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缠绵之后,凌雪醒转时,柳镇东还在睡。
他的长手搂着她的纤腰。
她凝视着他的俊颜,原来他也有长长的睫毛。
她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发现有一封未读的简讯,打开来一看,简单几个字就让她的脸色苍白。
姐姐,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喔!
她没忘,只是因为他的热吻,而引起她身体上强烈的空虚与思念的共鸣,她的理智被激情引退,她的身体配合着他,让他主宰了一切。
左胸口一阵剧疼传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冷酷的拧着她的心脏。
她不该因为在他怀里尝到被爱的快感,而一时忘形……
凌雪的思绪翻转,想着范爱瑄对她说过的一切,她握紧手中的铁证——手机里他对范爱瑄的爱语。
不论他是不是真的爱她,但是,她爱上了他,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在她跟范爱瑄之中来来回回,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个抉择。
她千思万想,想了好多次,虽然老少配也有幸福的例子,但大都是男老女少的配对,女大男小的,离多于聚……
因此,她跟他会不会幸福一辈子?
她没有把握!
他现在思想是否够成熟?对她是一时新鲜?或是习惯使然?
她不知道。
他是否移情别恋?
她也不确定。
但是,有一点她很确定,在年纪上,范爱瑄确实比她更适合他。
她是真的爱他,也很认真的在对他付出。
现在的她还是娇艳年华,等到她迈向三十岁大关的轻熟女年纪,那时他是否会嫌弃她?
痛楚张牙舞爪而来,霸住她脆弱的心房不放。
她无法想象,他嫌弃她的神情。
心宛如承受莫大痛楚一般,让她双眼滚出两行泪。
她默默地迅速擦干泪水,不敢哭号,怕惊动了他,吵醒了他。
但是,她轻轻的颤动,还是让他醒了过来,睁开了眼。
“我弄痛你了吗?哪里不舒服?”他眉峰纠结,一脸困惑的坐起身,打算抚模她的脸,温柔的擦拭她的泪痕。
“不,别碰我!”她厉声制止,忍住心中无限酸楚,就怕他的温柔会令她的泪水溃堤。
柳镇东眼里有着受伤,深忧的眸直视着她。
她的眼眶控制不住的湿了……
“我……我有件事一直要跟你说……”凌雪的樱唇开开阖阖,秋眸里流转着哀伤水光。
“什么事?”他沉声低问,为了她莫名发脾气,不准他碰她而在意。
“我先去冲个澡,换个衣服。”她紧揪着被单,确定把自己裹得密密牢牢了,不敢多看他一眼,武装冷硬地起身走进浴室。
因为两人共享同一条棉被,柳镇东强健的身躯被迫暴露出来,他全身紧绷,微微握拳。
浴室里的凌雪努力的清洗自己的身子,她不敢承认,但是,身体自有触觉,每走一步,他在她体内犹存的力道跟存在戚,就让她羞愧又难堪。
明明决定跟他分手,她却还跟他上床……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做事不干脆,想的跟做的不一样。
她的身体背叛了她,令她一次又一次为他敞开身心,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自责自惭。
她明明打算要跟他谈分手的事,不该谈到床上去。
是呀!分手,她答应了范爱瑄的事,她就该负责做到。
只是分手……
她的心好沉,彷佛沉进深水池里般的沉。
她悲伤的神情像是随时又有泪水要掉出来似的。
她的心好痛,痛得快不能呼吸……
不行,不能再被感情牵着鼻子走了!爱情也有现实的一面,她应该为他着想,而不是一味的自私。
最适合他的人已经出现了,而且深爱着他,她该退出了。
吸了吸鼻子,深呼吸数十次,她好不容易才伪装成功的冷漠不可露了馅。
走出浴室的她穿着浴袍,低敛着眸,“镇东……我们分手吧!”
柳镇东已经穿上四角裤,坐在床角,他惊愕得顿了一下。
下一瞬间,他眸光阴沉,“为什么?”
