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谷春晓充满期待的问。
“很好吃,谢谢你。”
她欢喜的笑眯了眼,嘴边的小梨涡微微跃动着。“不客气,煜哥哥,吃完包子,口干不干?晓儿可以帮你倒杯茶喔!”
抵不住诱惑吃了包子,他已经觉得很对不起母后了,不允许自己再放纵。“不用了,谢谢你,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知道霁雅煜不需要她,她的脸上闪过小小的失落,随即想到了什么,迅速解上的外褂,披在他肩上。
“外头起了雾,夜里很凉,煜哥哥,你披着,不要受寒了。”
属于她的外褂有她身上淡淡雅雅的香气和暖意,让他心暖,身子也暖。
不过,受罚之人实在不应该这么好过吧?
他为难的取下外褂,递还给她。“晓儿,你把外褂拿回去吧!若让我母后发现……不太好。”
见他把她的外褂拿了下来,谷春晓万分坚持的替他重新披了回去。“我不要!”
“晓儿……”他感到为难,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她说才好。
虽然不是很懂他为何露出那样的神情,但是她努力思索了很久,才抿了抿两片如花瓣的女敕唇,嗫嚅的说:“唔……要不,晓儿天亮时再来取回,这样夫人便不会知道了。”
“晓儿……”
霁雅煜实在做不来阳奉阴违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刚刚吃了个包子,不早就做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叹口气,气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轻易便臣服在小姑娘央求的眼神下。
不让他再有开口拒绝的机会,她微微一笑,然后朝他挥了挥手,拎起裙摆,迅速的往外跑。
他转头,看着她一溜烟消失无踪,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她应该是他在父皇被弑后,所经历的苦难中,唯一的美好吧!
☆☆☆
初夏,正午的日头洒下毒辣辣的阳光,即便有风,筛落一地竹影的林间石径依然被晒得发烫。
彷佛无视地上的烫意,练完武后,流了一身汗的霁雅煜赤着脚,循着石径向下,走向溪流。
溪流来自高山上的积雪,每至夏季,雪融后便会形成一道湍急水源奔泄而下,水温因此冰沁。
正因为如此,他总是习惯在练完武后到溪边冲去一身燥气,再回屋里读书。
初练功时,无论是打根基的站桩、拔筋、练臂力……没有一样不让他天天练到手颤腿抖,浑身皆痛。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而复始的反覆磨练下,他已经苦熬过最难以忍受的折磨。
在他的武功渐渐增进后,谷仲燕送了把重达百斤的青铜龙剑给他,教他驭剑行气,让剑到他手中可以发挥惊人的力量。
拿到剑后,他开始在湍急的溪流中静坐,利用水流的力量与体内刚猛的内力相互牵制,让气运全身,达到灵筋活骨、气血通畅,深厚紮实内力的作用,也求练定性,不让自己成为气血躁动的蛮夫。
思绪起伏间,他的脚步落定,眼底却映入谷春晓捧着一叠衣物,站在溪边候着他的身影。
谷春晓瞧见他,兴奋得又跳又叫,“煜哥哥!煜哥哥!”
在经历了竹堂罚跪那一夜后,霁雅煜彷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更加成熟懂事,对于师傅教授的全部功课,他不再喊苦,也不再喊累,并加倍认真学习,该有的小孩心性与稚气锐退,让乔皇后因为儿子变得更加成熟懂事而欣慰,也感慰先皇夫在天有灵。
而相较于霁雅煜的沉稳内敛,谷春晓依旧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像只小麻雀,整天就是绕着她最爱的煜哥哥打转。
知道他在练完武后会来到此处,她总是算准了时辰,替他准备好拭干身体的布巾,以及一套干净衣物,让他冲完凉后可以马上换上。
她率真热情的反应与脸上的灿烂笑容,却让霁雅煜的两道浓眉攒得更紧,粗声粗气的开口,“不是要你别一个人来这里吗?”
谷春晓心疼他为了练武上所受的痛楚,舍不得他再为生活上的细碎琐事伤神,因而有关他的大小事务都一手揽起,照料起他的生活起居,一如那夜在竹堂为他送包子的举动多到不胜枚举。
而他心疼她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却要像个婢女替他辛苦的张罗一切,因此软硬兼施,劝过也骂过,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她,最后也只能由着她去做。
唯独在此处,是他坚持不退让的点。
溪边水流湍急,她又难掩对他的喜爱,每每见着他总是又跳又叫,瞧着她那模样,他不免心惊胆跳,怕她一个不小心会跌落溪里。
又或者在等着他的时候失足落水,此处荒山野林偏僻荒凉,谁能来救她?
