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原本就坐在椅子上休憩的男人,现都改躺在床上。
他的床应该是特别订制的,所以才容纳他高壮的个子,也让睡癖差的她就算在上头翻过来又翻过去也不会摔落床下。
但他上了床之后,空间自然就小了,只是每晚都被他禁锢在怀中,她睡癖再差,也翻不出那小小的空间。
然而两人虽然睡在一块儿,他却未再动过她一根寒毛,甚至也不像以往“殷勤服务”,顶多帮她绑绑系带,他的目光不再如以往正直、清如水,但也未曾正眼看过她脖子以下,与其说是君子非礼勿视,倒不如说他在回避什么。
她是不是被嫌弃了?
拍拍胸口,硬得连她自个儿都觉得手心疼了,男人必定觉得乏善可陈吧?
奇怪的是,这身子的含量越来越多,转换成脂肪的分量却少得可怜,她猜可能是以前饿太久,所以肠胃坏了,吸收不好,才怎么吃都胖不起来。
以前她想减肥,现在她想增重,老天爷真爱开她玩笑。
隆冬时节,流匪袭击的次数少了,城里护卫稍能喘息,还可固定放假回家省亲,无家累的他虽然在城中有房子,但仍是住在临时屋舍里,偶尔她很想问他,能不能带她去他家看看,但话到唇瓣,又吞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变得好孬种,太害怕听到非期望中的答案,加上其人说话可一点都不婉转,又有学长的前车之鉴,她不认为自己的心脏承受得住。
随着身子状况好转,醒来的时间就长了,在屋里待得闷,且她又只剩断掉的左腿未完全复原,心想出去走走好了。
一打开大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差点将她冻僵。
他为她准备了几套衣服,兴许是未想到破脚的她也想出门走走,故根本没有任何御寒外袍。
就这样在外头走上一圈,一定会冷死吧!
可屋内实在闷,于是她将门半开,扶着门框拉拢衣襟站在门口,心想透一下气也好。
举目望去,是一列列的屋舍,里头住的都是护卫。
她的个儿娇小,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不晓得发旱灾时仍未大受影响的汉璃城空间是啥样。
人都进城两个月了,却因为伤重又断脚,几乎可说是被关在这笼子里的。
胆敢进他屋舍的人少,除非跟他一样是长官级的人物,要不只敢在屋外等候命令。
几名护卫谈笑走过,她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想跟任何人目光交接。
一个在男人屋里住了两个月的女人,在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他提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为了负起责任中俐娶她,在任何人眼中一定认为她赚到了吧!
哪有赚到!她噘起下唇。
娶不娶还未盖棺论定,人倒是真的被夺去了!
低头看着自己光果的脚,她的脚拇指特别的大,显得另外四趾更是细小。再模模自个儿的脸,他说她长了点肉了,但不晓得是因为她每天模的关系还是怎地,她怎么就模不出肉长在哪。
这儿的妇人不晓得是否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如此,就不会有人晓得他娶了个丑媳妇,多少不让他堂堂总指挥失了面子……
唉!她干嘛想这些,都打定主意不嫁了啊……
“嘿,姑娘!”阿元瞧见闷着头不知在看啥的她,开心打了招呼。
她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来,瞧见喊她的就是那日在门口跟她争执能不能进城换食物的男人。
“你身体好点了没?”阿元过来问。
“差不多了,就只剩脚还没好。”她抬了抬还绑着板子的左脚。
“你太瘦了吧,平常有没有在吃饭啊?”阿元身旁的阿菜将她从头打量到脚,一脸不可思议。
阿菜与阿牛隶属于副指挥叶知绮之下,平日守的是东门,今日与阿牛为了送东西,才过来正门,故不太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
其实别说他们,就连丁门的护卫亦大都以为是因为方略将人弄成重伤,不得不休养在屋内,晓得他因为“负责任”而打算娶尹蝶儿的,也只有城主左语戎与分守另外四个城门的副指挥而已。
“有。”她用力点头,“我一餐吃掉一碗饭。”在这每餐都吃得饱饱,根本没挨饿过,与在城外的日子根本是天壤之别。
偶尔,她忍不住会很没用的想,被马踢那么一下,似乎也不尽是坏处。
“那都吃哪去了?”阿菜拉起她的手来左右瞧,“不吃多点会长不大喔!”
