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生只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加沮丧、无望。
“秋生?”霍玄走近她,“稀饭糊了。”
她蓦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面前煮的一锅白粥散发出浓浓的焦味,不由啊了一声,手忙脚乱赶紧关了火。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没关系,我们今天早餐去外面吃。”霍玄拿走她手上的大汤匙,然后握住十指冰凉的她,拖着她就往厨房外走去。
“不用了,真的,我可以重新煮点别的……”她有些逃避地想挣月兑开他温暖的掌心。
“不然煎培根和烤吐司好不好?还是再加个荷包蛋?”
“不要。”
“可是……”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他眉心紧蹙,强硬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温和。
“走。”
这几日,她己经龟缩在自己的壳里太久了,他拒绝再放任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在房子里机械化地做着日常工作,连笑都是努力挤出来的,更多的时候则是愣愣地发呆。
最气人的是九娘娘、艳姨和牡丹姨偏偏不知跑哪儿去了,不管他怎么专注凝神召唤她们都没用!
否则凭藉着她们千年的修行和妖术,还可以幻化成唐秋生女乃女乃的样子到安养院和她爷爷见一面,藉此消弭他们祖孙俩那份苦苦的执念与罜碍……
这是霍玄想了好几天,觉得最为安全又可行的办法。
可是这些长辈实在太不可靠了,不需要她们的时候天天在眼前晃,不请自来,可需要她们的时候,却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他越想越烦燥、也越苦恼,再看到她呆呆愣愣得像有体无魂的样子,胸间更是纠结烦乱、心疼不己。
他这辈子还从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又手足无措过。
“真的不用再多花这个钱啦,我昨天才去市场买了很多菜。”尽避连日来心神恍惚,她还是没有忘记身为助理就该为老板精打细算的“使命”。
“再罗唆我就扛着你走!”
她登时噤言,只得乖乖地被他拖着走。
当霍玄一手紧握着她,另一手拉开大门时,高大的身影突地僵住了。
“霍大哥,这么巧!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站在门口的余容一脸惊喜,灿笑若花。
在冬日阳光下,穿着一身紫的窈窕身段越显娇俏鲜活、意态芬芳,就连同为女人的唐秋生都不禁有一瞬地惊艳失神。
濒玄却连眉毛抬都不抬一下,冷冷道:“余小姐,真不巧,我们刚好要出去。”
“去哪里?我可以跟吗?”余容笑嘻嘻地问。
“不可以。”他脸色一沉。
“拜托啦,给我跟一下嘛!”余容对他的冷脸一点畏惧也无,反而笑得更加娇憨讨好,甚至对他身后的唐秋生恳求道:“秋生姊,可以吗?”
尽避只见过余容一面,短暂地喝了杯咖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唐秋生却没有办法对这么一个清丽娇美、笑脸迎人的女孩子生出抗拒或反恶来……有的,只有深深的自惭形秽。
虽然想起来的时候心会酸酸的,可是像霍玄这么好的男人,确实要像余袁这样集美丽、善良与美好于一身的女孩才足以和他匹配。
不像她,一天到晚只会给他找麻烦。
“我们要去吃早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她脑子还没想好,话己经冲口而出了,手上顿时传来重重紧箍的刺痛。
一抬眼,他果然在瞪她,眸里有两小簇怒火燃烧。
“唐秋生!”
她瑟缩了一下。
“我以前说过的话都当耳边风了?”霍玄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
“我……”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还是你真的希望事情按照你所“想像”的那样发展?”他意有所指地恨恨问。
她没有辩解,也不敢抬头。
是吗?她是真的希望霍玄跟余容多多亲近,甚至是变成一对吗?
唐秋生的心颤抖了起来,她张口欲解释,却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难道在你心里,我跟谁怎样都无所谓?”他眸底闪过受伤的盛怒之色,话自去缝中一个字一个字迸出。
她心一痛,急急抬起头,试图解释,“霍玄,其实……”
“要吃你们两个自己去吃!”他火了,索性一把将她推向余容,然后当着她俩的面把大门甩上。
唐秋生慌乱地抽起门来,结结巴巴喊道:“你、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门里始终寂静无声,而眼前紧闭的大门也亳无动静的闭合着。
“霍玄?霍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心慌意乱,可能是他刚刚最后的那个眼神,像是对她感到心厌意冷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眼神……
深深的恐惧瞬间掐住了唐秋生的心脏!
“秋生姊,霍大哥是不是在生我们的气呀?”余容微蹙起黛眉,迟钝的神经终于感到一点不对劲。
“他是在生我的气。”她脸色苍白,凌惫无力地喃喃。
“真小气。”余容吐了吐舌,立刻又笑意盈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一手搭上她的肩膀。
“不要紧,秋生姊,我们自己去吃也好,你顺道跟我讲讲霍大哥的喜好啦习惯啦什么的。对了,你知道他最爱吃什么早餐吗?等一下我们去买来给他,他应该就会消气了。”
“余小姐,对不起。”唐秋生勉强对她挤出笑容,“我现在是上班时间,的确不太方便跟你去吃早餐。”
“上班时间?”余容一怔。
“你的意思是你在霍大哥身边工作?”
她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当他的助理吗?”
“对。”
“可是你们不是男女朋友,这样不会很尴尬吗?”
