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充足的画室里,几幅画室主人的旧画错落在一角,在午后的阳光之下,油墨的层次分外明显。
这里是唐家大宅里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唐水心喜欢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安熙妈咪年轻时的画作,先前义父唐劲说要将这些画都带到美国去,可是安熙不答应,说要让这些画留在它们被画出来的地方,把旧时的岁月留在这里,留待他们以后老了再来回味品尝。
“熙恩告诉我你在这里。”
范行渊走进画室,迎上她回望的眸光。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走到她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侧首凝视着她与这以白色为主调的画室相融的恬静。
“我才想去看你而己。”唐水心被他灼热的盯视给弄得不太自在,“想说明天和熙恩一起去,她说你住院那几天不让人探视,觉得你很见外。”
因为我只想见你。他在心里淡淡地对她说道。
“现在不是来了让她见着了吗?”范行渊耸肩笑笑,“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她注视着他有些消瘦的脸庞,总觉得他的气色不甚好看,是因为伤势还未康复?他的模样教她见了有点担心。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在医院里认识的,而我想向她求婚。”
“什么?”
唐水心感觉自己同一句话就像是跳了针的唱片,她脸色微微的惨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静,“才几天……”
“才几天?水心,我跟你认识七天就上床,四十天就宣布要结婚,可是我们心里清楚,在更早之前,我们就己经笃定会结婚,你忘了吗?”
“你喜欢那女孩什么地方?”
像你。
范行渊在心里回答她的问题。不是外表,而是说话的方式。明明他知道她与孟苹是彻底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她们说话的时候,会让他觉得神似。
“喜欢一定要有理由吗?”他笑笑地避掉了回答。
“不,不一定。”
唐水心感觉胸口闷闷的,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不让自己去感受他将成为另一个女人所有的伤痛,就像是捂起耳朵,闭上眼睛的举动一样,她关上了心门。
“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这几天。”范行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每一寸微的表情,“我还没告诉你大哥,我想等筹备得差不多再说。”
“好,我让你自己跟他们说。”
“婚礼你要来吗?”
“你发帖子我就去。”
“不了,我不想你来,我怕媒体捕风捉影,乱加油添醋,对你对我,还有孟苹都不好。”
“既然你都这样替我着想了,那我就不去了。”
话落,他们没人再搭腔,画室里恢复了一片沉静,过了不知多久,范渊才终于又开口。
“我们当不成夫妻,可以是永远的朋友吗?”
她转眸看他,唇畔漾起一抹浅浅的漪,“你曾几何时听我对你恶言相向过了?人家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啊!我们当然可以是永远的好朋友。”
“我以为婚姻应该是一桩「货物既出,概不退还”的买卖才对,到底,我们之间是谁把谁给“退货”了呢?」
唐水心别开美眸,不正面迎对他逼问的视线,轻抿起柔女敕的唇瓣,扬起了笑,才回头看他,“早点把伤养好,才好当新郎。”
“我会的。”他沉静了半晌,瞅进了她那双着不见真心的眼眸,然后,他笑笑地叹了口气,心头却是苦得发涩,“看来,你是真的不需要我。”
就算没有他的陪伴,她仍旧可以一个人走得很远,或许,总有一天她会需要另一个人,但那个人不会是他。
“水心,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嗯。”她点头,静静地坐在原地,听若他的脚步声在身后渐渐地远逝,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他走了。
这一次,他们是彻底的远离了彼此。
她咬住唇瓣,将唇畔的笑痕抿得更深,看起来却无比的痛苦。
谁都知道她不爱范行渊了,谁都知道她离开得很潇洒。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离婚之后相处得最好的前夫和前妻,谁都知道与他交往过的女人,一个个都要来她这里报到讨教。
在这些女人们的眼中,她唐水心完美而独立,是一个就算没有男人陪伴,也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的女人。
她们都知道她不爱他这位前夫,她们的认知就像世人一样,以为她与范行渊结婚,是为了双方家族利益的强大结合,无关情爱。
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真相!
她爱他!
她好爱他!
