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秋节过后，天气变冷了。
日夜温差大，小孩抵抗力弱，最近流行肠胃炎，前两天妤妤就很不舒服，医生诊断她得了肠胃型感冒，于是一连请了两天假在家里休息，没去幼稚园上课。
霍净佳因为临时不能请假，只好托保母全天候照顾，陪妤妤待在家里。
吃完午餐后，保母在厨房收拾碗筷，妤妤一个人在房间里玩，玩腻了就跑到书房，坐在电脑桌前，装模作样学妈妈平常在书桌前工作的样子，除了假装打打电脑键盘外，也顺手拿起妈妈的笔记本翻来翻去。
突然，她看到笔记本上有好多电话号码，原来那是霍净佳银行的通讯录，上头全是高阶主管的电话，只有一定阶级以上的主管才会拥有这本通讯录。
上头列的第一个人名当然就是总裁安在轩，下方就是他的私人手机号码。
妤妤还看不懂国字，只认得数字，她好玩的拿起话筒，照着号码先拨了第一个名字的电话……
窗外冷风瑟瑟，阳光却灿烂美好，时值下午一点左右，安在轩正好在办公室吃完午餐，手机突然响了，来自于陌生的号码。
他一愣，立刻接起手机，电话那头，一个小妹妹的可爱声音响起。
“喂，你是谁？”
童言童语让他笑了。“小妹妹，你找谁？”
“我找我妈妈。”她稚气的回答。
他立刻关心好奇的问：“你妈妈是谁？”
“我妈妈是我妈妈啊！”
她的回答让他啼笑皆非。
“你知道你妈妈的名字叫什么吗？”
“我妈妈的名字……”手机那端犹豫了一下。“她叫霍净佳。”
霍净佳？他呆了一秒，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他再确定地问：“你妈妈不在家吗？”
“妈妈去上班了，妈妈要赚钱，没办法陪我。”
“那……你一个人在家？”
“有保母陪我。”
“没有去学校上学啊？”他问。
“我肚子不舒服，妈妈叫我不要去幼稚园，留在家里休息两天，明天也不能去上学。”天真的妤妤直接透露自己的事情。
这位小朋友的真挚已经赢得了他的心，他越来越怀疑，她有可能真的是霍净佳的女儿。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妈妈在哪儿上班？”
“我妈妈在银行上班啊。”
“你知道是哪家银行吗？”
“在远侨银行……”
果然没错，安在轩心里很兴奋，没想到会无意中接到霍净佳女儿的电话。
他继续试探的问：“奇怪，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在妈妈的本子上找到的啊。”她单纯地说。“妈妈的本子上面有好多好多电话喔，你是第一个。”
他笑了，不忘叮嘱道：“那你不可以随便打电话给其他人哦，你乱打电话他们会不高兴，搞不好会骂你。”
“喔……”妤妤小小声地说，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
“但是你以后无聊的时候都可以打给我，我姓安，你可以叫我安叔叔，记住，我的号码是排第一个。”他轻声细语。
妤妤顿时又开心起来。“好啊！安叔叔，以后我想讲话的时候就打给你。”
“好啊，小妹妹，我随时等你电话喔。”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跟这个小女孩讲话。
“妤妤，要不要吃点心了？”
此时保母在厨房喊她，妤妤连忙跟安叔叔说︰“保母妈妈在叫我了，再见，安叔叔。”
“再见，小妹妹。”
切断手机后，安在轩才发现自己忘记问她的名字了，但是没关系，手机上还留着小女孩打来的室内电话号码。
他立刻拿纸笔抄下来，然后望着电话号码发呆。
他要查一下这是不是霍净佳家里的电话……
桂姨突然敲门进入办公室，通报道︰“总裁，Andrew来了，现在已经在会议室。”
“好。”
他这才想起自己尚有公事待处理，迅速起身走出办公室，今天有国外的经济学者来访，他要亲自接待，还有一下午的行程要跑呢。
晚上，安在轩独自留在办公室加班。
总裁可不是轻松的职位，自从上任后，加班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但是从下午开始，他都心不在焉的，一直想着今天小女孩打来的那通电话，此刻，他终于有时间专心查霍净佳家里的电话了。
