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沂纯盯着面前那双勾魂美目,一动也不动。
这场无预警的异常震撼,令她喉间紧绷得厉害,胸口气血翻腾,肺里的空气彷佛全被抽光,她发现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接着,她觉得冷,又觉得热,整个人感知错乱得好像染上了什么不知名的怪病。
看着看着,一股强烈到近乎疼痛的情绪凶猛涌上,不知怎地,她竟有点想哭,混沌的脑袋让她一度冲动得想要对这个男人说—
嗨,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们的儿子恩恩今年三岁了。
姜睿明皱眉,满脸不解的望着眼前这脸色惨白、又一副泫然欲泣的古怪女孩。
他知道自己向来是醒目的发光体,举凡大小女性见到他,可以惊为天人崇拜莫名,也可以脸红心跳娇羞无限,偏偏他长眼睛以来就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见到他,像她这副要死不活的诡异模样。
这算什么,敢情是把他当鬼了不成?
姜睿明的内心小小的感到不悦,大男人的自尊第一次受到这么彻底的打击。
“这把钥匙哪来的?”目光睐向被她紧握在掌心里的钥匙。
戴沂纯没有回答,隔着镜片,黑白分明的大眼无言的凝视他。
他,果然不认得她了……
不该怪他的,尽管他们曾经在同一间事务所工作过,彼此之间却没有太多的交集,说话的次数连用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更别说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会发生那种事全是意外,被彻底遗忘也是应该的。
只是,她没料到,被遗忘的感觉竟会这么难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渴盼他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心里却始终还有一簇微小的火花,在她内心深处不死心的燃烧着。
姜睿明被她注视得很纳闷,不懂这陌生女孩为何会用这样忧伤迷惘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他们之间并非如他以为的那样陌生。
难道,她认识他?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姜睿明直觉开口问。
就算再有渴盼,也都因为他这个问题而全然瓦解了。
戴沂纯啊戴沂纯,妳怎么把自己变成笑话了?怔怔凝视他片刻,最后,她咽下事实,神情木然的摇摇头。
见他似乎松了口气,心中顿觉苦涩。
“妳还没回答我,这钥匙怎么来的?汪姊人呢?”他强势又问。
“你、你认识汪姊?”心中微讶。
他的目光依旧紧锁在她的脸上,心想,她惨白的脸庞总算出现些许生气,尽管是因为诧异,也好过没有。
姜睿明朝她跨了一步,微弯身子低头盯住几乎不及他胸口高的陌生女孩,双眸瞇成一条细线的同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森冷的问:“妳不会是把她怎么了吧?”
虽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让她有点愠恼。
“我是汪姊的助理,我才不会、也不可能把她怎么了!”戴沂纯捏紧双拳,脸孔涨红的反驳。
下一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为助理的自己,这种口吻未免太不礼貌,万一他跟大老板告状,她肯定丢工作,于是懊恼的抿住嘴,内心忐忑不安。
助理他睐了她一眼,黑眉不以为然的挑了挑,“我没听说这件事。”
“汪姊受伤了,行动不便,需要有人协助她,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三天。”怕他不相信,戴沂纯赶紧再补充,“我没骗你,虽然是短期派遣员,但我可是有签约的。”
姜睿明蹙眉。受伤了?啧,那位中年妇女也真是的,都几岁的人了,他不过出差几天,她就把自己搞成这样,要是让四叔知道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怎么受伤的,汪姊现在人呢?”又问。
“车祸。汪姊早上请假到医院复诊,大老板姜律师还没进办公室,如果你有法律上的问题想跟姜律师当面咨商会谈的话,你可以留下联络方式,我会请汪姊尽快为你安排。”不想被小看,她努力让自己的应对像个助理该有的样子。
当她回答完之后,顿觉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委实诡异。
干么,现在是警察在问案吗?蠢的是,她还乖乖回答。
但,这显然还不是最蠢的—
因为,她居然忘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姜睿明欸,对于像他这种大学毕业前就已经通过律师特考、进入全台第一“理约国际法律事务所”不到半年就大放异彩的精英分子来说,法律就是他的专长,哪里需要别人来为他做什么法律咨商。
戴沂纯啊戴沂纯,妳真的可以再聪明一点!
那,他为什么来这里?
理约国际法律事务所并不在这个区域,对于一个忙碌的精英分子来说,他总不会纯粹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就跑来这里溜达吧?