光想到那个可能,他便可以感觉一股寒意由脚底窜起,无法想像自己也许会失去她……
当思绪被这些自己吓自己的想法占满时,他的脸色益发阴郁。
浑然未将霁雅煜板着一张冷脸的愠然模样放在眼底,她天真的回道:“有煜哥哥在,晓儿怎么会是一个人?”
她笑,嘴边的小梨涡旋动,与阳光下,被岸边石块相碰撞而迸出、宛如珍珠的无数颗水珠一般耀眼,眩目得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瞧他紧抿着唇,冷冷的望着自己,谷春晓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大手,撒娇的说:“煜哥哥,别生气,晓儿会小心的,你别生气呀!”
一被她那双软凉的小手拉住,看着她仰起头,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瞅着他,他就是禁不住心软,语气也跟着放软,“在我还没来这段期间,你万一跌落溪里,怎么办?”
“晓儿有煜哥哥保护,不怕。”她理所当然的回道,语气不像他那么沉重认真。
霁雅煜面对她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算了。”
警报一解除,谷春晓欢喜得手舞足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就知道煜哥哥最疼我了。”
拿她没办法的觑了她一眼,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看见她踩着地上的碎石子,脚底一滑,整个人往溪里栽。
“晓儿!”
霁雅煜在电光石火间抓住她的手,跟着她一起被卷入湍急的水流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谷春晓连呛了好几口水,却一点也不怕,因为有一双结实的手臂一直紧拽着她。
有着让她如此全心信任的力量,她伸出手,紧紧抱着那强健的躯体,强忍着彷佛要被水淹没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但耳朵隐隐约约听到霁雅煜的声音──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他说的话深深印在她的脑海,成为她的信念,坚信只要有他在,她便不会有事……
☆☆☆
谷春晓落水,无人责怪霁雅煜,但他就是恨死自己,无法忘怀差一点失去她的恐惧。
夜里,在众人皆睡下后,他悄悄的进入她的寝房,想看她一眼,再回去用功。
“煜哥哥……”
“我得回去读书了。”
抿了抿苍白的女敕唇,她挣扎了好久,拉着他的手,就是不肯放,好久才挤出一句话,“煜哥哥……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
她知道霁雅煜有好多事要做,不像她可以成天无所事事,想练字、绣花、看书,全由她自个儿决定,但是今晚好想他陪在她身边,她不会占用他太久时间,只要一下下就够了。
霁雅煜知道自己不能对她心软,不可忘记背负在身上的责任,不过看着她为了他受了苦,一颗心揪疼得紧,不断的问着自己:难道他不能拨出一点时间回报她对他的无私付出?
她只是想要他陪她,而他其实也想守在她身边,直到确定她的身子骨真的恢复健康,他才会放心。
一打定主意,他开口,“我去拿书。”
因为发烧,谷春晓的思绪有些昏昏沉沉,憨傻的重复他的话,“拿书?”
“拿书来你这边看。”见她仍是一脸茫然,他补充说明,“直到你睡着为止。”
昏沉沉的脑袋瓜子努力思索他的话,她难掩欢喜的绽开笑颜,接着下床,冲到竹木书柜前,打开书柜的门,不假思索的抽出一本书后,再咚咚咚的跑回床边,将书递给他。
只要是霁雅煜读的书,她全都和爹亲要了一本,虽然他读的书很艰深难懂,常常一打开书页,她就会被催眠去找周公爷爷下棋,但一想到这样便可以和他看一样的书,她觉得十分欢喜。
见她一溜烟的下床,霁雅煜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没抓住她,只好冷冷的瞪着她献宝似的站在他面前。
她还病着,苍白的小脸因为方才的激动而染上一点红晕,让他的心为她软得一塌胡涂。
“谁说你可以下床的?”
心软之余,还有浓浓的心疼溢出,令他不知道应该多疼她一些,或是再对她凶一点。
看着他那张又冷又凶的脸,她心虚的吐了吐舌头,“我……我要回去躺好了。”
她乖乖的想回床上躺好,却因为晕眩袭来,双腿发软,眼见着就要跌倒的瞬间,他眼明手快的接住她。
一将那软绵绵的身子揽进怀里,他紧紧的抱住,低咒一声,“该死!你一定要这么折腾我就是了。”
今日他的心为了她差一点停止跳动两回,若再这么被她吓下去,不知道是不是会少活几年。
“煜哥哥……对不起……”
她可以感觉他把她抱得好紧,有一点不舒服,但是他厚厚的、硬硬的胸口好温暖,她不想离开。
“现在起,闭上眼,乖乖的给我睡觉。”
为了防止她再做出令他措手不及的蠢事,霁雅煜抱着她靠在床柱,准备等她睡着后,再继续他默书的功课。
“好。”不用离开他,就算他的语气好凶,谷春晓也忍不住咧嘴偷笑。
她知道她的煜哥哥虽然有时对她好凶,但他还是关心她、在乎她,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