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轻抚白净的小脸,紧闭的眼睑上挂着一排长翘的睫毛,水女敕的柔唇正透出一抹令人心醉的笑意,不自觉的为她拉好被子,陆渊缓缓的下床,套上了长裤后,又定定的凝视她好一会儿,才走至相连的书房。
为了不打扰她安眠,他开了一盏台灯,并调暗光线,往椅背亮去,审视自己这阵子的行为。
他感觉到向乔对自己逐渐的依赖,朝他绽放的微笑也渗透出无法掩饰的笑意,被别人看出是早晚的事,到底该在此之前跟她摊牌,还是在此之后?他还未有定案,甚或是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这样做的打算。
为什么?他暗暗反问自己。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她经历一次被背叛的苦楚,她不会知道他那一刻有多震惊,就算没有接受任何麻醉进行手术也及不上当时十分一的疼痛,心脏硬生生被剜去了大半,血淋淋的遭受无情的践踏。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为了哄她开心而跑去学什么咖啡拉花?
重新与她在一起后,他发现压在胸坎的石块慢慢的变轻,被辗成碎片的心亦缓慢的拼凑,渐渐的回复到往昔的姿态,时时刻刻袭来的心痛也仿佛不再影响他,令他差点忘了最初的打算。
不可以的。
尽避如此告诫自己,他却没有任何行动,反复推搪她还不算对他死心塌地,现在即使挑明一切,也不见得会让她承受多大的伤痛。
那么,何时才是适当时机?
腐蚀他多时的恨意终于找到出路,他能放过她吗?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拿他的爱情当玩意儿,她还妄想跟他相守?
每次看到她脸上的浅笑,他都禁不住想嘲笑出声,想大声告诉她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他才不会蠢得去爱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入。
然而他没有这么做,为什么会这样?他知道,只要这样做以后,她会受到多大的伤害,搞不好她会再一次去一个他触不到、见不到的地方,从此不再出现他面前。
这是他的希望,不是吗?他不是一直觉得她如此大摇大摆的回来是很恬不知耻的吗?就像她从来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教他如何忍受?
换个角度,就是三年以来,她早已将他抛诸脑后,从来没有一天惦记过他,而他却如同傻子一般将她放在心间,换来她的从不在意。
他又怎么可能对这种女人仍有遐思?要不是为了复仇,他连抱她也不愿意,都不知道她在美国跟多少个男人……
啧!他蓦地揪住头发,不让自己想下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勾起他的注意力,他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她穿上了他的衬衫,赤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
“Clarence?”向乔睡眼惺忪的走向他。
刚才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袭来,令她惊醒,也才发现他不在床上,隐隐看到不远处的晕黄灯光,于是走了过来。
他张开双臂,迎接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好冷……”她摇了摇头,依偎着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两手自然的环抱他的颈项。
“你是小孩子吗?没人陪伴会睡不着?”他轻笑,双臂更加用力的将她拥入怀里,让她更安心的靠着自己。
“嗯。”她缓缓的点了下头,凝视着他。“你在忙吗?”
“没有,只是睡不着,怕吵到你才下床。”他边说边啄吻她的脸颊。“结果还是吵醒了你。”
“不是……”她喟叹,“我是觉得冷才醒过来的。”
“不也一样?难道不是因为我离开了才觉得冷?”他好笑的反问。
“也……也对啦……”她含糊不清的说,因为嘴唇被他吻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拇指轻抚女敕唇,让她的头枕于颈窝处。
“Clarence……喜欢你……”她笑着说,眼睑重得像是灌了铅,慢慢的沉沉睡去。
相对于她的恬然熟睡,他的心情却是一阵激荡。简单的三个字怎么对他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如果三年前她这样对他说,他一定会高兴很久,可是现在……不论她待他多么好,也不足以扭转他的想法。
只是……胸坎深处好像有什么要出椰,所剩无几的怜爱像是要冲破他施加的枷锁,又像是要他坦诚面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心底一道嗓音提醒他要好好的认清感受,不要一时意气……
才不是!他反驳,他等待这天好久了,为了让她尝到绝望的滋味,何况要不是她天真的相信他依然爱她,又怎么可能上当?
现在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因为她喜欢自己,才会受到伤害,他并不需要感到内疚。
是的,全都是她自作自受。
在收到有人急于跟她会面的通知时,向乔浑然没有猜测来人会是袁志明。
见到他的瞬间,她有一刻的哑然,要不是他也看到自己了,她真的会转身离去。
“Mar……”
在他开口叫自己之前,她先一步阻止,“请问有什么事?是郎小姐叫你来的?如果她想再威胁我的话,那么恕我失陪了。”
她知道郎华芝不会罢手,但是她不会再退让了。
“别急着走,”袁志明对于她的冷淡毫不在意。“当年是我力荐让你前去美国进修的,现在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于他的回应,向乔并未能做出任何反驳。“那么你现在见到了吧?可以离去了。”
因为他的来头不小,因此护士特地安排一间小会议室让他等待,要是她跟他继续共处一室的话,都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
她最怕这次的见面会被陆渊知道,怕他们好不容易重新修好的关系会再一次遭到破坏。
所以,她必须尽快让袁志明离去。
“不用那么紧张,我这就走。”他边说边站起来,走近门扉,在碰上门把之时,又开口,“我说,你就不要跟郎小姐争夺什么了,人家可是堂堂大小姐,要令一名医生在业界消失是易如反掌的事,你也不想Clarence的前途因为你而毁于一旦吧?”然后开门离去。
向乔当然明白袁志明的意思,郎华芝是想藉由他的嘴巴向她阐明要是她不离开陆渊的话,便会不惜一切。
可是……她有办法跟他分开吗?如果可以的话,这三年来她便不用那么痛苦。
难道她真的要再次离开他?
