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还残留着一丝寒意,却吹不走人们游玩的兴致。
穿着一袭粉绿色春装的女子,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看着被风吹落的花瓣,像白雪似的。
“好美!”她轻叹,仰着头,手中捧着随风吹来的樱花瓣,顽皮的发丝在脸颊旁随着风跳跃着,微微一笑,彷佛沐浴在樱花雨中,就连夹带在风中的寒意随之飘散。
“我的好小姐,妳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呢!”一名小婢女急忙的跑来,手上拿着用上好皮毛做成的披风,将女子全身上下包裹得紧紧的。
“我哪有这么大胆,不穿衣服就跑出来。”女子诙谐道,唇瓣轻轻上扬,好整以暇地逗着自己的贴身婢女。
“小姐,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小婢女跺着小脚,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我说笑的,妳别那么认真嘛。”女子忍俊不禁,惹得小婢女气呼呼地噘起小嘴。
“小姐,人家是真的担心妳呀!这天气还是有些寒,若不小心着了凉,那可怎么办?”
“我的身体没有这么娇弱。”
“这不是娇弱不娇弱的问题。”小婢女没好气地说:“小姐就快要成亲了,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们这些做下人可担待不起呀!”
“成亲……”听到成亲这两个字,夜牡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我不想嫁。”
“小姐,妳别开玩笑了!这可是皇上赐的婚,如果抗旨会被抄家灭族的!再说,皇上赐婚的对象,可是权倾一方的西王耶。”
“可是,为什么我?”天底下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子何其多,为什么偏偏选中她?一想到要嫁给西王,止不住的心烦意乱让夜牡丹的眉头愈蹙愈深。
“小姐,难道嫁给西王不好吗?”小婢女实在不明白,嫁给权倾一方的西王,不仅能摇身一变,成为人人称羡的王妃,还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面对如此良缘,小姐为何反而眉头深锁呢?
“我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夜牡丹抿着娇艳朱唇,眼神充满无奈与不平。
她早就知道四王之间的这场纷争,自己势必会被卷入其中,谁叫她是南王军师的女儿,这是她的命,根本逃不了。
谁都知道当朝四大王爷间的关系本来就不友好,近日来,南王不知为何原因竟与北王彻底决裂。为了巩固势力,南王开始极力拉拢东王。而北王也不甘示弱,与西王联合起来,两边的烟硝味似乎愈来愈明显。
对朝廷来说,四王之间若能自乱阵脚,相互削减力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若有一方失败,反而会让另一方快速壮大,恐变成威胁朝廷的一大隐忧,因此皇上才会下旨,将南王军师爱女夜牡丹赐婚给西王,希望能因此达到牵制彼此的效果。
但是夜牡丹并不觉得这一招会管用,自己只不过是名弱女子,能左右得了西荒王的意志吗?再加上四王间的敌对关系,西荒王根本不可能对待她。
因此,嫁给西荒王是不幸的开始,有什么值得好开心的呢?
“棋子?什么棋子?”小婢女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夜牡丹的意思。
“有些事,不懂反而比较好。”夜牡丹不禁羡慕起无忧无虑的贴身婢女,如果自己也能置身事外,不需理会波谲云诡的皇室斗争,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当她想起昨晚父亲的语重心长,她明白自己是摆月兑不了既定的命运。
“女儿呀,不要怨爹好吗?”父亲一开口就面带难色。
“女儿不明白。”
“妳真的不明白吗?”女儿的聪颖,他岂会不知。“我知道妳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妳是我唯一的孩子,从小我就将妳当男子培养,妳与一般的黄花闺女绝对不同。”
从小,夜牡丹不仅要广泛涉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夜承武还会将朝廷间的情势告知女儿,因此她自然晓得四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有什么不同吗?还不是一样被当成货物送给人。”夜牡丹噘起小嘴,想到自己日后的命运,她没办法不哀怨。
就算嫁的男人是权倾一方的西王,但是祸、是福还很难说。
闻言,夜父深叹口气。“是呀,谁叫妳是我夜承武的女儿呢。如果可以,爹也不愿意将妳嫁给西荒王;毕竟他的残酷大家都听闻过,爹也不希望妳的下半辈子在那名魔人手中度过。可是,皇上已经下旨将妳许配给他,圣命难违,只好委屈妳了,但爹相信,以妳的聪明才智,一定有办法度过难关。”夜承武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难关!这确实是一道难关,原本南王与西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也称不上坏,但自从南王与东王结盟,东王一直是西王的肉中刺、眼中钉,她怎能期望自己嫁过去之后能够得到幸福呢?
尽避爹再怎么疼爱她,也无法违抗皇上的旨意;抗旨诛连九族的罪,哪怕是南王也难保她们全家大小周全。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乖乖认命。嫁给西荒王是唯一的方法,可是只要想到四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及恩怨纠葛,夜牡丹愈想头愈疼,对于未来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小姐,难得出来游玩,您就别愁眉不展,笑一个嘛!”小婢女为小姐感到心疼,虽然不了解小姐的烦恼,但看到小姐近日总是郁郁寡欢,她只好尽力想办法让小姐开心。
“是呀,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四月的樱花开得特别灿烂,夜牡丹站在树下,仰望着在天空中飞舞的花瓣,喃喃自语。“出嫁后,还能再看到如此灿烂的樱花吗?”
她舍不得这么美的景色,更舍不得逐渐年迈的父亲。
“要是小姐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带棵樱花树去种呀!”小婢女天真地建议。
“活不了,带去也没用。”夜牡丹摇摇头,樱树只适合待在肥沃的土地上,西方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如何存活得下去?