她满心纳闷的望向他,可是目光一触及他深邃的眼眸,马上就心虚龟缩,两只眼睛佯装若无其事的看向他处,说什么都不敢再放肆的摆到他身上。
她是那么的渴盼他,然而这样的渴望到达极限后,她发现,自己其实是害怕他的。
这种矛盾的情绪就像是疯狂粉丝,成日挖空心思追逐心目中的偶像,可哪天真的和偶像面对面时,却异常情怯,不敢靠近,甚至想要逃开。
她,就是那个疯狂的粉丝。
原来,少了酒精的帮衬,她根本无法在他面前保持泰然自若,当年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唉……
当她怅然低头、不由自主的搓着汗湿的双手时,姜睿明正挑着一双黑眉,玩味的瞅着她—
她似乎很怕他,连多看他一秒钟都不敢。
他忍不住邪恶的想,胆小如她,若知道他就是这家破事务所的负责人、她口中的大老板,不知道这张小脸蛋会扭曲成什么模样?
他兴味盎然跃跃欲试,一抹邪恶自眸底深处掠过。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姜睿明佯装接受了这套职场惯用的客套说词,转而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敝姓姜,这是我的名片,上头有我事务所的电话跟地址,就麻烦妳了。”
“不客气。”
接过名片的同时,戴沂纯突然想,德高望重的大老板姜律师姓姜,眼前的姜睿明也姓姜,加上他也认识汪姊……不是常听说有什么律师世家、医生世家之类的吗?搞不好他跟大老板是亲戚关系,若是这样,他的出现也就不是那么不合理了。
不疑有他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名片……姜律师事务所她心中微讶。原来,他已经自己出来开业了,果然是不容小觑的精英。
戴沂纯在心中默默赞佩之余,总觉得手中的名片样式越看越熟悉,突然思绪一闪,汪姊的名片样式好像也是这一款,都是白底灰蓝边配黑字。
应该说两位姜律师英雄所见略同,还是该说名片设计业者太模鱼?她不禁莞尔。
因为好奇他现在的工作地点,她将视线往下落向那行写着事务所地址的黑色字体,然后,当场骇住—
怎么会这样,姜睿明递给她的名片上,事务所的电话地址居然跟她现在工作的地方一模一样
难不成……
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某种致命的错误,她连忙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姜睿明,整个人抖得活像是被狂风横扫的小芦苇,因为内心过度惊悚,以至于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不自觉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大老板姜律师应该是个脾气有点古怪、做事一板一眼、顶着花白头发、德高望重的老律师才对,怎么可能会是年轻又优秀的姜睿明
再说,这间事务所又小又旧,她无法想象耀眼出色的他待在里头办公的样子,这、这太冲突了。
看着面前这张清丽的小脸泛着古怪窘色,姜睿明乐坏了,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伪善问:“怎么了,有话要说?”
“你、你、你……”舌头打结了。
“乖,别急别急,我们有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可以好好讨论,关于某位连付自己薪水的大老板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胡涂员工的去留问题。”
过分温柔的语调却极端讽刺的话语,令戴沂纯有种性命不保的颤栗感,浑身僵硬得厉害。
见她呆若木鸡一动也不动,姜睿明阴森的冷笑问:“这位第三天上班就迟到的助理小姐,妳还不打算开门吗?是打算让我在门口罚站多久,嗯?”
戴沂纯恍然惊醒,抓着钥匙正要上前,孰料,僵硬的双腿竟不听使唤,一个踉跄,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已经跌在地上,呈现最虔诚的五体投地状。
他一脸同情的笑望着趴在地板上的她,“唉,干么行这么大的礼,我不是那么八股的人,况且我们也算是『自己人』了,喏,快起来快起来。”
听见他揶揄的口吻,戴沂纯当下真是又气又窘,自暴自弃的她恨不得把头埋进地板里,省得还要面对他。
呜呜,汪姊说得没错,他果然是个很会记仇的家伙!
嘶,真疼……
戴沂纯人生的转折点,始于二○○九年的一场暗恋。
那年,她二十岁,还是个单纯的大学生,利用课余时间在理约国际法律事务所工读。
工作内容除了帮忙跑腿收送文件、接听电话、泡咖啡、影印数据外,最重要的就是得替那群一忙起来就没空吃饭的法律精英们张罗餐点,免得他们饿昏在办公室里,说穿了,跟个打杂小妹没两样,可她从不模鱼,个性乖顺的她总是把这些琐碎的杂务都做得有条有理。
那天,她刚帮忙影印完一大落的资料,正在分类整理,平常总是笑咪咪的李姊难得一脸的凝重,边拨打电话边咕哝数落—
“国际快捷的人到底在搞什么乌龙啊,明明都跟他们交代过是急件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把文件送来,害我还得不断打电话到处追问文件的下落,也不想想,要是害我们事务所搞砸了这桩专利诉讼,追究起来,他们赔得起吗?”