她爱着他,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深刻,更用心!
可是,她不能说出口,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己经从她手里放弃掉的幸福,她不能挽回,所以她要自己坚强,她唐水心这辈子不可能为爱而活!
“姊,晚饭好了,就等你们……渊大哥走了?怎么不留下来跟我们吃顿饭呢?”唐熙恩走进画室,只见到姊姊单独的背影,没见到前姊夫,“算了,反正下次还有得是机会,姊?”
唐水心深吸了口气,才回眸笑应道:“好,我等一下就过去,熙恩,让我再一个人静静,再等一下……”
这一刻,她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可以忍住刺进骨子里的疼痛,她颤着心吸不全一口气,连忙地调回头,不让小妹看见她痛苦的表情。
“姊,你没事吧?”唐熙恩担心地唤她。
“我没事,真的,我没事。”
“那我先过去,你也要快点过来喔!”
“慢着,熙恩。”她出声喊住小妹,这一刻,她想要有人陪伴,不想独自一个人,“我跟你去,跟你一起去。”
“好。”唐熙恩笑着停下脚步,等着姊姊站起来,“姊,快点啊!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餐厅用餐吗?”
话落久久,却不见唐水心有动静,她纤细的背影从静止到慌张的颤抖,却自始至终都是坐着没动。
“我站不起来,熙恩,我的腿……站不起来了!”
唐水心瞪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脸色苍白而且惊慌,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小妹,在那瞬间,一颗豆大的泪珠从仓皇的眼眸之中潜然滚落……
“不可能!水心不可能——”
范行渊瞪着站在他面前的唐厉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亲耳所闻。
水心的双腿不能动了!因为生理上的机能完全没有受损,病人也拒谈此事,所以医生分析是受了心理上的刺激。
唐厉风以平静的眸光响应范行渊的瞪视,今天他特地到范氏大厦来告知范行渊这件事情,是因为在今天一早的新闻,说范行渊与一名小护士过从甚密,据可靠消息指出,他们近日内有结婚的打算。
这时候,唐家人庆幸水心己经搬回大宅去住,可以让她完全不受到媒体的干扰,毕竟范行渊如果再婚,她这位前妻的动向就格外受到瞩目。
“很多时候,我对你所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有十足的诚意要挽回水心,渊,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在今天之前,我给你毫无保留的协助,不是为了让你用来放弃的!”
说到了最后,唐厉风忍不住微微动怒,“如果,我早知道你会有今天的决定,当初,在你们离婚之后,我就该把水心调回美国去,也不必落得让熙恩对我数落,我不是不能让她彻底离开你,渊,我把她留给你,结果你做了什么?”
“让我见她,厉风,我求你,让我见她。”范行渊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焦急,箭步上前捉住唐厉风的手臂,语气渴求。
“不,不可能,我不能再让你有机会伤害她。”唐厉风冷冷地说道,挣月兑他的纠扯,“你去结你的婚,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见水心一面,她现在需要优秀的医生团队还有良好的休养环境,我们己经在替她着手安排,你不必替她担无谓的心。”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态度十分决绝。
“让我见她!厉风,我要见水心!让我见她,跟她说话……让我跟她说!”范行渊完全不管他们正在自家公司大楼里面,他丝毫不管身段,在唐厉风的身后紧追不舍,一直追进了电梯,不停地请求,然后一直到了大门口,直到唐厉风坐上座车,扬长而去为止。
“厉风!”他大喊。
他的水心……不可能!范行渊看着远去的轿车,心里就像是踩空了一阶,失足不断坠落一样,一直坠落到谷底,心像是跌了粉碎似的痛!
“渊大哥又来过了。”
唐熙恩将承载着唐水心的轮椅,推走在唐家大宅的庭院里,终于在思索了老半天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对姊姊说。
“是吗?”唐水心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抬起娇颜看着天空,看一束束阳光从云雾之后透出,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
“渊大哥来了几次要见姊,都被大哥给挡回去,但他说他还会再来,姊,你真的就不见他吗?”