长不……大?他指哪?
“喂,阿菜,人家可是位姑娘,你拉她的手不好吧。”一旁的阿牛提点。
“又没关系。”阿菜拉着她的五指细瞧,“小朋友而已。”
“我不是小朋友了。”尹蝶儿并不在意他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审视,毕竟这对以前的她而言稀松平常。“我十九了。”
“十……”阿菜跟阿牛差点被口水噎着,“十九?”
“嗯啊。”她点头。
“我以为你才十一、二岁……”阿菜整个傻了,吃惊放手,“那你真的要多吃点……”要不然真的会“长不大”。
“哈哈……”她爽朗的笑,“又不见得吃多点就有用,平地也不见得真能起高楼啊!”
她听得懂她的意思,而且还不在意?阿菜与阿牛对视一眼。
而且她笑得爽朗,没半点大姑娘的扭捏,让三人更放宽心与她聊起天来。
“话是如此没错,可有点起伏比较能吸引人啊!”阿菜比着自己的胸口。
阿菜本来就是个色胚子,平日亦爱说荤笑话,既然这位姑娘不介意话题中有点颜色,他当然更不介意。
“男人还真是肤浅,将女人的身材看得如此重要!”尹蝶儿撇嘴。
“女人若没曲线,那我拿面镜子照自己就好啦!”阿菜理所当然道,“我干嘛跟自己上床!”
他说的太露骨,一帝的两个男人皆有些惊愕,反而尹蝶儿显得落落大方。
“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她环起胸,还真有模有样的思考起来。
“所以我看你以后一餐吃两碗饭吧,否则等年纪更长,就真的完全没救了!”阿菜煞有其事摇头。
就算吃两碗饭也没用吧!她暗暗苦笑。
这具身子以前是没得吃到饿死,现在是浪费粮食!
“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是漂亮?身材好的,会让你们想追求的?”这时代的审美观不知如何?是爱杨玉环的丰腴还是赵飞燕的清瘦呢?
她但愿是后者,这样她就不用花费太多的力气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就怕养不起来!
门推得更开,风更冷,她环胸将自个儿抱紧,为了得到答案,甘愿冒着寒冷等待。
这姑娘的话题还真是百无禁忌呢!
“肌肤要白!”阿元抢先道,“要娇小、丰腴一点的。”他喜欢白皙娇女敕的可爱姑娘。
“我喜欢大。”阿牛嘿嘿笑,“比较能生。”
“我喜欢大胸部!”阿菜夸张比着胸,“越大越好,最好能让我闷死!”
“色胚!”另外两个男人分揍他一拳。
白皙、娇小、丰腴、大胸部、大……尹蝶儿一整个欲哭无泪。
说不定她过往包子似的身材,在这个时空,就是个大美女啊!
“那……如果身材像包子呢?”
“包子?”三人蹙眉。
“就是像刚出炉的包子一样,膨皮膨皮的。”
“膨皮?那是啥?”众人均听不懂。
她换个说法,“就像包子那样圆圆的。”
“不能太圆喔,”阿元摇头,双手比画着S曲线,“要玲珑有致。”
“要浓纤合度。”阿菜插嘴。
“我只要有大就好。”阿牛才说完,就被两人以眼神彻底鄙视。
这么说来,她包子似的身材还是不太合格啊?
那他呢?他一定也喜欢玲珑有致,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的完美曼妙身材吧?
上一回他八成是脑袋接错线,或许是守城生涯太苦闷,才会母猪胜貂蝉……她抓了抓头,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好灰暗,这一点都不像乐观开朗的她,可是又常不自觉往死胡同钻。
连连遭受打击,想乐观起来也不太容易!
