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丹菱紧握自己摆在桌下的双手,不知道费了多大努力才让自己维持平静表面,不动声色。
可恶的男人……
她在心底咬牙嚷着,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有了儿子当挡箭牌,家里不再有人三天两头逼他相亲,工作又一切顺心如意,让他日子过得太舒适快乐,多了很多时间找她抬杠取乐,加上多年友谊让他百无禁忌,玩笑越天越过火,浑然不知他每一句无话语听入她心里都会掀起大波澜,纵然一再告知自己那不过是玩笑话,初听当下的起伏心情却是她无法控制的。
明明对她不存在任何爱意,还打定主意只选符合父母心意的千金女,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来撩拨她心情?很好笑吗?她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倒是很想大哭一场。
“是呀,可惜我不是。”她强迫自己微笑附和。
他双手环抱胸前,态度变得冷漠。
“身为母亲,居然一声不吭把孩子丢给我两个多月都不闻不问,那么狠心无情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她要敢出现在我面前,别说谈监护权,我还要代替儿子告她遗弃罪,纵使将来她后悔了,想见孩子一面,还要问我肯不肯!”
不曾见过他这样冷酷又无情的态度,邹丹菱有些愕然,心里更是慌乱。
“或许她有苦衷,也或许她是好意想让你和孩子见见面。”她忍不住以局外人的口吻为自己解释。“你不了解她就这样论断她,太不公平了。”
“瞒着我偷偷生下,剥夺了我参与儿子成长的权利,对我又公平了?我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老实说怀了我的孩子,让我负起身为父亲的义务?既然都愿意让安安让我了,为什么还不肯站出来承认是孩子的妈?因为从头到尾都不想和我在一起?连试着爱我都不行?”
“……亦耘,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的直觉没错,他今天真的不太对劲,瞧他刚刚说话的激动模样,简直像爱着安安的生母一样,但他可是连对方是谁都毫无头绪。
“安安的母亲肯定是当时你那些一夜的对象之一,又不是你深爱的女人,就算查出她是谁、见到她,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因为她是安安的生母你就要娶她?就算是,对方也不见得乐意接受你的怜悯。”
“怜悯?”苏亦耘皱起眉,像是从没想到这一点。
“不是因为爱,只是纯粹的奉子成婚,任何女人都会觉得很悲哀。”
是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也绝不愿意他因为内疚而委屈和她过一生。
“无论你心里到底是真想告她还是纯粹只想知道她是谁,都是无意义的,有时间不如把心思多花在自己身上,努力一点去找出你的真命天女比较实在。”
她站起身,抱起一叠文件。
“中午休息时间到了,我把打好的会议资料送到总务处去打印,然后就直接去吃饭,回头见。”
苏亦耘没回话,只是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办公室,然后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从公文包取出一份医院寄来的亲子鉴定书,上头写着亲子关系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这份鉴定书已经摆在他公文包里陪着他上下班一个多月,无数次他想拿出来,却又一次次按捺住。
那不是他和儿子的亲子鉴定,而是丹菱和安安的。
没错,他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知道安安是丹菱为他生下的儿子。
就在他和她笑谈需要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帮忙堵住案母逼婚,不到一个星期安安就自己找上门来,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丹菱肯定认为他一向大而化之,不会想到这上头来,更以为他一定会往当年自我放弃那段时间的其他一夜对象猜,不会联想到就在身边的她,才敢大胆将儿子送来帮他解围吧?
但他错了,错得离谱。
她把儿子教得很好,嘴甜又有礼貌,还是个最听妈咪话的孩子,无论全家人威胁利诱用尽方法想从安安身上问出任何事,儿子都是一句:“妈咪交代不能说。”
试想,哪个女人会把教养得如此听话又懂事的贴心儿子拱手让人?
