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岑哲喜欢夏佳仁,他知道,当他意识到时,他落荒而逃,他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女生。
试想,当莫岑哲十岁上国小的时候,夏佳仁在干什么?还没出生;当他在泡妞时,她还咿咿呀呀地跟在大人身后跑着……太多太多的距离,他实在不想去衡量。
既然他已经逃了,那索性逃得干脆,却没想到三年后他又一次地来到台湾,他不该来的,却又不由自主地想来,他只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他有时候在想,他们从认识到他逃跑之前的那一段时间,他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对待夏佳仁?兄长或者父亲,他以前是这么定位自己的。
她那时十四、他二十四,她懵懵懂懂、他倾囊相授,却忘记了他们之间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这种太过接近亲情,实则不是亲情的情感太危险。
他没有约束自己,胆大妄为地触碰了危险的边境,他对她管得很严,他以为这是一种呵护,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管束,虽然她从来不把他当做长辈,嘴上喊他大叔,也只为了气气他。
她喊自己大叔的时候,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而他喊夏佳仁的名字时,没有他所以为的亲人之间的亲昵,他对她的那种亲昵介于一种禁忌地带。
他不许她做那个、做这个,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她被带坏,被一些坏男生带坏,因为他年轻时也是居心叵测想着跳上某女床上的坏男生。
她是听话的,只要他是有理的,她会听,只是嘴上喜欢跟他吵上几句,他习以为常。
然后便是那天晚上,她长大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生,有很多跟她同样年轻的男生追求着她,他心酸了,酸到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自以为是的理论全数变成泡沫,他虚伪的面具被撕破,他没有脸再待在她身边,那天在楼梯口她未说完的话,他已经听出来了,他用尽所有的力气阻止自己去拥抱她。
那是可耻的,他不应该在她意识朦胧时,在她还来不及真正认清自己时,就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如果有一天她清醒了,她会恨死他,而他会因为她的不爱而痛苦至死为止。
他怕了,怕得赶紧缩回自己的壳里,直到他真的耐不住那磨人的思念,思念像是蚂蚁一样,不断地啃噬着他的心。
死就死吧,反正爱与不爱,他都是死路一条。
以前,她很年轻气盛,任何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现在……“该死的!你就不能给我穿上衣服吗?”要死了!要他一个禁欲这么久的男人每天看着她清凉,不,是全果的曼妙身子走来走去,他要发疯了!
夏佳仁依然故我地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电视,“我就喜欢这样!不是跟你说过要适应的嘛。”她无辜地说。
适应?她说的是火星话吧?莫岑哲抹了一把脸,他才在这里待了两天,他要是再待下去,很有可能要流鼻血过多而死了。
“哦,对了,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从成为我的监护人开始,就没有交过女朋友了?”夏佳仁状似冒昧地问。
已经被耍得没有尊严的莫岑哲无语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唉呦,真可怜,该不会禁欲了……一、二、三……咦?五、六年!”她吃惊地大叫。
拜托,刚成为她监护人的时候,他每天都被她弄得烦死了,哪有那个心思嘛,至于后来,请不要深究这个问题,莫岑哲难为情地转过身。
“现在你功成身退,可以去找一个女人……灭灭火了。”她调皮地转过身对他眨眨眼。
他不该回过身的,他后悔也来不及了,一回头,他半低着头看着她,却正好看见她两手臂相交。
“大叔,我可不会跟你上床,收起你的表情!”夏佳仁故意以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莫岑哲差点就呕出血了,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他瞥了瞥他,“毕竟我们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呀!”
她完全如他所愿了,可会不会太迟了,如果是三年前,她这样做的话,他也不会逃开的,可不逃开,早晚也会出事……无论怎么样都逃不开这个命运。
莫岑哲郑重其事地摇摇头,转开了话题,轻佻地说:“我在想,你十七岁时就发育得挺好的,可现在……”
“怎么样?”夏佳仁傲然地挺胸。
“似乎有些缩水了。”莫岑哲疑惑地说。
“怎么可能!”夏佳仁才不信他的话,自尊却还是受了伤,“你是眼睛出现毛病了!”