水眸暗下,自嘲的嘴角微撇。
“你们在这干嘛?”方略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三人背后。
“总指挥!”三人连忙恭敬拜揖。
“我们在跟这位姑娘聊天。”阿菜说明。
“聊什么?”他斜睨门口的尹蝶儿一眼,“进屋去。”
他是对她命令,可却是看着阿菜说的。
“要我进屋去?”阿菜脸色发白。
难不成他只是找位姑娘聊个天而已,就要被严刑拷打?
“你给我站在原地。”他推开前方的阿牛,指着已冷得在发抖,还强撑着的蝶儿,“你,进屋去。”
“我在跟他们聊天。”好久没这样轻松说话了,她一点都不想进去闷死人的屋子。
“有什么话题重要到得冒着寒风?”
他拉起她的领子,直接将她拉入屋内,不顾她的抗议,直接将门关上,人像门神一样双手环胸,立于门口。
“你可以说你们刚在聊什么了。”他才过来就看到三个人立于他的屋舍门口与尹蝶儿聊天,貌似相谈甚欢,其实她的眼神是一片黯然,似乎很沮丧。
不是要惩罚他,阿菜的面色就轻松了。
“没聊什么啊,我以为她十二岁而已没想到已经十九了。”带有颜色的话题当然不能说了,阿菜虽然常不懂得看气氛说话,但还不太笨。
“只有这样?”单边浓眉挑起。
三人不约而同用力点头。
总指挥的可怕程度并不逊于前身是堂口老大的叶知绮,可叶知绮还比他慈悲一点,她教训人时顶多揍得人在地上哭喊妈妈,方略可是让受刑者的妈妈完全认不出人来!
“那你们可以走了。”
“遵命!”三人飞也似的跑走了。
方略转身推门入屋,人就抵在门上偷听的尹蝶儿猝不及防,摔跌在地。
他面无表情地将她拉起,抓到床上坐下,暖被包上颤抖的身躯,接着拉过椅子坐来她面前。
“你要干嘛?”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要开堂审问?
“你不是要找人聊天?我陪你!”大眼直勾勾盯着毫不逊色的水眸。
“我刚聊完了。”
他是不是不太高兴?她隐约察觉到这点。
他拉过旁边的茶几,好让他的手肘有地方可靠。接着再将头侧放掌心。
他坐的姿势闲散,尹蝶儿却是紧绷得双腿并拢,两手放膝上,抬头挺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那双大眼直盯着人时,压力真的很大啊!
像是静默了五个世纪,他才开口“我喜欢包子,所以你最好吃胖点。”说完,起身,走人。
啊?尹蝶儿瞪着关闭的门扉。
他明明什么都听见了,却装作没听到?
他喜欢包子?
他真的喜欢包子?
尹蝶儿好想放声尖叫。
在这个时空,她根本变不了包子啊!
现在她跟包子,相距至少有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吧!
所以,她以同样的理由被拒绝了吗?
不不,她知道他会娶她,因为责任、因为道义、因为他夺了她的清白。
但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的瘦骨嶙峋。
放松紧绷的肩,整个人侧倒上床,豆大的泪珠不由自主的纷落。
果然是“包子的逆袭”!她自嘲。
若是她许愿愿以二十年的寿命换回包子的身材呢?上天是否会应允?
“说不定下一秒又因意外死翘翘,然后穿越巧劲喜爱瘦子的时空去!”而她则成了一个大馒头!
怪了她想这些干嘛呢?本来就清楚他是为何决定娶她,她又何必钻牛角尖,甚至还关心自个儿的身材是否符合他喜好……
傻了呀她!
一定是在房子里头闷太久,脑袋闷坏了!
而且还闷到哭耶!
