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心怡暗忖着,勉强笑道:“那就先谢谢你了。不过,别怪我这个长辈提醒你,你在京家毕竟没名没分,言行举止还是要有分寸才对。”
意思是她应该要对京家名正言顺的二少女乃女乃温顺恭敬喽?楚婧心底暗哼一声,淡淡道:“谢谢提醒,您放心,我对值得尊重的人,一向都很有分寸。”
那是指她不值得尊重喽?程晓茵气得浑身发抖,正想开口,一旁突然有几个女人走上前。
领头的妇人插话道:“你们在聊什么?好像聊得很愉快,我可以加入吗?”
她本不耐烦的想赶走这些碍手碍脚的人,可转头一看,脸上立刻堆满讨好的笑容,“张女士?我才想跟我妈去向您打招呼,没想到您倒先过来了。”
张硕秋点点头,视线却是落在楚婧身上,感兴趣的问:“好漂亮的发髻,可以告诉我是去哪间沙龙做的吗?”
楚婧看了看站在面前大约五十出头的妇人,她身子略显福泰,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眸底却闪烁着精光。一身贵气,胸口别了个红宝石山茶花的胸针,看来肯定来头不小,否则程晓茵不会这样一脸巴结谄媚。
“这是我自己随手胡绑的。”楚婧站起身,态度从容优雅,没有任何怯懦,反而有种隐隐傲气,“若您不嫌弃,只要有空,我随时可为您服务。”幸好在大楚时她曾好奇学着替母后盘发,所以这点小事她还行。
张硕秋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讶,温和的问:“真是漂亮聪慧啊,以前怎么不常跟京总裁一起出来呢?”
“张女士,她已经跟我大伯离婚了,所以不算京家人。”程晓茵忍不住插嘴道。
张硕秋扫了她一眼,弯起唇角,“离婚算什么?我还离过两次呢!只要自己有本事,还是一样可以过得多采多姿。况且,谁规定离婚就不能复合的?我跟现任老公也是离婚又复合的。”
“呃?是……”程晓茵尴尬的点头。
“这怎么会一样?张女士您担任妇联会主委,父亲是退休上将,丈夫是大陆产业集团总裁,自己又是映宏电的董事长,像任楚楚这样一个平凡的小人物怎么能跟您比?”朱心怡赶紧接口道。
“我看她倒很有我年轻时的风采,说不定以后成就还比我高呢!至少她就比我美多了,哈哈哈。”张硕秋爽朗的笑道,一些跟在她身后的贵妇也跟着附和的笑了。
楚婧几乎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贵而不骄的妇人,妍丽的脸蛋漾起真挚的笑容,“您过奖了。容颜会老,气质跟内涵才是越陈越香、隽永不衰,我需要跟您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希望有机会可以多跟您请教。”
她仪态大方,说话平稳有条理,让张硕秋又是一怔。
“我瞧你这小妮子的气质跟内涵皆属上乘,到底以前是谁乱传一通,说你是个没见过世面、无趣又贫乏的女人?”
“是啊,有机会到我家坐坐吧。”
“我家也欢迎你喔。”
“我看下次聚会,就邀楚楚一起来好了。”
站在张硕秋旁的贵妇们见她喜欢楚婧,连忙开口示好,听得程晓茵更不服气的沉下脸来。
“出身是骗不了人的,乌鸦即便再怎么伪装,也变不了凤凰。”程晓茵在一旁冷冷的道。以张硕秋为领头的这个圈子,她可是想尽方法都不得其门而入,凭什么任楚楚光靠三言两语就能这么受欢迎?