“没事的,你现在还年轻,还有机会发育。”他安慰道,眼里升起一抹笑意,她肯定不知道,她是一个很好激怒的人,只要他稍稍地放一下火,她就会自动地将火力全开。
“你!”夏佳仁正想要骂他,鼻子却一阵搔痒,她不文雅地打了一个喷嚏,被她扔在角落里的浴袍随时披上她的身体。
她正想要拒绝,他开口道:“我知道你年轻,可年轻也不代表不怕冷,而且现在是深秋欸……”虽然室内开着暖气。
她气得全身哆嗦,却说不出话。
……
正坐在沙发上的莫岑哲优雅地笑了笑,安静地喝着咖啡,她太过得意了,以为这样就能吓走他了,她也太小看他了。
他比她大了十岁,吃的盐比她吃的饭还要多,她却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不自量力……
不过,但愿以后不要再随便地乱秀她的了,年纪大了,他也吃不消了……
莫岑哲以为自己很了解夏佳仁,可在跟她重新相处了一个月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个混蛋!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内衣、袜子不要乱扔!”男人说着每天都要重复的话。
坐在沙发上正悠闲地看着小说的某人,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为什么买东西只买一份?”整理屋子到一半时,莫岑哲口渴了,打开冰箱才发现除了饮料之外,什么东西都是单数。
“哦,我一个人住嘛。”她凉凉的声音从沙发上传了过来。
莫岑哲静静地看着她背影好一会儿,最后默认自己确实是一个混蛋,他叹了一口气,“以后记得要买我的份。”
因为一个人住,她不需要买太多的东西,只要买她自己需要的就行了,而且这个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住,她爱怎么乱就怎么乱,房子是她的,不是吗?
“卫生棉也要买你一份吗?”某人仍是不好相处地来了这么一句。
“如果你想买的话!”他咬牙切齿。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她冷冷地回道。
好吧,他甘拜下风。
“大叔,我发现你不行哦!”夏佳仁放下书,转头过来温柔地看着他。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还没老,却越来越啰唆了……”她说道。
他选择沉默,他不讲话,可以吧!
“对了,你要是找到房子就快点搬出去,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可不好。”
这大概是重点了。莫岑哲清清喉咙,“我不想找。”
不想找?他当她是难民收容所吗?夏佳仁白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大叔,你不会是没有工作,想在我这里混吃混喝吧?”
没有工作?她是在开玩笑吧,他没离开她时,“岚”已经发展不错了,成了艺术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艺术与商业之间架起了一道桥梁,专门进行艺术品交易。
不过“岚”在这三年已经不似当年的稚女敕,正逐渐地成熟,旗下拥有最专业的法律团队、最八面玲珑的公关部门、最实力非凡的保全部门等等。
而她不知道,莫岑哲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要跟她说说自己近年的情况,她来了这么一句,“我饿了,给我去做饭!”
要他烧饭?莫岑哲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敢相信,“我?做饭?”
“对!”
“为什么?”他扬高尾音。
“一,你住在我家……”她扳着手指数着。
“等等,我有帮你整理房子。”他的手立刻指向刚刚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卧房。
“错!那是你受不了才整理的,我可没有要你做!”夏佳仁是吃定了他的洁癖。
“喂!”莫岑哲不满了。
“二,我不想煮!”她说完了。
他傻在那儿,呆呆地重复,“你不想煮?”
“对!”她点点头,她就是不想下厨,她就是想看看莫岑哲狼狈地煮饭的模样,男人十个有八个不会煮饭,他就是其中一个了。
“是你不会煮吧?”莫岑哲嗤之以鼻,眼神斜睨着她,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
“我不会煮?我不会煮,你就不会!”她恰北北地凶了回去。
哦,前几年他对她的教育在此刻体现出来,原来他的教育这么失败,“你……”
“哼,我现在就煮给你看!”女人急匆匆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往厨房走去,转身的时候没有看见男人狡诈的笑容。
姜还是老的辣,特别是她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么多年,他要是不知道她有几根毛就奇怪了!不过惹火她的代价是被她误会他的性能力,这种闷亏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厨房里一阵劈里啪啦,莫岑哲乖乖地站在离厨房最远的地方,他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的洁癖,所以,他对厨房敬谢不敏。
想当初他们一起生活时,他不会煮,她也不会煮,他们的下场就是每天都吃外卖,最后吃腻了,他专门请了一位厨师,定时上门给他们做饭,他们也就活下来了。
所以对于夏佳仁的厨艺,呃,他是不抱太大的希望的,他不是怕脏才站得这么远,他只是为了保全生命。
结果厨房除了发出炒菜的声音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奇怪的声音。
当夏佳仁端出一道又一道的佳肴时,他真的傻眼了。
“喂,好了,还不过来吃!”夏佳仁大声地说,手上动作利落地盛饭,等她坐下来准备开动时,某人还愣在那儿。
“大叔,你干嘛?”