她恼恨的抹掉颊上的泪水,可不管怎么抹,脸颊还是一样湿漉漉一片。
她在刹那之间明白了自个的心情。
“搞屁!”她生气的痛骂自己。“就只会喜欢上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
换了个人,还换了个美美的名字,骨子里还是一样学不乖!
“我不要啊!”她趴在床上蹬腿。“我不要喜欢他!不要不要不要……”
老天爷啊,放过她吧!
她知道错了,她知道错了呀!
明白了他的喜好,她的心自悬在空中的不上不下,变得踏实了。
表面上看来是像太阳一样乐观,其实心是沉到地底最深处,想再落,也没得落了。
时序入春,天气逐渐回暖,流匪又再度猖獗,大举攻城,故方略三天两头没回屋舍,心思全放在守城上。
而汉璃城的居民除了被限制不可擅自离城外,人身生命被保护得极好,有粮商慎家非的粮食供应,与荷商易风暖的水源支持,至少还可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没饿着也没渴着。
而尹蝶儿脚上支撑断骨的木板终于可以拆了。
“动一动,试试看。”陈大夫道。
连续数月都属于残废状态的左脚很明显比右脚细瘦。
尹蝶儿转了转脚踝。
“如何?”
“感觉没什么问题。”
“那你下床试试。”
她照着大夫的吩咐缓缓下了床,脚板抵上地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试着在屋内绕圈圈,除了很习惯性会倚赖右脚,走起路来有一跛一跛的错觉得时时提醒纠正以外,左脚已无大碍,更未见任何不良于行的迹象。
“完全没问题了!”陈大夫大松口气,笑道:“方总指挥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叫。”
是啊,至少他的未婚妻不会不驻苦命破相,还是个瘸子!尹蝶儿都想同情他的“命运多舛”了!
堂堂一个汉璃城的总指挥,娶的老婆却是这副德性,要她是旁观者,也会悲悯起他来。
这段时间来,她想得很通也很透——总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嘛,本来就该有点长进才是。
“谢谢陈大夫。”她绽放大大微笑。
不管如何,她终于可以靠两条腿下床走路,也是个好消息。
“可惜总指挥忙着守城,无法亲眼看到你的腿完好的时候。”
尹蝶儿沉默一下下。
约略是在晓得他喜欢丰腴型的女孩时,她的心境一下子苍老了。
命运总爱捉弄人,而她怎么也敌不过。
“我送陈大夫。”
两人一起到门口。
“等旱灾解了,流匪剿灭了,就该是成亲的时候了吧!”陈大夫道。
“陈大夫,你说实话,若是你,会想娶我吗?”
陈大夫愣了愣,“呃……姑娘何出此言?”
那短暂的犹豫,就让尹蝶儿了然于心。
“好奇问问而已。”
送走了陈大夫,心想她也没理由再继续闷在这屋子里,这汉璃城,她早想好好的看一看了。
回屋取了外袍穿上,她迈着还有些不太合作的腿,大步走出屋子。
虽是护卫们的临时屋舍,但也算是要地,帮尹老爹想来看女儿,并非想来就能来,一个月内能让他见个两次,就算是特别通融了。
尹老爹曾告知她目前的居处,虽然她人生地不熟的,不过一路走一路问,要找着地方并不难。
汉璃城果然是富庶之城,城民安居乐业,谁看得出城墙上的战火激烈,城外居民穷困,饿死、被杀时有所闻呢!
就连她也是有幸逃过劫数的一名啊!
走在宽广的道路上,她不自觉地观察起路上的姑娘的身形,丰腴的其实不多——她猜出是粮食受限制的关系——严格来讲,身形以标准为多,脸儿算圆润,微笑时甜美如花。
走在路上,不少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更有位被问路的路人同情心泛滥的告诉她,若家中没饭吃,可去善堂,那儿每天在固定的时间会有热粥供给,不会饿着肚子。
住在这城的人可真幸福,至少不用三餐只能吃甘薯。
在汉璃城转了好一会,尹蝶儿终于找着在小屋侧面砍柴的尹老爹。
“爹!”她大喊。
“女儿!”尹都爹欣喜冲过来,“你的脚痊愈了?”
