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汉皱着眉头,跟在主子身后,“公主看来怪怪的,人也瘦了一大圈,会不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啊?毕竟少爷跟少夫人恩恩爱爱的事可是全城尽知了。”
“我会处理的。”他示意徐汉停下脚步,往前方的亭台走去,一袭白色绸缎华服的碧云公主就站在那儿。
随侍的两名宫女一看到他,立即弯身行礼后便退到亭子外,与徐汉站在一起。
穆元煦看着的确清瘦许多的碧云公主,不明白她怎会突然跑来。
“穆哥哥。”碧云公主一看到他,眼眶都红了。
“听说前不久公主曾匆匆来去,因为忙了些,没有进宫关切,还望公主见谅。”事实是,徐汉跟他说了她看到了什么,随即脸色大变,所以,他猜测是对自己有所依恋的她,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的画面觉得太过刺眼才匆匆离去,那他自然没必要再进宫探视。
“我生了一场大病,”她看来楚楚可怜,凝盼着他的目光更是幽怨,像是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是个很奇怪的病,我不停的昏睡、不停的作梦,梦到一个女人流产死掉又梦到孟婆,而那个女人明明长相不是我,我却知道她就是我,所以,每次我都是哭着醒来的。”她哽咽的看着他,“更奇怪的是,梦里也有另一个男人,长相与你不同,但我也知道那就是你,我还梦到那个男人紧握着那个女人的手,不许她去投胎……”
穆元煦难以置信的瞪着她,全身像忽然被人点了穴道,完全僵硬不能动弹。
“一天一天,每梦一次,我的右手腕处就发疼、发烫,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手腕的痛怎么抹药也抹不好,红红的,倒像是胎记似的。”她落下泪水。
他再也忍不住的快步走上前,激动的一把拉开她右手袖口,竟见她的手腕上有着与妻子一模一样的五枚红烫指痕胎记!
他颤抖着,大大的震动了。
“穆哥哥,你可曾作过同样的梦?不知为何,我真的觉得梦里的女人就是我,那个我被深爱的男人狠狠的伤了心,而他就是你,可是梦里的我们又好像是相爱的,但事实是,你从未心仪于我……”她看来真的好无助、好痛苦。
“穆哥哥,这所有的梦都是我上次来这里,看到你跟嫂子恩爱甜蜜的画面之后才开始的,为什么?你可以给我答案吗?我好痛,真的一想到心就痛了。”
她像是快撑不住身子似的摇晃了一下,他马上扶住看来快要崩溃的她。
两名宫女见状也快步的跑过来,担心的看着她,“公主,我们先回去吧,你的病才刚好啊。”
她泪如雨下的深深看着他,之后才在两个宫女的扰扶下离开。
这时才走上前的徐汉没听到两人的交谈,但看到少爷面如灰土,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穆元煦摇摇头,只觉得心要碎了,老天爷在开他玩笑吗?!
倪杏儿发现丈夫有心事,而且就在碧云公主私下与他谈过之后。
所以,她也开始思考,穆元煦有一副极好的体魄,声音低沉好听充满魅惑,论相貌绝对是潘安级的,内在更是优秀,那么多商家的经营管理,他做来一样是气定神闲。
如此的卓尔不凡,公主心仪他,她绝对能理解,但就她所知,这几年来,公主丝毫无法影响到他的喜怒,那么,前几天公主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一连几天都将自己闷在书房里,甚至没回房睡?
好几个晚上,她可是等他等到睡着了。
一定有很严重的事困扰了他,难道与他要告诉她的那件重要事情有关?不然怎么他在那日后突然不再提及那件事?
无论如何,他显然都还没整理好思绪,所以她只能等,等到他愿意跟她说。
不过瞧他现在连饭都吃得少,勉强吃了几口就没胃口的放下碗筷,才短短几日,他不快乐了,甚至憔悴了。
饭桌上,穆元煦看到倪杏儿也放下碗筷,她吃得也不多,脸上的担忧是那么明显,但这几日,她从没有逼问他任何事,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跟空间去沉淀。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对不起,我的心很乱,我不懂老天爷为何是这样的安排,祂是在惩罚我吗?”
穆元煦的眼神充满痛楚,就连她看了也不由得跟着心痛起来,“你慢慢说,我静静的听,你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们再来判断好不好?”
