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啜饮一口黑咖啡,苦涩于舌尖荡漾,她对自己的漠不关心如同轻松的否定了两人曾有的过去,这个认知像一柄刀朝他砍来,让咖啡更加苦涩。
眼尖的看到她的发梢有一丝猫儿的毛发,他伸出手臂,在她惊愕的眸光下,撩起她的头发,缠绕手指的柔顺令他顿住,往昔亲昵的场景历历在目,拉扯着心脏柔软的角落,并引起连串痛楚。
而她同样陷入震惊之中,从胸口传来的阵阵悸动提醒她到底有多爱他。他称赞过她的及肩头发,所以尽避过了三年,她仍保有这头秀发,可是它早已变成两人分手的见证。
“铭铭和诺诺顽皮了?”他将猫儿的毛发置于掌心。
“谢谢。”恼怒于自己过大的反应,向乔逼迫自己冷着嗓音回应。
不过是碰一下头发而已,她在惊慌些什么?然而发梢残存的触感敲进心底,引起些许的痛楚,让她没来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耳朵深处萦回着她冷漠的语气,阴霾在眼底浮现,令陆渊的决心更是坚定。
他知道自己于她什么也不是,她甚至连给他碰一下也不想,刚才她只差没有摆出嫌恶的表情。
因此,他又何须感到丝毫的舍不得?
“不客气。”他放下杯子,蓦地想起了什么,又开口,“既然遇见了,赏脸吃个饭吗?你该不会又没有料理好铭铭和诺诺吧?”
她着实吓了一跳,却又想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好想开口跟他说不要,然而在看到他诚挚的神色时,心脏怦怦跳个不停,透过鼓动而迸发出来的火热蔓延全身,令脑袋瞬间没法子好好运作,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推拒。
为什么他真的如此云淡风清?难道他放下了那件事?真的一如他所说的,他们变回了普通朋友?所以他可以用如此真诚的笑容一再向她邀约?
那么,何以她做不到?
她解释不来心底升起的怅然若失,要弭平伤痕,三年的时间真的足够吗?所以来到今天,他的心底早就没有她专属的位置,因此他可以轻易的舍下当日的“背叛”。那么,她应当高兴才对,这样一来,他们便会成为平行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但是,她的胸坎被失望占领了。到底她想他原谅自己、记恨自己,还是继续爱她?
“不可以?”见她不语,他笑了笑,佯装不在意,“没关……”
“不,我可以的。”应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当他们都可以放下往事,但是那个伤口真的愈合了吗?她为此感到不安,嘴巴却背叛了理智。
她想证明两人老早就没有任何瓜葛,她不会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有所动摇,亦像是要向他看齐一般,既然他都放下了,为什么她不能?
因此,她只得硬着头皮说好。
不该这样的。
向乔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沮丧极了。不是说好一顿饭而已吗?为什么会变成看电影?还要是那种浪漫爱情片?那种回肠荡气的恋爱情节勾起了有关他的记忆,那时候她曾幻想两人会相守到老,也许将来偶然拌嘴会吵架,可是他们到了老年时,身旁仍然是彼此,十指紧扣的走下去。
但是因为那个人、那件事,她不得不做出牺牲,倘若必须有人受伤,她宁愿是她,所以毫不犹疑便接纳了对方的说词,为了令一切变得逼真,她事前做了许多准备功夫,才能让他深信不疑。
结果,那场戏简直是无懈可击,他相信她的背叛,却说不出分手,身在狭小的车厢内,看到他眼底的哀恸,那被她深深伤害的痛苦紧紧揪住她的心。那一刻,她差点和盘托出所有,想告诉他一切都是伪装的,她并没有背着他胡来,自始至终都是那样的深爱他,爱到甘愿为他牺牲所有。
可是她没有,反而冷绝的说出他不敢说的两个字,为两人的恋情划下最难看的句号。
从戏院里走出来,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她下意识的拉紧了衣领。明明比还在下雪的美国温暖,为什么她却觉得这样的冷?