“我……我还是觉得你不适合我,你年纪太小了。”
“又嫌我幼稚年纪轻?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有了默契、有了共识了吗?为什么你要老调重弹?”他挑起眉梢,眸色幽黯,咬牙切齿的说。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盛怒的神情!
她把苦涩往心里吞。
既然分手的话已说出来,他们之间一定得有个了断才行。
“最近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追求我的男同事中,其实也有不错的。”她试图云淡风清的讨论,努力让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瞇着眸,滔天怒气在眉宇间酝酿。
她不爱他,打算爱上别的男人了?还当成在谈论天气般跟他讨论?
他没有多大的胸襟,他无法接受。
“你昨晚躺在我身下那么浪、那么媚,你不可能不爱我。”他语带讥讽,因为心受伤了,所以也想要狠狠的伤害她。
她不着痕迹的武装自己,面罩冰霜,“也许,这就是成人间的游戏吧!性归性,爱归爱,我最后还是认为,岁月是一把无形的刀,我觉得跟年纪相仿且比我大的男性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你在骗人,你不是说真的。”他宛如负伤的野兽般咆哮着。
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还是敌不过“年龄差距”这四个字吗?
说实在的,她一直旧事重提,他真的也累了……
一抹忧伤在她眸眼间挣扎,她秀眉轻锁,“我也是想了好久,才决定跟你摊牌。”
“你可以以不摊的……”他紧咬牙关,重重的喷出一口鼻息。
“我也以为可以,但拖愈久,你跟我都会伤得愈重。”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镇东,我想选择年纪比我大的男生,你也可以选择跟你同龄或是年纪比你小的女孩子交往看看,比如……那个曾经跟你一起送我上火车的女孩子……叫范爱瑄是不是?”
“不要把我搪塞给别人!”他受不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口气也异常暴怒,“我爱的是你!”
“镇东,你确定吗?你对我是真爱?或是从小到大的习惯使然?”
他的心沉重无比,甚至涌现失落,黑眸里有满溢的伤痛,“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感情?”
她全身一颤,逃避的选择别开眼,“我……我觉得范爱瑄好像满喜欢你的……”
“别提她!”他郁闷至极,“我在跟你说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提其他的人。”
她心里一突,“为什么不能提她?难道你心里有鬼?”
“我能有什么鬼?”他锁眉,深睇着她,“我在说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要一直扯上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她答应过范爱瑄,不能把范爱瑄扯出来,她左思右想,才开口,“她比我适合你,我觉得她跟你很匹配。”
她的言语像大铁锤般,给他一个迎头痛击,让他再度像负伤的野兽一样低吼着,“不要再说了!”
她踩到他的痛处了。
他最气别人把不要的东西硬塞给他,还一副为他好的心态。
此时此刻,这个别人是她!是他最爱、最重视的女人!
因此,这伤痛更深,更血淋淋,更让他痛得体无完肤。
他气愤的从鼻孔哼气,“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镇东……她真的很适……合……唔!”
他狠狠冲上前,那暴怒的神情让她微愣,但未说完的话还是自有想法的继续说出来。
他不想听,不想让她说完,于是堵住她不断惹他生气的唇瓣,用他的唇,狠狠的吻住她。
这个吻,不管她如何阻止,都奈何不了他。
他把她的双手放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手把她揽得牢牢的,让她无法动弹,他的唇重吮着她,搅得她嘴里一团混乱。
当她身上的浴袍落了地,那轻微的细响在她脑海变成警钤大作。
不能再任他为所欲为了!