“我不想。”唐水心摇摇头,拉着小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来,笑笑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时,几个佣人搬来了小姐们吩咐的桌椅,端来了点心与热茶,张罗了起来。
“姊,你喜欢渊大哥吧?”唐熙恩被姊姊拉到椅子旁坐下,两双有着不同韵致,却同样美丽的眸子相对望着,“既然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当初要坚持跟他离婚呢?只要你们继续在一起,一定可以做一对恩爱夫妻——”
“你觉得我与他之间有爱吗?”唐水心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顿了顿,泛起一抹迷蒙的笑,“大家都以为我们是爱疯了彼此才闪电结婚,其实,不是的,我和他都算计得很清楚,我们喜欢跟对方在一起,在身为男人和女人方面,我们很契合,而他是范家的继承人,我是唐家的女儿,如果我们结婚,就可以让家族的合作利益发挥到最大,所以不是爱,熙恩,就算我们现在对彼此之间真的有爱,但一开始并不是。”
这一点范行渊也是心里有数的。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而她,是个凡事想得太清楚,可以不带多余情绪看前因后果的女子。
遇上了对方,他们想的都只是,如果一定要结婚,那对方会是最完美的伴侣,无论是身份或是身体的契合,都是天作之合。
虽然,认识七天就上床,那宛如火花般绚烂迷人的令他们难以自拔,但他们各自的心里,其实都想得很清楚。
只是,凡事想得清楚,他们却忘记了考虑两个人在一起的日久生情。
结婚半年之后,他们的感情明显地增温,范行渊总不吝于让她知道,他爱着她,他将她当成了掌心里的宝贝,呵护备至。
而她,喜欢被他爱着的感觉,至今难以忘怀。
“可是,如果你们现在对彼此都有爱,为什么姊还要离婚?我不相信姊会喜欢那位宋先生,他不是姊喜欢的类型,我很清楚这一点。”
虽然没有血缘之亲,可是,她们姊妹却比亲姊妹更加了解彼此,只是,很多时候她们都只是心照不宣,虽然不用言语,心里是懂的。
“或许就是因为爱吧!”唐水心轻轻地笑叹了口气,“所以,我不想再继续利用他对我的好,来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我不能让他为了我,一退再退,一让再让,我怕他要失去更多,我怕自己会变得更贪心,怕到了最后,他会恨我……我想要他娶一个只是爱着他,而不曾想过可以从他身上得到多少好处的妻子,那个人不可以是我,只要我是唐水心的一天,就不可能只是将他当作丈夫,而不去设想双方家族之间的利益牵扯,只能说,最后,在做他的妻子与唐家人之间,我没选他,而选择了要当唐家人。”
“姊……”唐熙恩一脸心疼地瞅着姊姊。
“傻熙恩,姊没事。”唐水心伸手取过一块巧克力杏仁蛋白饼,用银勺在底面涂上一层柑橘蔓越梅酱,凑到小妹的嘴边,做了一个“啊”的嘴形,让她乖乖张开嘴,喂进饼干。
还说没事?唐熙恩吃着微微黏牙却又入口即化的义式蛋白饼,美眸还是盯在姊姊脸上,都己经两腿不能动了,哪里算得上没事呢?
这时,一名女佣从大屋的方向走过来,“水心小姐,熙恩小姐,主人请你们过去书房。”
“爹地?!”唐熙恩惊喜地咧开了笑,“姊,爹地和妈咪到了,只是他们不是说要先去日本参加黑龙爷公的生日宴会吗?怎么提早到台北了?不管了,姊,我们先过去吧!”
说完,她兴匆匆地站起身,扬手要女佣别帮忙,因为帮姊姊推轮椅的工作,她不想让别人代劳。
唐水心也知道义父和安熙妈咪这趟是来早了!而让他们改变原先预定的行程的理由,是因为知道她的腿不能行走的事吗?
她想到要在这种时刻面对义父的询问,不由得内心忐忑了起来。
“你的双腿还是没起色吗?”