“我们……”她眼神有些恍惚。
“哈!我就知道霍大哥是骗我的。”余容眼睛亮了起来,笑容越发灿烂。
“我就说嘛,白阿姨明明说霍大哥单身,而且看你跟他的样子又不亲密,你们怎么可能会是男女朋友呢?”
唐秋生面上怔然,心里很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相较于余容的敢说敢做、明艳奔放,她却显得那么畏畏缩缩,有时候她真痛恨极了自己这缚手缚脚、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个性,却怎么也无力改变。
再这样下去,霍玄一定会很后悔曾经喜欢上她吧?
“秋生姊,你的脸好难看!”余容惊呼一声,“怎么白得像纸一样?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摇着头,低声道:“可是我真的得回去上班了。”
“算了啦,霍大哥现在在气头上,你按门钤他会开吗?”
唐秋生望着紧闭的大门,再想到自己被他临时拉出厨房,全身上下别说钥匙了,就连皮包也没带,一时犯难了起来。
可是她又不想真的单独和余容去吃饭,在自己己经很寥落悲惨的心上,更加雪上加霜。
“那我……呃,对了,我先去附近超商缴个钱。”不能再继续呆站在原地,她只好胡乱搿了一个理由想逃离现场。
“余小姐,你自己方便叫车吗?”
“我开车来的。”余容涂着浅紫色蔻丹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紫红色欧宝小跑车。
“喔,那就好。”她心里乱糟糟的,低着头就往外走。
可是走着走着,唐秋生还是忍不住必头看了一眼,却发现12号的大门不知何对己经打开,那抹紫色俏丽身影欢然地杏了进去。
她的心像是被巨石击中了,脸上惨白无颜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他对着她甩上门,却又为余容打开大门。
……霍玄,你己经失望到开始厌弃看到我了吗?
他们郎才女貌,他们非常登对,他们才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唐秋生坐在转弯处的护栏下,注视着那扇关得严实的大门,心里不断地重复这几句话,默默地自上午说到下午。
余容一直在里面。
在那扇对着她重重关上的大门里面……
她知道自己很小人,很可耻,明明嘴上说得那么光明正大、那么潇洒,实际上却像是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般,只敢窝在角落里舌忝舐自己给于自己的痛苦。
唐秋生,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又究竟想要什么?
你没有勇气和他在一起,却又这么舍不得放手,世上怎会有你这么可悲的女人?
进去吧,无论如何,不管你究竟希望自己能站住他身边的哪个位置上,不管以后是真的会成为他的另一半,或者单纯只是做朋友,你都应该改掉过事就退缩的习惯,大大方方,坦诚地面对一切。
而不是继续躲在这里,自怜自怨自艾,最后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人。
这辈子,你至少该拿出一次勇气来吧?
脑袋里的声音不断地劝服、训斥着她,唐秋生的神情自迷惘脆弱渐渐变得平静坚强了起来。
她闭了闭酸涩的双眼,慢慢吸气、吐气,试图让呼吸恢复顺畅,在经过好几次强烈的内心挣扎后,终于鼓起勇气起身走向那扇大门。
微微颤抖的手指按下门钤,然后她屏息着等待结果。
一个心跳、两个心跳……十多个心跳的时光过后,大门依旧紧闭不开。
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却告诉自己,也许他们正在看电视、听音乐,或是谈重要的事情,所以没有听到门钤声。
于是她又按了一次,再一次。
“霍玄,你开个门,我们谈一谈。”她终于忍不住拍起门来,强作轻快地喊道。
门依然没开,里头隐隐约约有交谈的音浪飘出,虽然模糊,依然听得见一个低沉愉快,一个娇甜轻快……
她的心顿时往下坠,直直沉入了黑暗无光的冰冷海底。
是她想的那样吗?
不管是出自生气、赌气还是厌恶,他明知她就在门外,就是不愿为她打开大门,不想再见到她……真的是这样吗?
——他终于再也受不了她了吗?
唐秋生把额头紧紧靠在冷冰冰的铜铸大门上,一颗心刹那间恍惚痛苦交缠成了一片白茫茫。
而在门的那一端,霍玄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下去理会那一声又一声的门钤声。
他的男性自尊心再也受不了她的放弃、退缩,既然她那么乐见他和余容在一起,他就满足她的心愿!
有什么了不起?
她不稀氨、不想要他,难道他就真的没人爱了吗?
他霍玄这辈子只有被女人追逐讨好的份,几时被一个女人这样冷落、慢待忽视过了?
如果他是那么没骨气又没傲气的男人,早八百年就在婶婶的安排下结婚去了,说不走孩子都好几个了,还用得着在这里看她的脸色?
濒玄越想越火大,胸口紧紧纠结紧缩着,每呼吸一次都是狂炽的僵滞剧痛,像是活生生在沸腾的岩浆上滚动……余容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再回头看了看大门,“霍大哥,你真的不开门吗?”
“我为什么要开?”霍玄脸色冷凝如万载玄冰,眸光杀气腾腾地注视着她。
余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模了模自己的脖子,随即又强自娇笑道:“那……我们一直在这里坐着、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呀!”
他从开门让她进来到现在,就臭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不管她怎么逗弄、怎么撒娇撒赖,他都面无表情,只是扔给了她一支电视遥控器和一句话——
“看电视或离开,自己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