他看着电脑萤幕，进入银行的人事资料库，输入自己的密码，直接找寻霍净佳的相关资料，当视线对上她的室内电话，发现跟他记录的电话一模一样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要跳出胸口。
没想到那个小女孩真的是霍净佳的女儿！
他紧握双拳，内心无比激动。
无暇思及小女孩的爸爸是谁，他只渴望能够有机会再跟这个可爱的小妹妹讲电话。
如果自己擅自打给她，霍净佳知道一定会生气，他不能太冲动。
可惜今天忘记问小女孩的名字了，没关系，她说过她明天也不会去幼稚园上学，希望明天她能再打给他……
第二天上班时间，安在轩照常准时进办公室，但是他漫不经心的，不时盯着自己的智慧型手机看有没有来电。
开会时也是，霍净佳坐在会议室内专心听取报告，心里一边挂念着女儿，这两天妤妤都在家里休息，她是独生女，虽然有保母陪，但少了兄弟姊妹相伴，一定很无聊。
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妤妤在家一点也不无聊，因为她会打电话给自己的“爸爸”聊天……
十一点，安在轩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低头一看，来电号码正是他等待已久的那支电话，立刻举手中断会议，接起手机。
“喂？”
在众目睽睽下，他起身往外走。
会让总裁中断会议离席接电话，可见来电者一定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没有人猜得到来电者其实只是个小女孩。
安在轩独自来到会议室外的长廊，靠在窗边讲手机，声音更加清楚。
“安叔叔吗？”
“我是，你打来了，真好。”他松了口气。“小妹妹，你今天还是在家休息啊？”
“对啊！我今天还是只能在家休息。”
“吃过饭了吗？”
“保母还在帮我煮饭饭。”
“妈妈呢？”
“妈妈去上班了。”
“对了，叔叔昨天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Lisa。”
“中文名字呢？”
“妈妈都叫我妤妤。”
他叹了一口气。
“名字呢？”他想知道的是她的全名。
“曾爷爷叫我甜妤。”
唉……“你的全名叫什么？”
“霍甜妤。”
“霍？”这下他确定了，这个小女孩是跟妈妈的姓，是霍净佳女儿的可能性很大。
“那我叫你妤妤好吗？”
“好啊。”
“嗯……”有个问题他一直想问，偏偏从霍净佳身上问不出来，他正好利用机会问她女儿。“妤妤，你爸爸呢？”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小朋友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好久才小小声地说︰“我不知道……”
安在轩一愣，怎么连小朋友都不知道她爸爸在哪里？
看来事情可能并不单纯，他不忍追问下去，直接转移话题。
“没关系，妤妤，你在家一定很无聊吧，以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常常打电话给我，叔叔可以陪你讲话。”
“真的吗？”
“当然。对了，你几岁？”
“四岁。”
“你有哥哥弟弟或姊姊妹妹吗？”
“没有。”
嗯，霍净佳确实也只有一个女儿。
“你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耶。”
他不禁笑出来，是啊，她才四岁，当然不知道自家地址。
只怪自己太心急，为了接近霍净佳，想从小女孩身上问出关于她妈妈的资料，但其实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有想要什么东西吗？叔叔可以送你耶。”经由这两通电话，小朋友的童言童语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个大总裁。
“不可以，妈妈说不能收别人的礼物，只可以收曾爷爷的。”
他笑了，这小朋友的家教不错嘛。
“放心，叔叔不是坏人。”
“真的吗？”
“当然，快点告诉叔叔，如果叔叔有机会跟你见面，你想要什么礼物？让叔叔有空可以先准备好。”