张硕秋微微皱眉,摇头道:“英雄不论出身低,有些人自以为出身高贵,行为举止却一点都不符合身分,反而让人更觉得讨厌。”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看向程晓茵的目光马上带了点责备,让程晓茵呕死了,这笔帐又记在了楚婧头上。
“其实晓茵说的也没错,难怪手腕上那个翡翠镯子这么适合她。”楚婧靠近程晓茵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这只翡翠镯子是我们结婚三周年我老公送我的礼物,是玻璃种的翡翠,不是很贵,才百万出头,你应该没看过吧?”程晓茵大方的把手伸出来,炫耀意味浓厚。
楚婧抬起她的手腕,唇瓣微微扯了扯,“我真的没看过。”
程晓茵一脸得意扬扬,语带可惜的道:“大伯也真是的,好歹也该买个像样的东西送你才对,我听说他还送过那个女秘书钻戒呢。”
钻戒?楚婧的心头抽了下,不过还是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说:“我是真的没看过加工手法这么天然的翡翠。”
“加工?”张硕秋讶异地看着楚婧,连她都看不出真假,这女子却看出来了?
“这翡翠镯子看似通透,但仔细瞧,颜色却绿得太过完美,应该是用强酸浸泡清洗过,提高原本质地的透明度跟色泽,不过,虽然不及天然翡翠,也属于不错的货色了,只是值不值百万,我想弟妹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不要怪你老公不识货,毕竟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楚婧收回手,眸中充满了同情之色。
“你……你胡说,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哪会懂这些”程晓茵涨红脸道。
“之前您不是还在问是谁说我没见过世面、该打**吗?”楚婧朝张硕秋微微一笑,“我想弟妹也是听信那些流言才会这样想。”
张硕秋不禁扬起唇瓣,后头几个贵妇已忍不住轻笑出声。
“弟妹如果不相信我说的,不妨拿去专业人士那边监定一下,若我有说错的地方,愿意赔偿你相同价格的金额,如何?”
“有趣,那我就来当个见证人好了。我刚好有熟识的珠宝监定专家,可以帮忙监定真假。”张硕秋凑热闹地道。
“哎呀,这只是个小小的镯子,哪用得着这样劳师动众,拍卖会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回位置去吧。各位,失陪了。”朱心怡看楚婧这样自信满满,担心若真像她讲的那女儿丢脸就丢大了,因此赶紧拉着气得快冒烟的程晓茵回座位。
“这对母女,唉。”张硕秋摇摇头,虽没说什么,但大家都明白了她不是很欣赏她们。将视线放在楚婧神色淡雅的脸上,她微笑道:“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也好让我们多认识你。”
“谢谢,我会的。”楚婧点头,“只是我最近在忙开店的事,等这阵子忙完再去打扰您。”
“开店?”张硕秋感兴趣的轻挑眉。
“只是间小茶坊。”楚婧不太好意思的抿唇笑道。
“所有大企业都是由小做起,等开幕那天,记得找我共襄盛举。”张硕秋道。
“一定。”楚婧承诺。
张硕秋又跟她闲聊了几句,才率领其他贵妇走开。
等台上有人宣布拍卖会开始之时,京岷才慢条斯理的回座。楚婧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眼睛平视着前方,装出对台上东西很有兴趣的模样,其实内心却克制不住地猜想,也不知道他跟那个妖娇女秘书离开这么久,到底是去干了些什么好事。
京岷自然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突然冷淡了下来,于是开口问:“刚刚有人找你说了什么吗?”
“弟妹母女来跟我『打招呼』,还有张女士领着一群贵妇来问我头发是怎么盘的。”楚婧淡淡地回答。
“张女士?映宏电董事长张硕秋?”京岷有些诧异的问。
“好像是吧。”楚婧心不在焉的回答。程晓茵说京岷有送过罗倪钻戒,她看杂志后已知道钻戒都价值不菲,哼,看来京岷还挺疼爱那女人的嘛。
“她们给你气受了?”怎么表情不是很好看?
楚婧摇摇头,说不出心头那种彷佛有根刺卡住的感觉,就是克制不了摆臭脸的。
京岷眉头紧拧,“我去替你出气。”他认定是她们趁他不在时过来嘲弄她,一把火在胸中升起,神色也霎时阴沉下来。
见他作势就要起身,楚婧赶紧拉住他衣袖阻止他,“真的跟她们无关,张女士对我很好,还说要我请她去参加茶坊的开幕。”
京岷坐回位子上,深沉的黑眸审视着她的表情,强硬地道:“那告诉我原因。”
“什么原因?”楚婧收回手,垂下眼眸。
“你不高兴的原因。”他问。
她噘起了唇,“我不知道。”
“不知道?”见她一脸娇嗔耍赖的神态,他哑然失笑,“有人连自己生什么气都不知道吗?”
