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成了件说不清楚的事,不过赫连绣确实就那样走了,去了美国;唐素知道他去美国是为了处理芸越的事情,赫连锦利用自家在美国的分店,串通当地黑社会洗钱,这件事被总公司察觉,赫连家两老又悲、又气,可是家丑不能外扬,想来想去,只好让另一个儿子去处理。
他们说“危险”,是说赫连绣很有可能和当地黑帮成员起冲突,那是真的非常危险!
当唐素知道前因后果后,她多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再多坚持一下;可是他怎么会就那么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连个消息都没有,出了国就好像人间蒸发。
难道真如赫连绣所说,他一开始执意要她去,只是因为坐惯了她开的车?他有没有想过,被留下的她会担心?就算他再忙,是不是也该发个平安的讯息回来?
这算什么呢?他之前用各种手段,让她意识到他的存在、让她认定他是她的男人,而此刻他的音讯全无又算什么?
赫连绣走后的第十二天,唐素所想的事情完全没有改变,也没有进展。
唐素停下脚步,觉得周围建筑有点陌生。
天色更沈,街上人渐稀少,身侧的住宅公寓对她敞着漆黑的入口;她怔怔地看了那黑洞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是走神,想事情想得太专注,以至于走过了头,难怪又陌生、又熟悉,她家已经过了。
又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
正在她欲走进自家楼栋时,一辆白色休旅车猛地自她身后疾停,车门拉开陆续下来四个人,没有任何预警地朝她扑来;唐素的反应更快,完全凭本能挡开了冲在前面那人向她头部的袭击,可是四个人随之快速围上,全都朝她的头部攻击,明显不打算听她说话,只是要以最快速度将她制服。
唐素连去思考这些人是谁的时间都没有,手脚并用,费力地与四个大男人周旋,心中只晓得被他们抓到就麻烦了,而且麻烦的人不只是她!可是,以一敌四毕竟难度太大,对方又是有备而来,该死的这时间楼下竟然连个人都没有!
正在唐素感觉到事情越发棘手时,不知从哪又冲出了两个人,也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不过他们打的是休旅车上下来的四个人,而且招招专业,同样是有备而来。
对方没料到还有帮手出现,眼见不是对手,为了怕时间一久被路人看到,匆忙上了车后便一溜烟地逃走了。
“唐素,你没事吧?”那两人没去追,并不关心那些人身份的样子,而是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虽然是没见过的人,可看他们认识自己,唐素也并不惊慌,只是还有些喘。
“你们跟踪我?”她问的是那两人。
他们互相看了看,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我们只是在你上、下班时跟着你而已啦!”摇头那个说,然后又碎碎念了一句:“谁想到那些人真的会找你麻烦!”
他们是在保护她……暗中地!唐素马上接受了这个讯息,她是个保镖,却还要人暗中保护,看来,她真的很没用啊!
“叫你们这么做的人是谁?”
“谷均逸!”
“赫连绣!”
两人又是同时出口,答案完全不同。
唐素的脸沈了,那两个人的脸僵掉了。
过了好半天,在那两个人由小声嘀咕变成快大打出手时,她出声了:“带我去见谷均逸。”
半夜一点,她敲开谷均逸家大门,把他一家大小全吵了起来,为的只是一个答案。
“为什么派人跟着我?这跟赫连绣有什么关系?”
谷均逸显然早就接到电话,对发生的事已有了解,面对她绝无仅有的怒气,也能沈定自如。
“是他叫我派人暗中保护你的。”答案当然很单纯。
可是唐素要的是原因!赫连绣,他在美国不才该是最危险的那个,为什么要特地嘱咐谷均逸照顾起她?他为什么又不自己告诉她?为什么这些男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安排、自己决定?她也许是很没用、帮不上忙,可是她也不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他的负累啊!
什么时候见过唐素这样?谷均逸没印象,他定定地看着这个他自以为很了解的朋友好半天,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地,缓缓地说:“他是怕你有事。”
“我以为有事的人应该是他。”
“可是他担心的人是你。”终于没办法似地,谷均逸说:“他怕那些人找不了他的麻烦,就从他身边亲近的人下手,你曾为他得罪过赫连锦,他不会允许你因他而受牵连;不过,他也不想让你担无谓的心,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如果什么都没发生,是最好的,但看起来是被他说中了;那时我不该阻止你跟他一起去,我突然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
“他的想法?”她喃喃重复。
“把重要的人带在身边、放在眼前,就算有危险也能自己去保护;我以为你待在国内比较好,是没想到你对他而言那么重要。”仿佛接收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似的,谷均逸又看了唐素发愣的脸好一会,“那时,你说愿意跟他走,指的并不只是美国吧?”