“嗯……那我想要一个很大很大的泰迪熊……”
“好，叔叔记得了，如果我们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一定会买一个比你还要大的泰迪熊，当作礼物送给你。”
“谢谢叔叔。”
“真希望能够看看你，”他真心说。“你一定很可爱。”
“妈妈说我是天使。”
“我相信你是天使。”他笑着说。
“啊对了，叔叔，我明天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因为我明天可以去上学了。”
“那就乖乖去上学，有事情可以找我，记住我的手机号码，要背下来，好吗？”他轻声细语。
“好，谢谢叔叔。”
他的电话已经讲了超过十分钟，桂姨急忙走出会议室找他，伸出手比比会议室，提醒他快点进去开会。
“我要挂电话了，你赶紧去吃午餐，要乖乖的喔！”
“好，安叔叔，再见。”
“妤妤，再见。”
靠着手机，就这样悄悄地牵起父女间不可思议的缘分……
不知为何，跟妤妤讲完话，安在轩的心情很好，非但不讨厌被电话打扰，还希望可以跟这位小朋友见一面，甚至第一次觉得家里若有小朋友，可是一种千金难求的幸福。
他走回会议室，表面上继续听着各级主管上台报告，但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叫妤妤的小天使……
星期六的晚上。
因为保母固定周休二日，霍净佳每逢周末都是独力照顾女儿。
今天外头天气好，霍净佳心情不错，白天带女儿去公园玩，晚上回家洗好澡后，决定不在家开伙，帮女儿打扮好后，母女俩再度出门，来到住家附近一间浪漫的义大利餐厅用餐。
星期六晚上，餐厅的客人都是情人居多，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只有她是带着女儿前来消费。
妤妤穿着白底蓝点的洋装，搭配白色皮鞋，头上绑着两根辫子，逢人就笑，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跟着妈妈步入餐厅，蹦蹦跳跳地来到一区屏风隔起来的角落位置。
她们才坐下，没想到坐在后桌的男客人立即起身对霍净佳挥手打招呼。
霍净佳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台北也太小了，安在轩和尤欢欣竟然就坐在她们后一桌。
安在轩巧遇她们母女俩格外高兴，他是百般不愿和尤欢欣一起用餐，如果不是尤欢欣找桂姨一直逼他，他今天根本不会出门。
他打算借由这次吃饭跟尤欢欣说清楚，他只当她是普通朋友，希望她不要再浪费心思在他身上。
谁知道那么巧，竟然遇到霍净佳也带女儿来这家餐厅吃饭，一看到她们，他原本恶劣的心情立即转好。
尤欢欣脸色当下变得很难看，真是倒楣，碰到了讨厌的人。
霍净佳僵硬地笑了笑，小心隐藏自己的不安，想不到妤妤和安在轩这对“父女”竟然会突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心虚又紧张，就怕秘密被看穿。
绝不能被发现，绝不能被发现……
霍净佳刻意保持距离，客套地叫女儿跟他们打招呼。“妤妤，来，先跟叔叔、阿姨问好，然后我们再点餐。”
“叔叔好、阿姨好。”妤妤乖巧地听话打招呼。
“总裁，这是我女儿妤妤。”霍净佳轻描淡写地介绍。“你们用餐吧，我们不打扰你们了。”
安在轩的注意力转移到妤妤身上，眼睛一亮。
原来眼前的小朋友就是前两天跟他通过电话的“忘年之交”，她好乖巧、好可爱，就像天使一样，他一见就投缘。
霍净佳转身想带女儿换位置，谁知道安在轩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妤妤面前，蹲和她攀谈。“妤妤，你好可爱，长得跟妈妈真像，都是美人胚子。”
这句话让在座位上的尤欢欣脸色越来越难看。
“妤妤，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柔声询问，怜爱地模了模小女孩的头。
“不知道。”妤妤乖乖回答。
“我就是安叔叔。”他直接月兑口而出。
“真的吗？你是安叔叔！”妤妤眼睛张得好大，一脸兴奋，原来他就是跟她讲电话的秘密朋友！