“嗯。”尹蝶儿点头,原地转了个圈,“瞧,可以走路民。”
“还好没瘸。”尹老爹开心抹泪,“人也变胖了,想必总指挥把你照顾得很好。”
“好是照顾的很好。”这是真心话。
就算他嘴贱,可从没让她饿着、冻着,甚至还买了昂贵的补品浪费在她身上。
“外头冷,咱们进屋聊。”尹老爹拉着尹蝶儿入屋。
屋舍虽小,还是比他们在城外的房子宽敞,基本家具俱全,簇新完好,十分舒适。
小屋分成前厅、厨房与寝室,后院落还有间小小的仓库,堆放柴薪与食粮。
尹蝶儿坐在前厅的椅子上,单手靠边桌,四顾打量。
“这屋子还不错吧?”尹老爹端了茶过来。
“比咱们家好。”
“是啊!”尹老爹坐上她对面的位子,“方总指挥还真有心,不仅给爹安排住处,饮食还有所照应,与过往的生活可说是天壤之别!女儿,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以后多替人家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好报答方总指挥的恩惠。”
水眸微暗,嘴角笑意强撑,“真要报答的最好方法,应该是别嫁吧!”
“怎么了?”尹老爹闻言大惊失色,“发生什么事了?方总指挥改变主意不想娶你了吗?”
不会吧!他可是超中意这女婿啊!
女儿被马踢的灾祸,现下想来,根本是因祸得福啊!
“不是的,爹……”她抿唇踌躇一会,“爹,你不觉得,女儿嫁给他,是委屈了他吗?”
“这……”事实是如此没错,但犯不着将送上门的好处推出去吧!“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然人家都承诺要娶你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知道吗?”他急切道。
尹老爹的态度明显自知配不上对方,可人家既然肯娶,当然要把握机会巴着不放。
这可是从天而降的大好姻缘啊,若傻傻的放过机会,又得回去过贫苦的日子,当被地主压榨的佃农,尹老爹习惯了目前的悠闲退休生活,一点都不想为了一粒米再费尽心神,一旦天公不作美,农作物歉收,就得过着挨饿受冻的日子。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他很不公平。”
撇开喜不喜欢的问题,他对她是真好,她的伤口都好了,身子骨更是调养得比以前健壮,只不过还是瘦得跟难民没两样。
“女儿,你别傻啊!”尹老爹拉起她参观小屋,“你瞧瞧、你瞧瞧,这屋子多好,多结实,就算下雨也不会漏水,家具全都不缺!你看,咱们家以前如有钱买这种漂亮的衣箱?还有还有,这面铜镜价值可不菲,这些都是以前咱们家买不起的啊!”别叫他放弃这舒适生活啊!
铜镜上映出她与尹老爹的身影,她心一跳,慌慌别过头去,就怕看到自个儿的丑脸。
他曾是欠了她的,可还了这么多也够了,不能“吃人够够”啊!
她的良心不准误人一生。
他有资格配上更好的姑娘家,身材玲珑有致的,肌肤柔女敕娇美的,笑起来还会有两颗圆圆的酒窝……呃,这不是江怡菡的模样吗?
在她心中,能配上她喜欢的人的,就只有那样的大美女才够资格。
“那个……爹,女儿会养你的,你看,我现在身子这么健壮,要找份差事应该不难。”虽然身子细瘦,但她有个强壮的灵魂啊。“不该是咱们的就别拿,要下田啥的,女儿来就可,你不用担心。”
“你的身子哪健壮?”尹老爹气急败坏的嚷。“几个月前你差点饿死,就算现在长了点肉,但下田那种粗重的工作你怎么可能行!你是怎么了?眼前就有个总指挥夫人的位子在等着你,你竟然不要?人要懂得惜福,更要懂得把握机会啊!”