她跟他去,去任何地方,尤其是危险的地方,无论那是哪里、无论要去多久!连谷均逸都看出来了,那个人却在那时推开了她;不给她任何讯息,连关心她都是透过其他人。
“他怎么样?”起初的怒没有了,变得非常平淡,唐素不晓得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在医院。”
三个字,足以让唐素微垂的头高高扬起,脸上写着质问。
医院?他受伤了?那些人来找她,是因为直接找上他没有达到目的吗?他已经跟那些人交过手了,还进了医院?
“他不是带了许多保镖?”她上前一步,多想直接揪住谷均逸的衣领。
“别担心,只是中了一刀而已,他是故意的。”怕遭池鱼之殃,谷均逸想不到自己有天也会被人逼着问话,“没什么要紧的,可是他不让任何人告诉你;但是就算我不说,你也会自己跑去美国、然后也会自己知道。”
废话!
知道他背着她做了这么多多余的事,她当然要当面问他,到底把她当作一个人,还是他的附属物!他以为她只要每天吃饭、喘气,在他需要的时候陪陪他,就够了吗?以为他懂得担心她,她就什么感觉都没有,把他的死活当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当然要跑去当面问他,想把她带在身边就带啊!干什么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他做的霸道事还少吗?他有问过一次她的想法吗?唯一一次她主动说出自己的意愿,而他却表现得毫不稀罕……很好玩吗?这也是一种对她的“逗弄”?
她还能相信什么?他没事、只是中了一刀?哈!
他只是个整天睡不醒觉闹脾气的小鬼罢了,她不会永远被他牵着鼻子走!很好,他喜欢玩对她“默默关心”这套,那么她同样也能!
回到住所,唐素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休息了一会,直接订了隔天最早的机票,直飞地球另一边。
隔天接近黄昏,唐素人已经到了纽约西奈山医院;隔着玻璃窗,她已看到单人病房里,白色床上睡着的男人侧容。
她怀着什么而来?一肚子的气、一肚子的抱怨、一肚子的质问,还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当她站在离门数步之遥,眼中映出那个男人的侧容时,万般情感交织纠缠,在体内迅速发酵,在她推开那扇门时,只剩下了一肚子的想念。
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
唐素站在他床前,男人睡得好踏实,身上没有接着乱七八糟的线;医生说他只是皮外伤,目前已经可以出院,之所以还在这里,是为了逃避外面那些盯上芸越丑闻的记者。
本来踏实下来的心,在真正见到他时,又拧了起来。
他们到底有多久没见?是半个月、半年,还是半个世纪?他怎么月兑了层皮似地,整个人瘦了一圈?单看这个静静躺着的男人,很难把他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气人事作尽、还教人恨不起来的少爷划上等号。
唐素推了把椅子,默默坐下,病房外的人忙忙碌碌,被玻璃墙围上的地方却寂静无声,如被独自隔开的小小世界;在这种不真实的静默中,她像是作了场梦,原来,来到他身边不过是件如此简单的事,简单到在恍惚间就已经完成。
她的顾虑太多,才让自己在InNight中进退两难,也让他险些离开她好远。
棕发的护士进来作例行检查,唐素静静看着护士作纪录,问她:“他睡了多久?”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间,但从她进来之前,他就一直处在这种状态,像是已经睡了很久。
护士小姐像是明白她的担心似地,给予她一个安心的笑,“放心、放心,这是正常现象,赫连先生的病例上显示,他有长年的嗜睡毛病,这次他受了伤,身体的恢复会消耗体内大量能量,他的嗜睡症只是暂时加重,等痊愈后,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
唐素点了点头,偌大的病房只有他一人,对他这种个性,一定觉得很无聊!能够用睡觉打发时间,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如果你想叫醒他也可以哦!”护士见他已经坐了很久,好心提醒。
“不用,我等他醒。”唐素淡淡回答。
护士小姐看了下表,“那么,你要再等三、四个小时左右,赫连先生叫我们每天晚上十点,一定要保证他是醒来的;不如,我提前三小时叫他?”护士友好地对他眨了眨碧蓝的眼。
十点一定要醒?唐素不记得赫连绣有这个习惯。
她的疑惑,似乎被护士小姐看了出来,后者低笑,反倒问她:“你是赫连先生的朋友吧?你和其他来看过他的人不一样。”
唐素点了点头,护士于是更加确定了几分似地,顿时和他热络起来,显然这些话她已经憋了很久,“那你也认识赫连先生的太太啰?”