书房里,唐劲的嗓音沉静地回荡着,他吩咐所有人都出去,要与唐水心这位唐家唯一的养女单独谈话。
“应该是没有。”唐水心摇头,虽然心里紧张,可是,白净的脸蛋上却还是一贯恬静的表情。
唐劲听到她的响应,再着她脸上的表情,唇畔不由得噙起一抹浅笑。
总觉得在这位养女身上,看见了令他似曾相识的画面,只是同样的画面,却是由不同人来表现而己。
“你知道自己的事让安熙多担心吗?”他的语气多了一丝严厉,看见她的脸色微微地惨白,“你可以不承认,可是我在猜想,你离婚的原因,与你离婚之后不回唐家,宁可一个人在外面独居的原因是相同的吧!”
唐水心蓦然抬起娇颜,吃惊似地看着她义父,那张被岁月给锻炼得更加深沉内敛的脸庞,不难想象当年他是如何令安熙陷入再也难以自拔的爱河。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她呐呐道。
“你想回去吗?”
“义父所说的「回去”是指哪里?」
“回去过你苏水心的生活,少了唐家人的身份,你可以更坦然与他在一起,难道你可以说,在你的心里没有过这种想法吗?”
被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实,唐水心静默了半晌,才轻声地回道:“我要当唐家人,义父,在我的心里,或许曾经有过犹豫,但是,这个决定没有改变过,从来没有,我唐水心以当唐家人为荣。”
“很好。”唐劲赞许地颔首,“那你以为身为唐家人,应该要做什么吗?你以为熙恩是我亲生女儿,所以她可以为所欲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你不是,所以你不可以吗?”
“我……与熙恩不同。”
“哪里不同?你们不都是我的女儿吗?”唐劲低沉的嗓音说得理所当然,没有一丝毫犹豫。
看着义父含笑的眼眸,唐水心有好半晌说不出话,她的心热热痛痛的,就像有一股被压抑了好久的情绪,在一瞬间溃流出来。
她总以为……至少会有一点不同。
毕竟,熙恩是亲生女儿,而她只是养女,少了那层赖以为系的血缘关系,让她觉得自己必须更努力,才能够捉牢自己与唐家之间的关系。
所以,她从来有一刻停止过鞭策自己,一定要成为好孩子才可以,她不求理所当然被疼爱,而是希望自己值得被人疼爱!
她希望自己好到可以值得每一分加在自己身上的爱!
“你是唐家人,水心,从那一天,熙恩认你当姊姊开始,在我们的眼里,你就是唐家人,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证明这一点所以,回去他身边,放心去当范行渊的妻子,任何事情都不必担心,不需要害怕。”唐劲顿了一顿,唇边泛起自信雍容的微笑,“一直以来,我对厉风他们几个儿子都很严格,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吗?”
唐水心摇摇头,抬起疑感的美眸,等待义父给予她答案。
“因为唐家的女人需要他们保护,你要离婚,我就让你离婚,你要搬出去住,我也让厉风不要插手管,因为,我要让唐家的女人过得比谁都更随意、更任性,在唐家,你们是被保护,是自由的。”
好半晌,唐水心震撼得说不出半句话,看着义父泛起慈爱微笑的脸,她的内心明明无比激动,但表面上的反应却依然文静。
是了!真的是像极了?唐劲轻笑出声,“说起来,熙恩外表像她母亲,但若要论起内在的相像,你沉静的气质,反倒比较像安熙年轻的时候。你别看她老是文文弱弱,总是很安静,一副没脾气的样子,真说起呕人的话来,可是会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这一点,你们相像得惊人。”
“请不要在我女儿面前说我坏话。”夏安熙推门而入,她在门外己经等太久,再没耐心等下去,她目真了唐劲一眼,见他只是双手一摊,一副“我是无辜”的表情,令她哭笑不得。
夏安熙走到唐水心面前,俯首瞅见她覆着薄毯的双腿,眼里泛过一抹不舍的伤感,她捧着水心的脸蛋,直视着她的双眼。