理约是全台知名且规模最大的法律事务所,除了跨国性的智慧财产权、专利诉讼外,举凡涉及金融、投资、商务、质易、科技等相关法律事务,均属于服务范围。
电话一接通,李姊马上不客气的嚷道:“喂,我说这位大哥啊,你到底把我们事务所的急件送到哪里去……什么,至少还要十分钟?不用了,你给我站在那边不准动,我现在马上请我们公司的妹妹下去重。”
不等对方回话,火大的李姊已经强势的挂上电话,转头对戴沂纯说:“沂纯,不好意思,麻烦你到一楼大厅把钟律师跟陈律师要的急件先拿上来,否则真等国际快捷的人慢香香的一层一层送文件,我怕东西就算拿到手,太阳也下山了。”
理约的办公室位于十八楼,确实很有得等。
“好,我马上去。”
个性乖顺的戴沂纯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起身搭乘电梯下楼。
出了电梯,她快步朝前方穿着快递公司制服的男人走去。“你好,我是理约事务所的人。”
“理约,来,两份急件。”
依照指示签收文件,她道了声谢,转身要走,国际快捷的男子突地一把拉住她。
“等一下,这五件包裹也是你们事务所的,反正你都下来了,干脆好人做到底,一起帮我拿上去吧!我怕车子在外面停太久会被拖吊,先走咯,掰。”
说完,男人也不管她答应与否,留下大小不一的五件包裹后,收起推车,拍拍走人。
戴沂纯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完全反应不及,更别说制止。
这时,一旁有人又问:“理约事务所的?”
不疑有他,她点点头。
“帮忙代签一下,这是给姜睿明律师的花篮。”
原以为她只负责代签,孰料,等她乖乖的签收完,男人收回纸笔,竟将一个大花篮就往她怀里塞,转身走人。
喂,有没有搞错啊,怎么又来一个!
“先生、先生!你不可以这样……”她还有两份急件跟五个大小不一的包里要童,更别说这花篮体积又特别大,还特别重。
这下怎么办?戴沂纯无奈的看看包里又看看花篮,瞄到送花的人在贺卡上署名洁西卡。
她一直以为只有男人才会送女人花,没想到,现在的女人也会送花给自己心仪的男人,而且还特别大手笔,昂贵的鲜花、可爱的小熊玩偶、包装精致的进口糖果……这花篮应该价值不菲吧?
姑且不论价值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得把它连同一旁的五件包里通通运上十八楼才行。
“唉”
叹了口气,戴沂纯用左边服下夹住两份急件,双手一鼓作气的捧住由大而小依序往上堆迭的五个包里,娇贵的花篮摆在最上方,摇摇晃晃的走向电梯。
她的个子本就娇小,加上手中这些包里跟花篮,她几乎看不到前方的路,还得分神小心昂贵的花篮,一路上险象环生,几次都差点撞上无辜路人。
好不容易来到电梯口,她发现自己根本腾不出手来按电梯。
用脚?抱歉,不只不够长,僵硬的肢体也没有那样的柔软度来堪此大任。
大伤脑筋之际,眼角匆勿闪过一抹身影,意识到有人按了电梯的按键,她好开心,只差没跪下来谢天。
没多久,电梯到了,她小心翼的走进去,非常有礼貌的说:“不好意思,麻烦请帮我单击十八楼,谢谢。”
“不客气。”
那是一记低沉沙哑的男嗓,像大提琴的乐音,悠扬动人。
她对声音的主人感到好奇,可是现在连想偷看一眼都有困难,只得作罢。
“需要帮忙吗?”
戴沂纯没反应,应该说,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在跟她说话,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如何稳住平衡,免得砸了最上层的缤纷花篮。
等不到她的回答,声音的主人挑了挑眉,目光不经意睐向花篮,停留在贺卡上的大名,性感的唇瓣微勾,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抽走贺卡。
发现异状的戴沂纯一时情急,大叫道:“住手,你不可以随便把东西拿走”
“为什么?”
“在没有取得主人同意前就擅自把东西拿走,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口吻认真的说。
“如果我非要拿走不可?”
“啊?”听到对方霸道得这么理直气壮,生性单纯的她竟气弱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怔楞之际,双手间的重量骤失,原本在她手里的东西竟然被瞬间挪移,落到一双结实修长的臂膀里,左手持着花篮,右手捧着包里,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她本能的抬起头,此时视线已经不再有阻碍,她清楚看见一张有着迷人双眸的俊逸脸孔,正嘻看迷人的得意笑容,从容不迫的回望看她。
她瞪大眼睛,小嘴微张,呐呐的看着对方,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
看着看着,不知怎地,心莫名其妙越跳越快,血液流动的速度也跟着加快,有种渴盼夹杂着羞涩在胸口翻腾……
戴沂纯怎么也没料到,和她一起搭乘电梯的,居然是姜睿明!