唐素一愣,对那两个字很陌生、也很惊心。
可是护士不理会她,认为既是朋友就一定知道,自顾自地指了指床头柜;唐素看过去,那白色的小柜上,只有一支黑色手机而已,她认得那是赫连绣的。
“赫连先生每天晚上十点,都会给他的太太发简讯,因为时差的关系,他太太在的地方正好是清晨;他总是跟我们说,要他太太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他的问候,不然她一个人在国内会很寂寞;所以,如果他睡着了,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准时把他叫醒。”
唐素不知该如何回应,为了地球另一边,他心爱的女人,他短短半个月内,又多养成了一个习惯;护士很羡慕,以期待的眼神盼着她这个“朋友”,能提供什么更详细的内容,可惜唐素办不到,对赫连绣的“太太”,她可是头一回听说。
护士小姐显得很失落,见唐素不打算配合自己的谈话,只能无趣地摇了摇头,拿着病历夹,“这个女人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可惜她自己并不知道,不然怎么可能放着自己的先生在异国住院,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说的对……”这倒是真的,如果是那样,那个女人真是个混蛋!
护士小姐出去了,她却无法让自己的视线,从白色矮柜上的黑色手机上离开;他不是没有讯息的,他每天都会给一个女人发简讯、报平安,并且乐于将这件事讲给所有护士听,可见心中是很甜蜜的。
他只是没有联络她而已……他称那个人是他的“太太”。
他说,不需要她跟着他,会添麻烦;他又说,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担心她;她说,他总是习惯踢女人下床;他又说,是她的话就不要紧。
他将她困在电梯的角落,真的用了些力掐着她的脖子,调侃地问她,你其实是女人吧?
面对熟睡的男人,唐素的脑袋一片浑沌,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支手机,她知道她不该,可是她一定要!
简讯上的日期都很明确,每天晚上十点,是地球另一边太阳升起的时间;这半个月里,从这支手机发出去的简讯,就只发给了这个号码而已。
七月三日
早安,这是来自地球另一侧的问候!没错,我已经到了,没有跟你告别,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在看到这则简讯时,就已经开始想念我?就像我从那天离开InNight后,就已经在想念你一样。
七月四日
早安,你会不会好奇,我怎么会突然热中起芸越的生意来?实际上我跟我爸、妈谈了条件,解决了这件事,他们就再也不能干涉我的生活,我知道能来美国的最适合人选,只有我,他们没有拒绝的空间;我很卑鄙吗?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插手芸越的事,所以这次我认真了,当然也是为了你;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很值得。
七月五日
早安,我后悔了!不该跟你不辞而别,看不到你我快疯了,人生第一次的失眠;那时不该跟谷均逸赌气,我只是觉得跟他相比,我像个小孩,你一定觉得我很幼稚;对不起!我只是在吃谷均逸的醋,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我很想你。
七月八日
早安,今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我吃到了苦头,看不到你的煎熬,比那些虎视眈眈的黑道还要令我难以忍受,我应该带着你的,我很怕锦会找你麻烦,所以最近你可能会有种被监视感,就把那当作是我爱的视线吧!