都辛苦养到这年纪了,假如是因为经济困境养不下去,怎么说也该出面来向这个有钱老爸讨些抚养费好度日,甚至试试让他奉子成婚的可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讨,已经很奇怪,安安将他来时背的小熊维尼背包随时放在身边,不准任何人动它的举止更是奇怪,好像准备随时背着背包就要离开。
不是好像,应该就是如此。
孩子不是拱手相让,只是送来帮他拖延时间,安安也知道,妈咪会在一段时间后来接他,所以他开心跟着爸爸玩,从来没因为妈咪不要他哭过半次,问他想不想见妈咪?他也摇摇头说没关系。
呵,当然没关系,因为确认是自己的儿子,当天他就把安安带来公司介绍给丹菱认识,丹菱立刻嚷着要收做干儿子,从此母子俩想见就见,想通话就通话,光明正大,安安知道妈咪就在爹地身边,只要吵着要来公司就能见妈咪,有什么好想念的?
但丹菱可能想都没想过,就是孩子和她相处时太自在了,才让他起疑。
虽然安安从头到尾都喊她“阿姨”,但两人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和亲母子没两样,他在一旁越看越觉得有母子脸,加上越想越多的巧合和疑点,让他头一个想查的女人就是她,事实证明,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
在收到医院寄来的鉴定收当下,他的心表可以用震怒来形容。
她应该知道,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不至于残忍地要求她拿掉孩子,事实是他在发生一夜的当下就说过愿意对她负起责任,即使还不爱,他也会试着努力去爱,因为两人的交情不同一般,这些她明明知道。
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就又呕又气!
论才貌、比家世,他哪里比不上谭景闳?就算他曾经“匪类”过,也早已改邪归正,何况对方都已经死会,他可是活跳跳的活会,为什么就不想向他坦诚一切,试着爱他,让儿子有机会同时拥有本该属于他的爸爸、妈妈?
只要她肯试,他愿意展开双臂拥抱她,真的。
不是什么该死的怜悯,他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
是,他也知道很突然,但就和当初突然想和她做朋友一样,他很突然地在发现她是儿子的老妈之后,更突然地发现自己聊了生气还有点开心,每天在办公室盯着她的时间比忙工作的时间多得多,越看赵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老天早早就把最好的女人摆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他舍近求远,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把放在天空的视线移回正常人的角度,现在才发现她有多美好?
也不是,或许早就有迹可循,只是他不肯承认。
当她和谭景闳相恋,不再凡事将自己摆在第一,他很闷;当她为了男友的要求选择和他连朋友都不做,他痛苦到一个人喝酒哭了,那之后,他数不清自己有几回反射性地拔出她的电话,却总在铃声响起前及时挂断,只为了不想让她有丝毫为难。
他希望她幸福,如果别的男人办不到,由他来也可以,只要她愿意就行。
在游乐园撞见她蹲在墙角悲伤痛哭的当下,他的心跟着被拧成一团,头一回有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他强势逼她离开谭景闳,来到自己身边,他试着让她看见更加成熟稳重、已能独当一面的自己,希望能让她将感情移转到自己身上来。
当年年轻气盛,自以为一眼就能认定一人,说过一辈子和她都只可能是纯朋友,让他有些难下台阶,可是只要她有些反应,哪怕只是随口说说觉得他也是不错的结婚对象,他马上就会展开攻势。
可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依然以纯朋友的自然态度对他,像是除了谭景闳谁都不要,因为太沮丧了,那天他才会月兑口而出干脆迎合父母意愿随便娶妻生子算了。
所以知道两人之间多了个安安,他真的又惊又喜。
他三天两头带着儿子来公司,除了心疼她为了“帮”他而见不到儿子,想让她有多点时间和儿子相处外,也为了展现自己真的会是个好爸爸,让以前不曾想过“奉子成婚”的她,至少现在可以多想想和他之间的可能性。
可是,听她刚刚说了什么?居然叫他与其费心思去找孩子的生母,不如快点去找他的真命天女?
就这么急着把他推往别的女人怀里,连一丁点的舍不得都没有?
哼,他偏不要!
活到三十几岁,还是头一回被女人激起熊熊斗志,不把她放在谭景闳身上的那颗心抢过来,让她今后心里、眼里只准有他一个,心甘情愿做他的妻,他就不叫苏亦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