“呃,你煮的?”莫岑哲很清楚外卖不会送到厨房。
“废话!”夏佳仁理都不理他,迳自开动了。
“等等,你下毒了?”他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俗话说,越好看的东西越毒。
“你看到我死了没?”夏佳仁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这个疯子了。
莫岑哲默默地看着夏佳仁吃完饭,在她准备要收拾的时候,他喊住了她,“等等!”
她看着他,不做声响。
“我还没吃。”他轻轻地说。
“我以为你不要吃。”她没有任何情绪地说,在平静的表层之下,她的心跳动得很快,她有一种矛盾的心情,她不想给他吃,他凭什么吃呢?这个混蛋!
可是,她又很想让他尝她的手艺,好吧,她承认,她对他余情未了,那又如何,只是余情而已,她没有想要把这份余情给进行下去的,被伤害的心很难再愈合。
姑且就这么耗着吧!反正这个男人她已经不会对他有什么期望了,不管她拥有多么矛盾的想法,她已经学会不要对一件事情有太高的期待,越是期待、越是绝望。
这是他教会她的。
在纽约时,莫岑哲让她觉得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而在台湾,他陪着她到了十八岁,就下定决心扔开了她,那时她就知道没有一个人会永永远远地陪着她到最后,也许会有一个人,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大叔。
这个大叔只是她的监护人,他给不起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他连探问的勇气也没有。
她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她知道该如何保持跟大叔的距离,他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但她心里知道,那只是表面。
他似乎想要回去,她却不想,回不回去对她而言不再是重要的了。
“我吃。”他坐了下来。
“不怕被我毒死?”她冷冷地嘲讽。
“死在你家,你还得想想如何处理尸体。”他灿若阳光地对她一笑。
夏佳仁扬起一抹恶意的笑容,“这可不是一个大问题,是很好解决的。”
“哦?”他好整以暇地吃着,当筷子上的菜放进嘴里的那一刹那,他傻了一下,没想到滋味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美味多了。
她讲出下文,“真的很简单,买些鱼回来,每天刮你的肉给它们吃。”她故意在他吃饭时讲着恶心的话题。
“哦?那得多少鱼?只怕它们要吃很久吧。”他认真地与她探讨这个问题。
“还可以养狗!”
“有些狗只吃饲料,而且你的小套房不能养狗。”他提醒她。
“那该怎么办呢?”她天真地眨着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他,迫切地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优雅地吃着饭,“很简单。”
“哦?”对话似乎被调过来了。
“你每天吃我的肉,煎炸也好、清蒸也好。”他给出了一个好主意。
她下意识地模模自己有些恶心的胃部,“那骨头呢?”她不死心地再问。
“也很简单……”
“怎么样?”
“炖骨头汤喝,又好喝又有营养……”语音刚落,莫岑哲主动地收住话,看着她脸色苍白,不自然地站在那儿。
“你……”
“嗯?”
“变态!”她骂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莫岑哲大获全胜地笑了,可眼睛一到桌上的饭菜,他的胃部也跟着不自在地痉挛着,果然吃饭的时候不能说些太过奇怪的话题。
他没有胃口地放下碗筷,准备要收拾时,看见她又出现了,不同于她方才轻松的家居服,夏佳仁穿上了一套外出的服装。
外头军绿色的外套过膝,腿上是蓝色的圆点丝袜,到脚踝的靴子,外套里只穿了一件长版海军风情的蓝白条纹棉衫。
很清纯、很漂亮,他压住喉间的赞叹,“要上课了?”大学的课程比较轻松,有时上午没课、有时下午没课,或者全天没课,但也有全天都有课的时候,那是他最无聊的时候,没有人跟他拌嘴。
“工作!”她给了一个简单的答案,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
工作?他知道她从事模特儿工作,可这一个月他都没有看她接什么工作,他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手上的动作也一顿,转而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私人用品,紧随其后。
“小芳……”夏佳仁下了楼,钻进车里。
“小夏你下来了。”
“嗯,今天的工作是……”小芳停了下来。
“怎么了?”