七月十日
早安,为了把事情弄大,让那些黑道有危机感,我想我必须挂点彩;我在想象你看到这个计划时,吃惊又担心的样子,我喜欢你为我担心;锦的事,我一直放任,这次是一个了断,我遇见了你,不能让我们的未来存有任何潜伏因数,就算那是锦。
七月十一日
早安,等我回国后,你愿意离开InNight跟我走吗?当然,去一个生活不会这么戏剧化的地方。
七月十一日
今天发两则,上一则算我没发好不好?你不用离开InNight,起码现在不用;我知道谷均逸对你很重要,可是我对你也很重要的,是不是?回国后我就有得是时间了,早晚有一天我们相处的时间,会超过所有人相处的时间,到那时再说吧!我答应再也不会强迫你了;当然,我们的约定我记得,在那之前,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
七月十三日
早安,缝针好痛,躺在病床上就很想念你的医务室;真奇怪,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吗?是半个月、半年,还是已经半个世纪了?会不会我一觉醒来,已经手背布满皱纹,可你为什么还那么年轻,就像我梦里你的样子。
七月十四日
早安,你……
唐素心中默念着那一则则简讯,也默念着那一句句的“早安”;如果她每天醒来看到的第一句话是“早安”,那么这一天她的心情应该都会很好。
来自地球另一边的问候,多美妙。
可是事实上,唐素一则也没有收到,就算那些简讯收件人的号码是她的手机、写着的是她的名字,她还是一则都没收到;这些简讯全都被存在“草稿”里,一则都没有发出。
这些,都是唐素从没听过的话,也没想过自己会听到的话。
赫连绣依旧睡得很安稳,近在咫尺的脸,让她不去想他在打这些简讯时脸上的表情,都难!那种表情,是否也是她认为永远不会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呢?
霸道的,又有些怯懦的男人,总是挂着一张无所谓的笑脸,以看人窘迫为最大乐趣,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可是其实,赫连绣都有在做事,而且是很认真的在做着每一件事;无论是对待自己的亲人还是朋友,他都有好好地去思考过,再一步步按着自己的步调进行着。
可惜,没有人可以操控一切,他是不是也终于发现到,这世上有一些事是勇气大过计谋的?而让他发现到这些的人,是他口中的那个“太太”吗?
半个小时后,赫连绣睁开眼,毫无新意的房间布置、空空的座椅、走道上来来去去的异国面孔;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
他靠着床坐起,呆呆望着表上的指针,好像身体里有什么部份跑走了一样,空荡荡的,有点痛;伸手抚上痛处,并不是缝针的伤口。
为什么心口会莫名发痛?赫连绣皱着眉,不解;这间病房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可就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不再是陌生的气息、让人提不起兴趣的冰冷。
好怀念的感觉。
赫连绣自嘲一笑,看时间还很充裕,干脆思考一下今天要发什么内容的简讯;嗯……就说“我好像闻到了你的味道”怎么样?会不会有点太矫情呢?
唉!不知道素素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或者干脆已经忘了自己?赫连绣深深觉得,一旦没有他在唐素身边,她的生活肯定又恢复从前那样,过得相当惬意!会不会……就这么把他抛到脑后了?
不会、不会!他家素素才不会这么无情!他又推翻自己的假想。
不管怎样,只要唐素过得好就好了,反正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谷均逸一定会告诉他,所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该怎么办呢?赫连绣连挨刀子都不怕,却有点害怕再次面对唐素,因为他不晓得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他很疑惑,自己是否真有办法像简讯里所希望的那样大度,能够一直等待,直到取代谷均逸在唐素心中的位置;赫连绣自认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尤其明知唐素心中有自己,就更容不下她心中还有别的男人!
那么重要的一个人,可以说是改变了唐素的一生,赫连绣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办法赢过。
于是,一下子胆怯了……他怕输啊!
赫连绣拿过手机,反正怕也于事无补,不如先打简讯好了!
“嗯?”赫连绣一愣。
手机静静躺在掌心,那是他的手机,可是却和这间病房一样,哪里变得不同了;他的指在手机上划了下,继而将指尖抬起,看了好半天,发出一声疑问:“水?”
赫连绣没有看错,指尖上湿湿的,是从手机上滑下的水珠。
他的手机没人会动,哪来的水?放在鼻下一闻闻,没味道;试探性地一舌忝……好咸!
赫连锦协助黑社会洗钱的事,最终成功封锁掩盖了,而赫连锦因为这件事,彻底伤了赫连家二老的心,收回了送给他的房产,把他踹出国自生自灭,赫连家的两个儿子都没在芸越的商务活动上再出现过。
赫连绣回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都是梅雨季,天空阴沉沉、灰蒙蒙。
伤口已经痊愈了,不管天气如何恶劣,赫连绣每天都还是会固定出门,坐在老王开着的车后座,漫无目的地四处转一转。
其实,他是有目的的,不管他每天要去的地方是哪里,都一定会路过一座大楼,那是InNight的公司大楼。
唐素一定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可是为什么都不曾来向自己询问?赫连绣很在意,在意医院里那滴咸咸的水、在意护士小姐说,那天有个俊气的东方男人来看过他。
赫连绣很想知道,那会是她吗?可是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走呢……
千言万语,到了InNight的楼下又都咽了回去,他竟然没有勇气去问!