楚婧抿着唇,瞟了他一眼,“你干么这么介意我生什么气?听说你以前根本就不管我,现在干么突然这么关心我?”送别的女人钻戒再来关心她?哼。
京岷神情一僵,抿着唇沉默不语。女人心真是海底针,他真的搞不懂她为什么忽然像朵带刺的玫瑰嘲讽起他。
这样就生气了?气死算了!楚婧懊恼的在心中暗骂,心里却怎么也无法痛快,直到一座大型的珊瑚凤雕摆饰出现在台上,才引起她的兴致和注意力。
“这红珊瑚光泽艳丽,温润可人,真美。”她不由得朝他开口道:“以前我也曾经有过一个类似的玩意,不过似乎还没这个好看。”
京岷愕然的看了她一眼,台上的拍卖官正好介绍道:“此为晚清宫中摆饰,起标价一百五十万台币,以喊价方式竞标。”
见她露出充满兴趣的神色,他原本紧绷的唇角也微微上扬,“喜欢吗?”
楚婧目光晶亮,但看他一眼后便酸溜溜的道:“喜欢又没用,我买不起。”而且也没人会送她。
“一百六十万。”有人出价了。
“两百万。”
“两百五十万。”程孝信出声了。
楚婧的视线瞟向程家人,在看到程晓茵抛来的得意笑容时,她轻轻颦眉。
“两百六十万。”
“三百万。”朱心怡替丈夫开口,语气带着笃定的气势。
果然,没有人再出声竞标。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
台上的拍卖官高举起槌子,眼看拍卖就要成交,京岷在楚婧耳边低语。
“一千万,快!”
楚婧还没搞清楚状况,已经照着他的吩咐出声,“一千万。”
她娇柔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拍卖官的话,引起全场一阵骚动,纷纷对她的开价感到不可置信。
程晓茵咬紧下唇,朝父亲道:“爸,我们不能输她,这样多没面子。”
程孝信拧紧眉头,迟疑的开口,“……一千一百万。”
楚婧睨了眼京岷,得到他微笑示意的颔首后,又道:“一千五百万。”
闻言,程孝信的脸黑了一大半,没有再追加的打算了。
“爸,你怎么不竞标了?”程晓茵气恼的看着闷不吭声的父亲,又转向母亲,“妈,我们刚刚那样被她羞辱,现在怎么能输她?”
“算了,这东西顶多两三百万,一点都不值这个价格,况且我看她势在必得,背后肯定得到大哥的支持,我们犯不着拿钱跟她斗气。”京峰开口劝道。
程晓茵瞪了丈夫一眼,迳自扬声道:“一千六百万。”
“老婆……”京峰担心的拉了拉她的手臂。
“干么?难道堂堂京家二少爷连一千六百万都拿不出来吗?”程晓茵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
“两千万。”楚婧气定神闲的加码。
程晓茵咬咬牙,还想跟进时,程孝信忍不住低斥了,“够了,你们的财力会比京岷雄厚吗?别跟钱过不去了。”
程晓茵一震,整张脸气恼得涨红了,咬紧牙关,闭上了嘴。
台上的拍卖官连问三次依然无人出价后,开心的落槌成交,瞬间,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被拱着站起身的楚婧身上,纷纷朝她鼓掌致意。
看程晓茵恨得牙痒痒,京峰轻声安慰着,“老婆,别生气了。”
“你只会叫我别生气,还会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在张女士面前受到多大的羞辱,全都因为你送的这只烂镯子,王八蛋!”程晓茵将气全出在丈夫身上,硬将镯子自手腕上拔下来朝他砸去,不管别人怎么议论,起身便走了出去。
京峰看着摔在地上裂成两半的镯子,一向温顺的目光闪过一抹阴狠,但很快又恢复懦弱的神色,拾起镯子朝岳父岳母笑道:“我老婆脾气就是这样,真是可惜这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