男人挑眉莞尔问:“现在我可以拿走了吧?”
“可、可以。”回过神,她困窘嘱畴。
他是姜睿明,不久前刚加入理约的专业团队,是事务所的当红炸子鸡,同时,也是这只花篮的主人。
他和她,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也很难有交集,因为,打从他出现在事务所的那天起,整个办公室里有太多太多人抢着要跟他发生交集,那样炙手可热的人物,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小小工读生观视,哪怕只是递杯咖啡。
但她从没有少看过他一眼,尽管是隔着距离远远的看着他。
听说,他很会念书,大三那年就通过律师特考。
听说,他年纪轻轻就累积不少实务经验,很有大将之风,事务所的众律师们都很看好他,包括大老板,怕是要不了多久,他便能成为理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合伙人。
听说,他单身,女友从缺中,但是红粉知己很多,怕是几卡车都载不完。
听说,他长得帅气又迷人……
喔不,这不是听说,他确实长得很迷人,俊逸非凡的脸庞有着别人没有的舒朗线条,个子又特别高,光是这宛若模特儿般出色的脸孔和身材,要说他是全理约最最最帅气迷人的律师,一点都不为过。
是的,她喜欢他,如同事务所里每一位女性那样,她也喜欢姜睿明,偷偷的一见钟情。
喜欢,不全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貌,想他年纪轻轻就能够在专业领域展现出别人所没有的自信和能耐,还有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从容潇洒,这让从小乖巧习惯顺从的戴沂纯很是羡莫,因为,即便她穷极一生,恐怕也无法拥有他这样的气质分量。
他望向娇小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看透了她对他的无声赞美,毕竟这种眼神对他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姜睿明并不觉得被侵犯了,因为她看他的眼神很单纯,单纯到让他有点想要捉弄她。
“我知道我长得还不赖,但……你确定要这样一直看着我?”好看的剑眉微扬,揶揄的话语从两片性感唇瓣之间逸出。
蓦然一怔,戴沂纯随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小脸倏地涨红,她收回目光,害羞且狠狠的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没有意识到不自觉扭紧的双手,已经泄漏了她的心虚和紧张。
她一脸傻气又困窘的模样显然取悦了姜睿明,让他不住的低笑了起来。
女人,果然还是会害羞脸红的这种最可爱,逗起来特别有成就感。
“你是钟律师的助理?”他瞄见她夹在服下、写看钟律师大名的急件封面。
她摇摇头,“我是工读生。”并不隶属于哪位律师。
“居然让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啧,理约什么时候也开始虐待工读生了。”
这应该是快递或外送员负责的工作,何况,她不只个头不高,就连两只臂膀都瘦得不象话,说不定风一吹就飞走了,尤其花篮还特别沉,要这样的她一口气捧着这些东西上楼,就算是搭电梯,还是太吃力。
“需要我帮你打官司吗?看在你这么忠心护着我的花篮的分上,我可以打折优惠喔”他开玩笑的打趣问。
“啊?!八……”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直到发现他眸里的戏谑,才明白他是逗着她玩的。
她嘟着嘴,没好气的缓缓说起来龙去脉。
从头到尾都不是理约虐待她这个工读生,是国际快捷跟花店的人看她单纯可骗善良可欺,不约而同占了她便宜。
“傻丫头!遇到这种情况应该直接把东西扔回对方脸上才对这年头滥好人死得快。”他淡淡的骂。
他这是在帮她出气吗?有人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感觉,其实很不赖。她偷偷睐了他一眼,嘴唇微弯,当目光落向他用右手捧着的包里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扬声小声反驳道:“你不也是?”
“什么?”他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滥好人,你不也是?”手指怯怯的指着他拿在手中的包里。
没料到会被这小妮子反将一军,姜睿明先是一楞,俊脸抽动,接着眯起双眸,目光锐利的睐向东着俏丽小马尾、露出光洁饱满额头的她,最后悻悻然骂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要不是双手没空,他不用十根手指头把她额头狠狠弹过一轮才怪,今夭算她走运。
不知怎地,看见他故作忿恨的模样,戴沂纯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她别过头,双肩颤抖,强忍住笑。
“要笑就大声笑,忍着不怕得内伤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客气了,弯起粉女敕的唇瓣,合蓄的浅浅笑了。
想不到,他也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孩子气,依然无损他在她心中潇洒迷人的形象。
电梯抵达十八楼后,姜睿明迈开长腿,一马当先的跨出去,戴沂纯则快步尾随在后。
“东西放哪?”