自嘲一笑,远远地又看到InNight的大楼;今天,就在今天,他一定能和以前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作碰巧见到她,然后以轻松的口吻,半真半假地套她的话,只要不表现得那么认真就好了,就不会尴尬。
一大早就开始下雨了,可是雨势到了现在,不小反大,雨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让世界变成雨雾的国度,赫连绣身旁的窗子上也有一道雨帘,有点妨碍视线。
“少、少爷……”老王的声音有点颤抖,赫连绣相信,那不会是被冻得。
老王正一只手指着车前方的路旁,赫连绣倏地神经一绷,散懒的身子坐立起来,前倾着上身,目光一动不动锁在老王所指的地方。
雨刷刮下车窗外不断积蓄的雨帘,在车灯的指引下,前方路旁那一抹白显得那样突兀。
“停车!”赫连绣想都没想,他不用作任何思考,只凭着一个虚影,就能辨出那路旁白影的身份,这么大的雨,她怎么不在大楼里待着,反而出现在这?
唐素孤零零地伫立在路旁,连把伞都没有拿,全身像是使不出一点力气般,顺从着地心引力,无力地垂下,只有头微微地抬着,她望着那落下暴雨的阴霾苍穹,目光放得好远。
无神的目光放得很远,像浑然不觉得冷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可恶!
想好的台词都不知跑哪去了,在离唐素两步之遥的地方,一辆车子停了下来,不过比车停的速度更快,赫连绣已经奔了出去。
雨砸在他身上,他的衣服瞬间湿透,他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冷,跨步上前一把揽住那个失了魂般人的胳膊;他大喊一声,被雨势遮盖过,他们明明这么近,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唐素扭过头来,见拉着她的人是赫连绣,竟然笑了一下;她的发全贴在脸上,衣服也紧包在身上,全身没一处是干的,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好惨,竟然还笑!
咒骂了声,赫连绣什么都不管,拉着她跑回车内,唐素也很顺从,就那样跟着他上了车;车门关上,阻隔了雨形成的巨大杂音。
“你疯了!这么大的雨,站在那干什么?”赫连绣没空管自己的车因他们两人身上滴下的水,积了一泓小水洼,他紧锁着她无一处不滴水的身体,心都拧了起来。
唐素看了看外面,很留恋似地,若有若无、平淡地说:“我忘记带伞了。”
赫连绣大吸口气,对着老王大叫一声“开车”,老王不敢耽误,也心知此时的目的地只剩一个,就是赫连绣的家。
车子开了好久,就算车内暖气很充足,唐素还是不住地颤抖着。
她到底在那站了多久!她到底怎么了?那个神情绝对不一般,是出了什么事?赫连绣都快急死了,偏过头看唐素依旧的淡然,双眼隐有惆怅,像是一捏就碎,他便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能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干着急。
她抱住自己,嘴唇还是没恢复血色。
“老王,把你的外套月兑下来!”赫连绣对着前座吼。
可怜的老王在雨天里要一边驾驶、一边月兑衣,好在进行得很顺利,他将那件黑色外套向后递过去,马上被赫连绣暴力地抢走。
先把外套放一边,赫连绣扳过唐素的身体,开始解她衣服上的扣子,那衣服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光是看都觉得难受异常;而唐素就像一尊玩偶,全都任由他摆弄,这让赫连绣心中的忐忑更深,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成这样。
她那件束胸背心马上敞开在他面前,赫连绣刚要月兑她的外衣,双手一顿,一双眼睛能喷出火似地瞪向后照镜。
“老王,你要是敢转头,或是偷看一眼……”
“少爷,你让我闭着眼睛开车我都做!”老王心知,跟这位唐先生沾上边的事,他们少爷就完全变了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把资历什么的扔进太平洋,一心当狗腿子比较保险!
这话,显然很让赫连绣满意,接着全部心神又转去了唐素那里;极快地月兑掉她那件湿透的外衣,将老王的外套利落地套在她身上,他张臂把她揽进怀里,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异常地乖巧。
“该死的,你到底怎么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老王克制着朝后照镜瞄上一眼的冲动,都快忍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