她狠心的咬着他的唇舌,尝到了腥甜的血味。
他是如她所愿的放开她了,但是,他的唇角那鲜艳的红教她心惊,他眼底的怨恨更令她心痛。
“我只会这样对你!”看着她雪白如玉的肌肤上全是他欢爱一夜的杰作,他的双眸射出危险的光芒,步步朝她逼近。
她吓坏了,赶紧蹲下拾起浴袍重新披上,脸露惊恐,“不……不要过来。”
她的害怕止住了他的脚步,他心如刀割。
“你对我就是这样的感觉?这才是你对我真正的感情?”他悲痛沙哑的逼问。
她颤着身,抖着唇,没有回话。
他向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柳镇东因为她的退后而全身剧痛。
“如果你对我的爱弃若敝屣,没关系,我走。”
他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凌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敢乱动。
当他转身再看她一眼的时候,她眼里的惊惧仍教他心痛。
她以为他要伤害她吗?他不会的好不好!
她的表情却一脸不信。
天底下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心碎?
他已经痛得撕心裂肺。
“你真的希望我走?希望我们分手?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默然无语,低垂着头,心痛得让她的魂魄已经飞离身躯,听不太清楚他说的话了。
迟迟等不到她的话,他苦笑,“如果你希望不要再见到我,我会走得远远的。”
他要走?要走去哪里?
这些话她问不出口,她谗了一句最蠢的话,“镇东,范爱瑄比我更适合你……”
“不要提她!”他大吼一声,血液因气愤而奔腾,“我只问你,没有问她。”
凌雪被他的凶样吓到,他也意识到自己真的吓坏了她,他绷着脸,不再说话,直接开门关门离去。
他真的走了吗?
凌雪迟迟没有动作,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双脚像灌了铅般,走不动也动不了。
等到她动得了,想走出去查看时,他真的不在了。
他走了,是真的走了,不是假的。
她的话成功的伤了他,也严重的伤了他……
蓦地,热泪滑下她的丽庞,而且潸潸而落,泪流不止。
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个半月过去了……
柳镇东无消无息,连范爱瑄也不再打手机给她,他是不是回到了范爱瑄身边了?
凌雪以为跟他分手,她就能得到平静,就能宽心的祝福他们。
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的心被撕成碎片,她的心无限难捱,她的心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浸婬在凄风苦雨之中。
直到一个月又二十二天,她接到范爱瑄的来电,第一通来电她在工作,没有接听,第二通来电她在洗澡,一样没有接听,第三通来电她正好把手边的手机接起——
“凌雪,你到底是怎么跟镇东说的?今天毕业典礼完后,他就搭飞机出国了。”
他出国了?
凌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是因为他提过要离她远远的,所以正在履行承诺吗?
她不在乎范爱瑄连名带姓的唤她,却在意柳镇东的行踪。
凌雪心里很苦的说:“我把他还给你了。”
“你没有!他还是爱你!”范爱瑄在手机另一端叫嚣着,骄矜的真面目全都露了出来,“这些日子不论我再怎么努力,他就是不多看我一眼,从头到尾他就是爱你,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符咒?我恨死你了!”
因为他出国了,她得不到了,所以她把一肚子的怒气都朝向凌雪,打算骂凌雪骂个够本。
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爱瑄……”凌雪颤着声,迷惑地轻唤她一声。
“别叫得那么亲热,我跟你不熟,不要跟我攀关系。”范爱瑄冷漠的讽道。
凌雪突然觉得一阵茫然。
“凌雪,你明明说要跟他分手,明明说要把他还给我,为什么你却没有做到?”
“我做了,我跟他说分手了。”回想起来,凌雪不禁泫然欲泣。
“没用!一点用也没有,他还是不爱我。”范爱瑄毫不客气的骂道:“你到底有没有说?还是在敷衍我?你不要没人要就唬弄我!”
凌雪从她的话里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不是跟你说过爱你吗?”