霍净佳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安叔叔”？难道他们之前就碰过面了，什么时候？内心涌上莫名的疑惑和恐惧。
两人很有默契，什么都没说。
“看到你真开心，我是你妈妈的同事，我们并桌一起吃晚餐好不好？”安在轩大胆邀请。
霍净佳当下立即拒绝。“不行！”
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她随即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在约会，我们不好意思打扰，我们坐另一桌比较好。”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安在轩温柔但坚持，不让霍净佳拒绝，直接叫来服务生。“帮我们再送两份餐具来。”
“真的不用。”霍净佳只想逃之夭夭，她拼命拒绝，故意看看手表，决定先走人再说。“对了，妤妤，其实我跟曾爷爷约好时间，要带你去看曾爷爷，还是我们先走，去跟曾爷爷一起吃饭好了……”
她牵起孩子的手想走人，安在轩一把拉住她。“霍副理，这样不好，孩子没吃晚饭会饿的。”
霍净佳拉开他的手，坚决地说：“总裁，请不用担心我们，等一下我会带妤妤跟我爷爷一起吃饭，我们约好的时间来不及了，要先走了。”
她执意要带妤妤走，赶紧弯下腰叫妤妤跟他们说再见。“妤妤，来，跟叔叔和阿姨说再见。”
“叔叔再见、阿姨再见。”妤妤听话地说，但是眼神盯着安在轩，很不舍。
安在轩蹲子，小声对她说：“妤妤，叔叔对你的承诺，我会做到的。”
妤妤点头，笑得开心。
“乖，走了，再见。”
霍净佳实在笑不出来，急忙拉着小孩离开餐厅。
安在轩看着她们母女俩的背影，心中有着依依不舍的眷恋。
今天又让霍净佳带着女儿逃走了，但是他一点都不气馁，还会有下次机会的，他会去拜访她们……
待霍氏母女离开后，尤欢欣终于松了一口气。
算她们识相自己闪人，不然还真怕她们母女破坏了她精心安排的约会。
“她们走了真好，最讨厌不速之客来破坏我吃饭的兴致。”尤欢欣嘴里不留情地抱怨，但对安在轩马上又换上笑脸。“在轩，亲爱的，快坐下来用餐吧！”
“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先走，我先付帐。”因为刚刚的插曲，安在轩急着想出去办一件事。
“等一下！”尤欢欣紧张的立刻站起来拉住他。“在轩，你要去哪儿？”
他不耐烦地说︰“我有我的事要做，你不需要知道。”
“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为了那个女人丢下我？你知道她私生活很不检点吗？她的孩子是父不详的私生子，她根本就是个无耻的女人！”尤欢欣不满地指控着，言辞粗鲁，因为霍净佳的出现，激得她完全暴露自己的缺点。
安在轩心中火起，看着她义正词严地说：“注意你说出口的话，我从没听霍副理讲过你的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把她讲得那么难听？她不仅是我的员工，她在我的银行还是个出色的主管，我不容许随便的人污辱我的人！”
说完，安在轩直接撇下她离开，把尤欢欣气坏了。
安在轩结了帐走出餐厅，坐上私家轿车，指示司机前往有卖儿童玩具的地方，他要选购送给妤妤的礼物。
司机在路上找了几家玩具店，安在轩一间一间地找，他走进第一家玩具店，可惜没找到大型的泰迪熊玩偶，接着，司机又载他去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终于，在第四家店，他如愿地买到了泰迪熊玩偶。
刷卡结帐后，店员把巨大的泰迪熊用包装纸包起来，他问店员有没有快递服务，店员回应有，他快速地把已经熟记的霍家地址以及电话写下来。
现在证明妤妤确实是霍净佳的女儿，这样礼物也不会送错人了。
望着那高约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泰迪熊玩偶，他幻想着妤妤收到礼物欢天喜地的神情，不知为何，想到她一定会很开心，他也跟着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