他看着她那双包容的温柔黑眸,点了点头,开始述说着他的前世、他错过的爱,以及他是如何努力等待,只期望今生能与韩采薇再续前缘。
他告诉她与炎震虚与委蛇、与炎芳英谈情说爱、让挚爱的采薇受尽委屈,都是为了取得炎震的信任他什么都算尽,也成功了,但她却死了,连肚里的孩子也没有机会出世。
不忍她带着对他的恨离世,他誓结来生缘,所以不惜自尽鞍黄泉,以魂魄之身入鬼门,只为了见她一面……
他说了很多很多,倪杏儿听到泪眼婆娑,不时的感动拭泪,也因为他说得太真切也太痛,虽然离奇、玄之又玄,但她一点也无法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原来,那个“上手模女人”的顺口溜就是为了找到投胎后的韩采薇,他对她有这么深的依恋,愿意喂而不舍的在此生四处寻找前生挚爱,这感情是如此刻骨铭心关切!
他甚至给她看了一本记录了他前世与韩采薇故事的册子,惟一看过它的人只有他的皇上好友,而季仁甫也是除了她之外,惟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在此生再与她倪杏儿——转世后的韩采薇相遇后,他努力弥补,对她全然的眷恋疼惜,以为就此可以幸福、相守到老。
然而当碧云公主告知他那些前世梦境后,他被搞迷糊了。
倪杏儿看着紧锁眉头的丈夫,如果碧云公主才是真的韩采薇,那自己不过是替身而已?这么想,她的心就很痛,可那是留在他心底两世的挚爱,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人!
那么,她手上为何也有一样的胎记?老天爷跟他们开的恶劣玩笑,是多么残忍!懊教他如何是好?!
他现在的心情太乱、太震惊、太无措,她都可以理解。
“你、你打算把她带回你身边吗?”她无法不主动问,知道他太善良也开不了口。
然而,这一生,他只要韩采薇能再爱他,其他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在乎……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刺痛着。
因为,他跟韩采薇说过,他的心太小,只能住一个人……
那么,如果她的前世不是韩采薇,碧云公主才是,她不就阻断了她失去己久的幸福?她怎能不愧疚心虚,她是占了她的便宜啊!
穆元煦迟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也是他近日痛苦挣扎的原因。
但这让她更不忍,她爱他啊,怎么忍心看他痛苦,她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强撑起笑意,“没关系的,我可以离开……”
“不可以!你也有胎记,你有采薇的胎记啊!”他激动大叫。
她眼眶红了,“可是,她说的那些梦,我一个也不曾梦过啊。”
穆元煦猛地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深深的感觉到她的不安与害怕,但他也一样恐惧,万一她不是采薇投胎转世,他还可以爱她吗?
时序入秋,枫红层层,枯黄落叶在萧瑟冷风下缓缓飘落,空气中多了一抹苍白。
“姨姨,姨姨!你又在入定了喔?”
简陋但舒适许多的木屋内,嫣埃拉了拉倪杏儿的手,“隔壁孙叔叔来找你了。”
她蓦然回神,定眼一看,久违的孙鹏果然正一脸忧心的看着她,就连孟婆婆也一样。
不过,孟婆婆马上转头先指正小娃儿的用词,“姨姨这不叫入定,那叫想得太专注,魂儿都不在身上了。”
“好长哦,我记不住。”嫣艾一脸无奈。
她才无奈呢!孟婆婆放弃了,改看着倪杏儿,上前拍拍她的手,“别多想,你丈夫是个脑袋清楚的好人,瞧我这里该修的、该添的,他都帮你做了,绝不会坐视你的烦恼不管。”
她怔怔的望着她,“呃,我没什么烦恼。”她什么也没说啊。
“你这张脸还不好猜吗?”孟婆婆看着一脸温柔的孙鹏,“连他都看出来了,再不然外面也传了很多,碧云公主三天两头就往穆府去,搞得你们夫妻俩也不再恩爱了,外面多少闺女又‘手痒痒’想让你丈夫模了。”
“我跟她说吧,孟婆婆。”孙鹏很想好好跟她聊聊,因为她的气色看来真的不好。
孟婆婆看了相貌敦厚的他一眼,点点头便牵着嫣艾出门。
“我没事的。”倪杏儿努力的挤出笑容,看着总是温柔关心自己的孙鹏。
“但我都听说了,真的没事?”见她点头,孙鹏明白她不会说出她心里的苦,“我这几个月都会留在京城,如果需要找人陪,我就在这里,好吗?”
“嗯,我也该走了,我出来很久了。”她从椅子上起身。
他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婉拒,“外面太关注我跟元煦的事了,再加上你……”
他明白点头,没再坚持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