小婢女闻言,直叹可惜。
“小姐,我们该回府了。”一名侍卫走过来催促,夕阳余晖笼罩大地,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了。
“时间还早,再待一会儿吧。”自从被冠上西荒王未婚妻的身份之后,她就再也没踏出府半步,今天好不容易才得到爹的允许,在重重护卫的包围下出来赏樱,她舍不得这么快就打道回府。
“可是老爷有令,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府。”侍卫不亢不卑道。
在一旁的小婢女听到是老爷的命令,扯着夜牡丹的衣角也跟着劝说。
“小姐,我们先回去吧,下次再出来。”
“下次,还有下次吗?”夜牡丹不悦的反问。
目前只是西荒王的未婚妻,身边就已有重重戒护,等正式成为西荒王妃,还有机会出来透透气吗?可能一辈子都会被锁在深宫,当名深闺怨妇……思及此,夜牡丹忍不住打个寒颤,她不想落到如此悲惨的下场。
“小姐,再待下去,天真的要黑了。”侍卫脸上出现一丝焦虑,甚至在心中暗自抱怨,老爷实在不该答应小姐出来游玩的。
西荒王的仇人可以用数以万计来计算,而夜牡丹现在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绑架夜牡丹来泄恨。
“好吧。”夜牡丹不想为难侍卫,毕竟她若有什么差池,这些侍卫难辞其咎,说不定还会因此丢了性命,这不是她所乐见的。
侍卫及小婢女瞧主子点头答应,不禁喜上眉梢,只是一群黑衣人的突然冒出,让原本松懈的神经又绷紧了。
“保护小姐。”
一声令下,原本站得远远的侍卫们全都冲上前来,将夜牡丹团团护住。而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人数,足足多了他们一倍,完全封锁了他们的退路。
“把你们的小姐交出来。”为首的黑衣人冷声命令。
他独特的嗓音吸引了夜牡丹的注意,目光投向那名男子,漆黑的眼瞳宛若夜空下的星辰,但投射出的眼神却冷冽如寒冬。
懊冷!夜牡丹微微轻颤,往后缩了缩身子,脸色化成一片雪白。
夜牡丹有种预感,不管是谁,只要落在这男人手中,下场绝对会凄惨无比。
她明白现下的情势,对方总共有十四人,而他们只有七人,扣除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与小婢女,人数上就已经先吃亏了。
要突围,恐怕比登天还难!
“恕难从命。”侍卫长冷冷拒绝。他也知道现在情况相当不乐观,但是要他不战而降,他也不愿意。
小姐的安全胜过于他们的生命,就算他们能活下来,若没保护好小姐的安全,他们也难逃一死的命运。与其死得窝囊,还不如奋力一战。
“愚蠢。”为首的黑衣人淡淡吐出二个字,一股寒意袭卷众人。
侍卫长眼眸一瞇,对着伙伴们道:“帮小姐杀出一条血路。”
众人领命,瞬间拔刀,杀出重围。
“小姐,快点!”趁着混乱之际,小婢女拉着夜牡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奔逃。
“可是他们……”夜牡丹频频回头,看着守护她的侍卫们已经与那群黑衣人交战在一场,刀光剑影、生死屠斗,吓得她脸色惨白。
“小姐,保命要紧呀。”小奴婢紧紧拉着她的小手狂奔,已经顾不得身后其它人了。
夜牡丹跑得气喘吁吁,脚底下尖锐的石头,刺疼了她的小脚。
懊痛!贝齿咬着嫣红唇瓣,泪水在眼眶中隐隐若现,她却不敢喊疼。
想到侍卫们为了保护她的安危,不惜牺牲性命,就这点疼算得上什么呢?
“唉唷!”一个踉跄,夜牡丹整个人往地面一摔,发乱了,心慌了,模样看起来好狼狈。
“小姐!”小婢女吓得想将她搀扶起身,但小手才刚伸出,就突然失去意识地倒卧在夜牡丹的身上。
“小瞳!”夜牡丹尖叫,摇着她的身子,看着小婢女完全没有知觉,一名黑衣男子就站在眼前。
凝视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夜牡丹的脸色瞬间刷白,他是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因为那双如寒霜般冰冷的黑眸,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妳就是夜牡丹?”男人从上往下冷冷地睥睨着她。
蓦地感觉到一股寒气袭来,她的身子微颤,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强压心中不断涌起的畏惧,夜牡丹冷静地开口。
“不用管我是谁,妳只需回答我,妳是不是夜牡丹?”没有起伏的音调,却让人感受到迫人的气势。
那一瞬间,她全身发冷,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看中的猎物全身无法动弹。
“如果我说不是呢?”夜牡丹鼓起勇气,但却不敢再望向男人,眼帘低垂地问道。
男人唇角微勾,一双黑眸依旧冷酷无情。“不是的话,那就只有──死!”
他语气夹带着冰冷的肃杀之气,犹如化为锐利的刀刃划过她的身子,令牡丹倏地一惊,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如此接近。
这时候夜牡丹的手掌间突然模到一片濡湿,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低头一看,震慑的发现小瞳的身后插着三根银针,鲜红的血液正是从那里渗透出来。
“小瞳!”夜牡丹呼吸一窒,没来由的恐惧笼罩她的心头。
小瞳从小苞在她身边,表面上两人是主仆关系,但事实上情同姊妹,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瞳香消玉殒,她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救小瞳!
只是,眼前的男人不让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步步逼近,令她牡丹只能屏住气息,本能的转开头想避开他的迫近。
闪烁冷光的刀锋抵在她纤细的雪颈上,只要一用力就能见血,她几乎不敢呼吸,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