“交给我就好了。”她欲接手他捧在右手的包里。
他不给,故意把右手高举,让她构不到,端着一脸啤晚神情,固执的问:“放哪?”
见他坚持,戴沂纯思索须臾,“先放在柜台好了。”
径自走向柜台,然后往空旷处放下五件包里,接着从左手的花篮里抽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包裹上,不忘又调侃道:“分点糖给你吃,看看嘴巴会不会甜一点。”话落,旋即自信昂然的跨步离去。
居然嫌她嘴不够甜?!可她刚刚说的明明都是实话呀,光会说她是滥好人,他自己不也是,要不,怎么会主动帮她?
原以为像他那么出色的人,个性都会比较高傲难以接近,没想到私底下的他,比她想象的还要亲切,并不因为他是律师而她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甚至愿意帮忙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工读生。
拿起他留下的棒棒糖,水润的眼眸凝望他远去的身影,心口顿时被暖意包围。
只是,看着沿途女同事争相与他攀谈、团团簇拥的盛况,唉,好刺眼!
不只有热情的爱慕者送花篮,还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全办公室女性职员的芳心,他的女人缘会不会太好了点?戴沂纯闷闷的想。
“如果我是你,我会鼓起勇气去告白。”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生性害羞的戴沂纯吓了一跳,报着脸,不知所措的望着说话的李姊。
虽然叫她李姊,但她今年不过才二十六岁,因为早婚,又是两个孩子的妈,她看起来确实比同年龄的女性来得有母性,牛民据她自己的说法,其实骨子里的她还是很青春的。
“我说的不对吗?你别看我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我也曾经年轻过,当然,我现在还是很年轻,我告诉你,喜欢不像私房钱,存着不说不会变大富翁,要勇敢说出来,对方才会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生完两个孩子收工了。唔,我教你,先把急件送去给钟律师跟陈律师,然后绕到隔壁姜律师的办公室,敲敲他的门,明白告诉他你想约他中午一起吃饭,co?”
行动派的李姊把戴沂纯才刚交给自己的文件又塞回她怀里,还顺势推了她一把。
“可、可是我……”戴沂纯被推得踉踉跄跄,表情不安的频频回望着李姊。
“别可是可是的,去啊,别怕,你以为人生有几个二十岁,好好谈场恋爱才对得起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青春,快去快去,再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李姊板起脸孔威胁。
文件自然是要送的,可是要她厚着脸皮主动约姜律师吃饭……
不行不行,她办不到。
送完文件,站在姜睿明办公室外的她,光是想象,就已经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双腿抖得几乎要撑不住自己,根本没有胆量抬起手敲门。
并非她妄自菲薄,实在是事务所里的单身女职员都太抢眼,一个个明艳动人又娇俏能干,反观她这个不懂打扮也不懂人情世故的二十岁女大生,除了年纪比人家小一点点,再没有其他优点了,完全不在同一条起跑点上!
其实……也不一定要告白,能够这样默默喜欢一个人,不是也很好吗?戴沂纯驼鸟的想。
就在她说服自己、转身打算悄悄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姜睿明在身后响起一
“你站在我办公室门口做什么?”
她猛地转过身,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睦瞪美眸的望住他,“我、我……”
戴沂纯完全没听到开门的声音,看见充满魅力的姜睿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全无心理准备的她,脑袋当场当机,一时间根本想不出适当的说词来解释,白净净的小脸涨得绯红,像是随时要爆炸似的。
男人挑眉,“我什么我,舌头打结了?刚刚反驳我的时候不是还很流利?”他还在记恨她反过来说他是滥好人的事情,让他很糗。
慌乱中,一个借口闪过脑中——
“我、我想要再跟你要一根棒棒糖”当下,她真觉得自己好丢脸。
“呵,果然是小孩子。”姜睿明不疑有他,回身走向随手搁在柜子上的花篮,抽了一大把棒棒糖,再走同来递给她,不忘调侃说:“全都给你,吃完糖果记得要刷牙,免得牙齿蛀光光。”
大掌拍拍她的脑袋,接着便转身朝会议室的方向走去,留下戴沂纯一人呆在原地,双手握着包装缤纷的棒棒糖,怔怔发楞。
每回想一次他说的话,戴沂纯的心情就会多一分闷堵。
果然是小孩子……
原来在他眼中,她充其量就是一个爱吃糖的小孩子。
戴沂纯闷透了,心情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