颈子蓦地被什么缠绕住,她低头一看,是围巾,红黑格子的围巾散发出温暖的气息,以及属于他的味道。
“这……”她偏着头,望他一眼,准备拿下围巾还他。“我不冷。”但话刚说出口,她便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
“没关系。”眼见她执意想将围巾还给他,陆渊一手按住她的手,为冰凉的触感而皱起眉头。“这叫不冷?就是因为看轻此时的天气,许多人都是因为伤风感冒而来门诊的。”他边说边替她整理好。
“我在美国三年了,那边会下雪的。”比冷的话,向乔不认为这儿及得上美国。
对于他关心自己的举动,她拼命命令心脏不要再胡乱跳动,要是给他听见怦然的鼓动,怎么办?
“是是是。”他没有与她争辩,两指轻轻拧了下她的鼻头,当指尖擦过微凉的肌肤时,两人都愣住了。
向乔不自在的别开脸,调整围巾的绑法。胸坎扬起不受控制的骚动,就连手指也像是受其左右一般猛烈抖动,那明显的颤意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他以前常做的动作,只是如今他们已非情人,这种亲昵根本不应出现。
陆渊也有瞬间的默然,柔软的感觉由指头慢慢的渗透,并传至心坎,致使心脏产生强烈的抽搐,在陌生却又熟悉的韵律的催化下,一些被他强行埋藏的情绪缓缓的产生了丝丝变化。
低头看她一眼,因为她别开脸的举动,他清晰的看到她的耳垂透出淡淡的粉红色。她为此而害羞?
他随即摇了摇头,甩去可笑的想法。一个能随时用身体做筹码的人,哪可能为这种不痛不痒的碰触而出现羞赧的反应?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觉得此时的她美极了?
有一秒钟的时间,他想起以前交往时的点滴,她平常予人的感觉是聪颖绝伦,却又散发出令人难以接近的氛围,可是当两人独处时,她总是流露出羞怯的姿态,会因为他的一言一语而脸红,就像只向喜欢的人撒娇、讨爱的猫儿。
此时,在他的注视下,她粉女敕的脸颊慢慢的渗出粉色光泽,让他有一刻的情不自禁,好想抬起手轻抚她的脸,以解他三年来的相思之苦。
只是理智随即冒出头,提醒他别再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们之间并不存在误会,他也不是不明就里相信传言的人,当日那一幕可是他亲眼看到、亲耳听见的,就连她也直言不讳。
是她亲手破坏他们美丽的爱情。
“我已经订了位,走吧!”他轻声的说。
“啊……嗯。”向乔跟着他前行。
两眼望着他的背影,她不知道亮过多少次的宽广背部,搂过很多遍的精瘦腰身……眸光慢慢的往下移,落在一只大手上,那是她牵过无数次的手,修长的手指曾经温柔无比,而他那双长腿总是会迁就她的步伐,永远在她身旁给予她无限的倚靠……可是如今她统统失去了。
胸坎顷刻间被浓烈的凄楚攻占了,眼眶微微发烫,要是她没有那样做的话,他们现在又会如何?
真是的!她在悲怆什么?她眨了眨眼,压下了上涌的热气,这三年她并没有白过,为了不让自己有时间惦记他,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学习上,因此在美国取得不俗的成绩,所以她得到很多,不是吗?
为什么她要感到难过?
“怎么了?”陆渊回头,看见她几乎没有任何移动,禁不住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时间快到了,餐厅不等人的。”
她的手腕蓦地变得灼热,那是属于他的体温,并且传递至心间,却令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再次出现。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感到后悔吧?
“嗯。”她不敢甩开他,亦不想甩开他。
让她有几秒钟的时间去回味与他有过的快乐时光。
掌心贴着手腕,柔软得仿佛只要他用力一点便会将之折断,这种软女敕直达陆渊的心底,勾起往昔的温馨片段。
第一次牵手的场景;当他首次亲吻她时,她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的画面;他怀抱着她,互诉彼此对未来的盼望,那些规划当中包含了对方的参与,说明了他们都视对方为今生的唯一钟爱。
只是这些美丽的构图还来不及实现,便统统化为灰尘消失了。她的绝情背叛化成利器,刺中了仍渗血的伤疤。
眼神陡地变得冷然,只是陆渊并没有发现自己握住她的那只手是如何的牢固,以及是多么的温柔,遑论注意到在两人身后的影子是如何绵密的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