“爹,女儿保证,还是能让你过上舒适日子!就算不种田,女儿会弹琵琶、会弹古筝,而且歌艺还不错,不信你听。”她清了清嗓,唱了首周杰伦的烟花易冷,“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
啊咧!她那参加过不少歌唱比赛,抱回不少奖项,被社员形容为天籁的美妙嗓音怎么变成破罗嗓了?
该不会是因为三不五时的食道逆流,胃酸当真坏了嗓,连她唯一的骄傲都被夺走了?
尹老爹捂起耳,“你在说笑吗?女儿,这嗓子怎能卖钱?”
尹蝶儿咬着唇,泪在眼眶打转,小手紧紧扭住衣裙。
怎么会这样呢?她怎么会忽然变得一无是处,连天籁之嗓的小小优点也没了?
“脚才好,就乱跑?”一道厚实的嗓音自寝居门口传入。
他怎么会来?尹蝶儿惊愣。
他会不会听见了她跟父亲的对话?
她忙背转过身暗暗将泪抹掉。
若他听见了也好,就可以直接将她这个担子卸下了,可她又强烈的希望他啥都未听见,虽然她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却又不想这么早就离开……
“总指挥!”尹老爹恭敬迎上,“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女儿。”方略跨入寝居,走来她跟前,“都无大碍了?”
“已经好了。”她抬起左脚,他立即扶住她的手,预防跌倒。“看,行动自如。”
“你能从营区单独走到这,看得出来的确没问题了。”他微挑单眉,“我时间不多,回去吧!”
“回哪去?”她一脸傻样。
“回营地。”
“我已经好了,所以我想跟我爹一起住在这……”他干嘛突然拿起旁边的椅子打量?
“我可以换打断你的右腿。”他笑咪咪的,眸中的杀气可没他笑容那般温和。
一老一小惊恐喘气。
为什么不回去就要打断她的腿?尹蝶儿完全无法理解。
这人是暴力狂?还是见不得她痊愈?
“走不走?”下颔朝门口点了点。
“女儿,快回去吧!”尹老爹直接将女儿推向“火坑”。
被推到门口的尹蝶儿有些不舍的跟尹老爹道别,与方略一同走向军营。
擦肩而过的路人似乎都认识他,纷纷与他打招呼,他端着一张脸,面色严肃的颔首回礼,果然有总指挥的架势。
与方略打过招呼,路人的视线接着就会落到她身上,打量、审视、疑猜的眸色太明显,她觉得很不自在,下意识退后一步又一步。
“去哪”。他将她拉回来。
“我想说……”装做两人不相识比较好。
“虫儿!”
尹蝶儿唇线拉平。
他真的很讨人厌,自那次之后就一直叫她虫儿,怎样?是在提醒她不过是只毛毛虫,而不是羽化的美丽蝴蝶?
“外表是天生注定的,纠结也没用,你还是认分吧!”
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怎么会知道她正纠结于外表的自卑情节中?
“很多大婶过了三十就胖了,到时不想变包子也难。”
他这是……在安慰她?
“我都没嫌弃你,谁准你嫌弃自己的!”
她嘴角在抽搐。
“你哪没嫌弃,你一直说我丑!”可恨这时代没录音机!
“你是丑啊!”他哈哈大笑,“但我又没嫌弃你丑。”
“哪个女孩被说丑还会高兴的!”
“我又没说要让你高兴。”
她气结,“可我听了很难过。”
“事实就是事实,有什么好难过的?丑就是丑,接受了就对了。”
好过分!这臭男人太过分了!
“真不好意思我长得那么丑!”她愤恨的嘟囔。
“知道就好,不需要不好意思。”
气、死、了!
左手边有个园子,门口写着“绦芙园”三字,她火大转身,直接走向园子,不想再与他同行。
“我不回去!”她头也不回嚷,“就算你打断我的腿也不回去!”
人尚未踏入园子门口,双脚忽然离地,人整个被打横抱起。
“我没耐心了。”他说,“如果你想活就抱稳点!”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