“去面对吧!水心,你是个好聪明、好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自己心里要什么,不要让害怕把自己的双眼蒙蔽了,到老了再后悔,是一件最最痛苦的事情,我不要你尝到那滋味。”
“妈咪,我真的可以吗?如果有一天,栽必须在唐家和他之间选一个,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可是在那天到来之前,你必须先相信自己,相信他,还有相信咱们唐家的男人保护女人的能耐,就这一点而言,我必须说你爹地把他们教得很好。”
说完,她转眸笑视着唐劲,与他眸光相对,见他虽然没笑,但在他那双聪睿的眼眸里,泛动着一抹对她们的疼惜。
“爹地!你们到底说完了没?”唐熙恩一颗脑袋从门缝探了进来,刚才听到父亲说要让姊姊回去当苏水心,她心里吓了大跳,此刻她心里有大堆话要对姊姊说,再也没耐心等下去。
“好了!”唐劲与夏安熙互视了彼此一眼,不约而同地泛出微笑,与他们的女儿和养子们颔首,示意接下来的场面就交给他们了。
在唐劲与夏安熙离去之后,起先进来的是唐熙恩与老大唐厉风,然后是老三唐允风,然后是老四唐钧风,接下来是老五唐冽风,最后是穿得潇洒落拓,及肩的长发绑着马尾,应该是才刚下飞机的老六唐传风,她不敢置信看着几位哥哥,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担心她而来。
“二哥要我跟你说,如果他不必代班,他也想来。”唐钧风咧着笑,眨了眨绿眸,把她给逗笑了。
唐熙恩走到姊姊的面前蹲下,双手放在她的腿上,抬起美丽的脸蛋,小声地问道:“姊不想当熙恩的姊姊吗?”
“不,我……”她心口微微地一梗。
“熙恩好喜欢你,在所有人里面,我最喜欢姊,我小时候曾经想过,就算没有他们那些哥哥也没关系,可就不能没有姊,在我的心里,一个水心姊姊可以抵过全部的哥哥们。”
唐熙恩用双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当比喻,看着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无比喜欢而倍觉亲近的水心姊姊,一番话说得再真诚不过。
但她没有看见这话才说出口,在她身后几个“哥哥”们脸色不约而同变得有点难堪,尤其是大哥唐厉风,若不是亲耳所闻,大概没想到他在小妹的心里竟然只值几分之一的水心。
不,是就算没有了也没关系……真教人气呕。
唐水心看见几位哥哥们明明心里不是滋味,却还要装出一派潇洒不在乎的表情,忍不住莞尔,却还是勉强定住没笑出来。
“熙恩是我的妹妹,是我最疼爱的小心肝儿,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当你的姊姊呢?”她笑着捧住熙恩绝美的脸蛋,凑首在她的脸颊轻吻了下,“我喜欢熙恩,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这小妹妹了!”
她想起来了,在她刚到唐家的时候,每到晚上,小熙恩就会抱着枕头过来找她,硬是要跟她挤一张床睡觉,缠着她说很多悄悄话,还会把自己珍藏的宝贝带过来给她看,借她玩。
后来她才从安熙妈咪的口中得知,小熙恩每晚要到她的房里之前,总要在玩具堆里踌躇好久,要所有人帮她找最好玩的东西,因为她要把最好的东西分享给水心姊姊,她要让自己被水心姊姊更加喜爱。
她说她知道这叫讨好,可是讨好自己喜欢的人,是这天底下最天经地义,最不需要害羞的事情!
这就是唐熙恩,是她最好、最美丽的小妹妹。
唐熙恩被说得脸儿微臊,直瞅着姊姊,轻呵呵地笑了。
这下,换几个男人忍住了笑,眼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他们老大,表情仿佛在说还好他们家的水心妹妹不是“哥哥”,要不,以这般高超的甜言蜜语,他唐厉风大概一点也没胜算能娶到熙恩当妻子!