范爱瑄哈哈大笑。
凌雪不解,“你怎么突然一直笑个不停?爱瑄,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看最需要看医生的人是你,不是我!你的呆病就算足看医生,也没有人能医。”范爱瑄毫不留情的讥讽她。
凌雪不明白。
范爱瑄不想得内伤,她嗤道:“要说得让你明白也可以,你最好听仔细,我只说一次。我花钱请跟他声音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帮忙弄的录音,你也信以为真,而且完全听我的话都不跟他查证,你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
“那是假的?”凌雪愣愣的,耳边嗡嗡嗡的,无法接受她所说的话。
“本来就是假的!真的话,我还需要透过你吗?我早就跟他爱到天昏地暗了,他也不可能一直去找你……”范爱瑄愈说愈气,最后骂了一连串难听的字眼。
后面的话,凌雪没有听进去,她只听到最重要的三个字——
是假的……
凌雪的脑海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范爱瑄继续叫嚣怒骂的声音也传不进她的耳里。
是假的啊!
她的不信任与对年龄差距的自卑,最后还是重重的伤了他的心!
她真是祸从口出,自作自受……
凌雪白责不已,却已噬脐莫及,忍不住丢下手机,掩着面大哭起来。
某日一早起床,凌雪就干呕个不停,闻到腥味就想吐,不论是羊肉味或是鱼味,她都一闻就想吐。
为什么会这样?上个月的月事是何时来的?
咦?她的经期好像迟了……
到底迟了多久?
她因为一直伤心着,所以没去注意。
翻了翻桌历,她一直都有在做记录,发现最后一次做的星号纪录是两个月前了。
她有可能怀孕了吗?
凌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屈臣氏去买验孕棒,回家后马上试验。
两条线!她怀孕了。
是真的?还是有可能验孕棒出错?
她胆战心惊,不敢高兴得太早,她向饭店请了一天假,不放心地拿了健保卡到妇产科看诊。
当医生亲口证实时,她还双脚虚浮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她照超音波,看到小小的闪点,知道那是月复中正在成形的胎儿时,她心情激动得落了泪。
“恭喜,你怀孕了,你要当妈妈了。”女医生说道,看出她是第一次当母亲,还嘱咐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你现在的状况容易食欲不振,如果不想吃太多的话,不要勉强自己,但是可以多喝一些流质的汤品或是果汁,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怀孕初期,婴胎还不稳定,尽量多休息,不要让自己太劳累。”
凌雪走出医院时,手里拿着热腾腾的妈妈手册,另一只手则轻抚着肚月复。
她有孩子了,是她跟镇东的孩子……不晓得这个孩子会像她比较多,还是像他比较多?
镇东,你知道吗?你离开了,我却怀孕了……你会想要这个孩子吗?
你出国了,你到底去哪个国家了?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她好想他,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专心的待她在心里下了决定,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她要跟孩子一起等他回来。
凌雪常常食欲不振,孕吐与嗜睡让她在工作时常常出错,不是擅离工作岗位去厕所大吐特吐,就是旅客的来电询问房间日期,她因为午后的昏昏沉况而听错出了包了。
她有自知之明,这个工作她不适合做下去了,于是她主动提出辞呈。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想了一整天,想着要如何做对孩子才是最好的。
最后,她决定了,她要回家!
她先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妈,我想把这边的工作辞了,然后回家,可以吗?”
“说这什么话?当然可以!我们家又不缺你这笔钱花。你在饭店的工作既辛苦,工作时间又长,要不是你坚持要出去独立,我早就要你回来了。”
说穿了,凌母是不愿将来被女儿怨她,都没有让她有出去独立的机会,才忍痛让她南下就职的,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度保护,而让女儿无法独立自主。
凌雪的眼眶湿热了,“妈,我明天就回去。”
“妈明天就跟司机一起南下接你。”
“妈,我会自己回去……”突然想到怀孕的她要保护月复中胎儿,搭乘大众运输工具,怕被人不小心推挤到,于是凌雪改了口,“妈,让司机下来帮我载行李就好,你在家等我回去就可以了。”
“妈会做你最爱吃的洛神蜜饯等你,妈也会炖一只乌骨鸡给你补身子,你在外头一定瘦了。”
“妈……”凌雪的泪终于坠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