大娘护女心切,晚辈十分明白。”他神情自若,不卑不亢也不疾不徐地说:“其实,晚辈正是为了此事想拜访大娘及老爹。”
听他这么说,穆大娘一震,疑惑的看着他。
“比起穆家面馆,大娘更在乎的是小春吧?”他眼神真挚的直视着她,“晚辈与大娘一样,虽然我非常想要穆家面馆以进行饕餮京城分馆的筹建计划,但我更在意的是小春。”
穆大娘心头一震,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白直率。
“晚辈自十八岁便接掌饕餮,镇日戮力于工作,从来不思儿女情长。”他说,“初初遇上小春,我心里并没有什么想法,可屡次与她接触过后,便被她善良率真的性情吸引……”
“孙公子,你……”穆大娘有点激动。
“我对她是认真的,绝不是别有居心,这一点请大娘务必放心。”他慎重地保证,“我知道大娘及老爹对晚辈有所疑虑,如果可以,我想当面与老爹恳谈,不管是穆家面馆,还是小春……”
迎上孙不凡那真诚的黑眸,穆大娘的心颤抖着。
在这当下,她对他的所有疑虑已经消失,但也因为他竟如此轻易的得到她的信任,她反倒觉得惶惑不安。
他毫无可疑之处,但她真能如此信了他吗?
“大娘,请无论如何让晚辈见老爹一面。”孙不凡语带恳求。
穆大娘沉默了一会儿,“跟我来吧。”
这个家,穆老爹当家做主。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丈夫才是下最终决定的人。
于是,她领着孙不凡上到二楼,楼上除了几个床架,以及可供梳洗方便的一处隔间外,什么都没有。
这环境对一个病人来说,绝不舒适。
穆老爹躺在床上,并未睡着,只是瞪着两只眼睛,干望着低矮幽暗的天花板。
穆家通往二楼的楼梯十分窄陡,不管上楼下楼都得小心脚下,对健康的人犹是如此,更遑论病人了,而这也是穆老爹病后便一直没下楼的原因。
听见脚步声,而且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学老爹微怔。那穆大娘之外的脚步声,是他陌生的、没听过的……
“小春的娘,你带谁上来?”他问。
穆大娘回头看了孙不凡一眼,回答,“是客人。”
“客人?”穆老爹疑惑的转头看着,只见尾随着妻子上楼的是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俊逸潇洒,气宇非凡,尽避沉潜藏锋,却难隐其光华。虽是面生之人,但见他不凡的气度及衣袍底下明显包扎过的左臂,穆老爹已猜到他的身分。
穆大娘领着孙不凡来到床边,因不知丈夫会是什么反应而有点不安。
“小春的爹,这位是……”她一顿,下意识的转头瞥了孙不凡一眼。
“你是孙不凡?”穆老爹问。
他从容不迫的弯腰一揖,“晚辈见过穆老爹。”
“小春的爹,孙公子他……”穆大娘吞吞吐吐地,“他、他有话想……”
“扶我起来。”不等她说完,穆老爹已开口。
穆大娘微顿,正要上前扶他坐起,孙不凡已抢先一步。
“请让晚辈效劳。”说完,他已靠近床边,小心的将卧榻的穆老爹扶坐起来。
此贴心之举,穆家夫妇都感受到了。
穆老爹虽病了许久,但那目光还是清亮的。他定定的注视着孙不凡,而孙不凡也毫不闪躲的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