她垂下头,步出小会议室,朝走廊一端走去,全然没有发现在走廊的另一端有一道高大的人影。
因为会议刚好结束,陆渊正要前去找向乔,竟让他看到袁志明步出小会议室远去的背影,两脚顷刻间像是生了根,怎样也移动不了,不消片刻,他便看到从小会议室里步出的另一道身影一一向乔。
他们在里头做什么?
他觉得眼前所有的事物在刹那间统统化为碎片,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就像再次经历三年前的事,胸口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他感到自己的心又一次被她硬生生的剜出来,再度狠狠的摔在地上。
想到自己这几天都为她那句如同吃语的告白而窃喜,她刚才所做的事如同掴了他一记耳光。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那些细语呢喃是假的,她柔顺依偎身前的画面也是假的,她怎么能一再背叛他?
难为他还在挣扎是否要继续原本的计画。
呵……事实证明,他还真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既然她抵受不了权力的诱惑,为什么又要答应跟他重新开始?
她真的以为能两者兼得吗?
紧握双手,陆渊告诉自己这也没差,反正他本来就没有打算真的与她重修旧好,之前他只是一时同情
心泛滥,才会产生内疚的感觉,现在不是很好吗?他不用再为这种偶尔产生的内疚而裹足不前。
她根本就不值得他伤心难过什么。
握着酒杯,明明散发着浓郁果香的红酒竟苦涩得难以咽下,然而陆渊却一杯接一杯的灌进嘴里。
他本来应该很高兴才对,终于获得权升为急诊室主任医生,就是今早那个会议时公布的,他原本是打算跟向乔分享这份喜悦,然而却让他看到那一幕。
那宛如最锋利的刀刃,无情的插进他的心脏,教他痛得哼不出声音。
他瞄一眼智能型手机,自下班以后,他不断的打电话给她,并留下了简讯,可是她没有回复,令他不由得想到,她是否正跟别人厮混?
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亦令他喝酒喝得更疯狂了。
在听到留言以后,向乔匆匆赶过来,迅速东张西望,很快便看到坐在高脚椅上的人,以及吧台上几瓶东倒西歪的红酒,她大步上前,夺走他手中的酒杯。
“Clarence,已经够了,别喝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陆渊抬起眼,盯着她,只见她脸颊微红,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沐浴乳气味,就连她身上的衣衫也跟今早不同……像是她做过什么,所以洗了澡。
向乔坐在他身旁,发现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不禁暗地吁一口气。
早上跟袁志明见面后,她立刻拜托接待他的护士别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因为她真的不希望被陆渊知道,尽避得到对方的首肯,可是她始终不能平复内心的骚动。
也许是袁志明的话起了作用,令她不能专心工作,以致频频出错,更遭病人吐了一身,当她整理好以后,才发现陆渊打了不下十通电话给她。
匆匆忙忙赶过来,却看见他喝个不停,她的脑海随即浮现问号。
“你来了?”他压下嫌恶感,朝她展露如常的微笑。“没什么,就是高兴。”
“真的没事?”他一如往常的神情令她稍稍松一口气,看来他确实没有发现袁志明曾现身医院。
“唔……”他偏着头,想了想。“也不算没事。”
被他弄胡涂了,她娇嗔,“那……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别卖关子了。”
看在他的眼里,更是觉得不屑极了,然而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一手环上她的纤腰,让她靠着自己。
女体独有的馨香迅即窜进鼻腔,教陆渊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早上那一幕,她专属的淡香中掺杂的花香明确的告诉他,她又一次背叛了自己,亦让他渐暖的心脏慢慢的冷却下来。
“我啊,获得擢升为主任医生。”他在她的耳畔低语。
“咦?真的吗?”向乔转头,看见他点点头,随即开心的搂住他。“恭喜你啊!”
她就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是有绝对的才能,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年轻便身居要职?所以她怎么能因为郎华芝和袁志明的恫吓而退缩?
“所以我才那么心急想见你,我好想跟你分享喜悦。”陆渊嘴角轻勾,俯首,啄了下她的红唇。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向乔并没有留意到他语气里隐含的凛冽,就像慢慢凝聚的暴风雪,转瞬便将眼前所有的事物摧毁。
“那么真的要好好庆祝一下了。”她松开手,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用那么麻烦。”
“怎么可以?”向乔摇头。
“事实上,医院已经打算为我举办一个小型庆祝会,你真的不用费心了。”他点了一下她的鼻头。
“我觉得很麻烦,只是想跟你庆祝而已。”
她的笑容更加灿烂。“嗯,那么你想我怎样?”
“你说呢?”他挑眉笑问,只是笑容当中的暖意渐失。
然而向乔浑然未觉,反而吻了他一下。“这样可以了吗?”
“真吝啬啊!”陆渊重重的吻住她,经过一番唇舌纠缠以后,才又开口,“至少要这样嘛!”她气喘吁吁的靠着他,无限娇羞的横了他一眼。
“对了,到时你要盛装前来喔!”他提醒她。
“嗯。”她瞬间明了他打算公开两人的关系,感到此刻幸福胀满心坎,微红的脸蛋埋在他的胸怀中,点头应允。
陆渊加重手劲,将她锁得更紧,黑眸里最后一丝怜惜之情逐渐褪去,最终变成一池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