只见唐厉风勾起一抹没怀好意的笑,走上前示意熙恩退开,用他最低沉好听的嗓音说道:“水心,你要记着,你一直是大哥最引以为傲的妹妹,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你,以前是,现在还是,永远都是。”
“喂……”听完唐厉风的话,站在他身后的唐熙恩不太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因为同样也身为“妹妹”,总觉得这句话在赞美她水心姊姊的同时,好像是在反指她这位小妹不值得他这位大哥骄傲。
唐水心抬眸,看见她大哥唇畔噙着一抹浅笑,与她相视的眼眸里闪动着一抹坏心的光芒,让她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她转眸看着几位兄长,从他们忍笑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早听出来唐厉风那话里的小心眼,摆明了是要报复他的娇妻小妹刚才那番“没有也没关系”的真心话,在他心里的记恨可见一斑。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教世人为之忌惮的“唐家守护神”,无人不知他“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本事,但是真能教他动了颜色的,很可能只是他心爱的小女人一句话,能令他喜、令他怒、令他哀、令他乐。
这就是爱情吧!
倘若有人可以不痴又不傻,那仅只是因为那人从未涉进爱情之中,不曾被那不讲道理的情感给淹没理智,夺去呼吸心跳以及灵魂的自由。
“我想,我可以去见渊了。”说完,她很谨慎地敛去了唇畔的笑,好半晌的沉静之后,她再度抬起美眸,扫视了他们一眼,最后,她的眼光落在大哥唐厉风的身上。
“现在,无论结果如何,我想自己都有勇气可以去面对,所以,是不是也请大哥给熙恩一个勇敢面对的机会呢?”
此话甫出口,就见在场有几个男人脸色休然一变,尤其是唐厉风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一双利眸几乎是恶狠地瞪着他的妹妹,“你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唐熙恩从未在她心爱的男人脸上看过那种阴狠的表情,她心悸了下,对着姊姊问道:“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需要去面对什么事情吗?”
“大哥,请你对熙恩公平。”唐水心无畏地迎视大哥的瞪视,握住熙恩伸过来的手,给予她支持,“如果,你真的打算瞒她到最后一刻,我想她会恨你,至少,请你让她知道,请让她可以与你一起并肩面对。”
“我受不起那后果。”唐厉风泛起苦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水心,大哥哪里对不起你了,需要让你在这个时候跟她摊牌?”
“大哥对我很好,熙恩更是我的心肝宝贝妹扶,所以,同样身为女人,尤其是唐家的女人,我懂她,这事我先前己经在越洋电话里跟安熙妈咪谈过,她赞同我的想法,她也要熙恩去面对。大哥,唐家的女人被保护得很好,在这一点上面,我们都很感谢唐家的男人,可是,我们终究不是温室里弱不禁风的小花,请你,把事实的真相告诉熙恩。”
“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唐熙恩气急败坏地大嚷,她看了丈夫与姊姊,以及在场的几个哥哥,“告诉我,姊,大哥究竟瞒了我什么事情你告诉我!”
“大哥在几年前就己经结扎,他根本不可能让你怀孕——”
“唐水心,你住口!”唐厉风咆哮大吼,为了不让他激动失控,唐钧风与唐传风箭步上前拦抱住他,而唐允风则是挡在唐水心面前,就怕她被眼前那一头受伤的猛兽给伤害。
而让这头猛兽静止下来的,并不是兄弟的阻挡,而是他心爱女人潸然而落的泪水,“熙恩……”
唐水心看见小妹像是被心爱的人狠狠背叛的悲伤容颜,她强忍住泪水,不想再在这个时候掺和下去。
她知道自己该说的话就到此为止,放开小妹的手,握住轮椅的一边轮子转过方向,背对着所有人,静止了半晌,才道:“大哥,我宁可你恨我一辈子,这强过让熙恩恨你一辈子。”
说完,她滑动轮椅往门口移动,这一刻,是该她去面对的时候了!
唐允风与几个兄弟交换了眼色,示意这场面就交代给他们,回头对唐水心的背影喊道:“水心,如果你要去见渊,让我送你过去。”
说完,他大步地跑上去,握住轮椅的把手,低头与唐水心回望的眼眸相视一笑,虽然他们的骨子里没流着同样的血液,可是,在他们之间的默契,却早就己经是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