“小夏,这个人你认识?”小芳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请自来的莫岑哲。
夏佳仁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坐在后座的莫岑哲,后者正对着她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好,我是佳仁的……”
“大叔,他是我的叔叔。”
莫岑哲的笑容滞留在脸上,不知道是他的记忆太好了还是怎么了,他记得夏佳仁从不会对别人这样介绍他,大叔?叔叔?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胸口漫开,莫岑哲的热情一下冷却了,笑容也黯淡了下来。
“是,是吗?那……”小芳还是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佳仁看了一眼莫岑哲,“大叔,你快回去,别闹了。”
莫岑哲脸色难看了很多,不容拒绝地丢出了一句话,“我陪你。”
“我不是小孩子……”夏佳仁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
完全处于状态外的小芳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小夏,要迟到了……”
夏佳仁咬住了丰润的下唇,“算了,开车吧,不用管他。”现在要是跟他讨论不准什么之类的话,只怕没完没了的。
小芳驶动了车,车内一阵安静,这倒没有什么,因为夏佳仁不爱说话,平时话也很少,她已经习惯了。
只是后面那个男人的眼神好凶狠,似乎想把夏佳仁的脑袋瓜子看出一个洞来,小芳一边开着车,一边不由得猜测。
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比夏佳仁要大上好多岁,但外表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只是他的气质很稳重,夏佳仁站在他的身边,就显得稚气多了,而且她总觉得他们关系似乎不是夏佳仁说的那么简单……小夏的一个凛冽目光瞪了过来,小芳赶紧收回了目光,不敢再想东想西的。
当车子停在了拍摄地点的时候,夏佳仁下了车,小芳抓紧时间陪在她身边,跟她讲述今天要拍摄的内容。
被人给扔在一边的莫岑哲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在角落,他静静地闭着眼睛,其实他知道,夏佳仁有做模特儿的天赋,不仅仅是她混血儿的五官,还有乔森说过的,她很上相。
他查过她的资料,近几年,她靠着做模特儿赚钱,薪水也不是特别高,但她一个人生活倒也够了。
可是关于她的私生活却只能用无聊来形容,她规规矩矩,看似没有大问题,但莫岑哲却知道她刻意跟人群保持距离。
就像他刚认识的那个夏佳仁一样,就像她现在对他做的事一样,她怕被再一次地抛弃,他没想过要她马上把自己重放进她的生活,可是她的排挤动作太明显了,不仅仅是针对他,而是对所有的人。
他再一次地睁开眼,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一阵一阵的麻,人群熙熙攘攘,他随之看去。
她一身华丽的礼服,像一位中世纪的骑士,带着阴柔的美感出现在人群前,很帅气、很吸引人,可……这不是她,她不该穿着骑士服,不该剪个像男人的头发,更不应该……让他心痛!
“好了,好了,开始了……”不远处人群开始热闹起来。
如果可以,他会撕裂她的伪装……
“你在做什么?”
“陶土……”
“泥巴巴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她稚气地转过头。
他一笑,没说话,继续专心地做着陶土。
“啪啦”一声,昨天刚做好的陶土雏形毁在了她的手上,她扬着下颚。
“夏佳仁……”
“干什么?”
“明天的电影我不陪你去看了……”
“啊……”她不满地大叫。
她不喜欢他做陶土,因为没有人陪她玩,多年前的一个小插曲意外地跃上脑海,他轻轻地笑了。
他也不喜欢她做模特儿,因为,模特儿做久了,面具就戴久了,伪装逐渐地深入骨髓,那么她便不是夏佳仁了……
就如她当初那样,他只是想她陪自己玩,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