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才让人雇辆马车要出城,菊院就有人仓皇跑来,说姚大夫下床如厕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偏偏撞到烫伤的地方,导致伤势更严重了,嚷着让人来唤她过去照顾,这么一来,去杏珠家的事便耽搁下来。
三天后杏珠回来了,不过许是照顾生病的娘太劳累,回来时竟瘦了一大圈,秋儿问她娘的病况,她只说已经好很多,不用担心。
但瞧见杏珠消瘦的脸颊,秋儿非常心疼,特意央求厨房做了几盅鸡汤让杏珠补补,说是央求,其实她一开口,厨房就照办。不知何时开始,府里的人都听她的吩咐,就连秦府总管对她也极为客气,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这反而让她不太自在,自个儿可是下人,这样被
礼遇总感到受之有愧。
反观翠花,那日由京兆府街被抬回来后,听说伤势不轻,可她没有鬼婆婆昂贵的奇药,足足在床上哀嚎了十几日,且伤口复原的状况差,原本细女敕的皮肤不再,留下丑陋疤痕,听说喜新厌旧的大爷瞧了便再也没去探过她,府里下人势利,看她失宠,也就没几个
人肯去搭理她。
想想翠花也真是可怜,这么一闹,反而将自个儿赔进去,她可怜翠花的处境,想去瞧瞧她的状况,可又担心翠花误会自己是去耀武扬威,这么一顾虑只得作罢,以后有机会再去探视吧。
“咦?秋儿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没进宫吗?”她行经长廊时,秦府总管见到她,一脸讶异。
“进宫?我为什么要进宫?”她疑惑的问。
“你忘了今日是十八吗?”他提醒她。
“十八?啊!今日是每四个月三爷进宫,向太后真报郡主状况的日子,天啊,我竟然给忘了。”她猛然想起,不住敲脑袋,不过养伤几日,自己就忘了这件事!
郡主当年不择手段逼二爷娶她,到头来自食恶果,如今成了疯妇,被幽禁在府里的朝阳楼,此处是二爷过去的居所,而她毕竟是太后的孙女,太后见她疯了也不忍心,便定期要三爷进宫去禀报郡主近况。
“这怎么办?三爷已进宫去了。”总管道。
“他怎么没叫上我?”她奇怪的问。每次进宫定由她陪着去,这回他怎么自个儿去了?
“所以我才吃惊你怎么没跟上,不过三爷可能是考量你身上的伤才刚复原,不想你进宫折腾。”
秋儿拧眉,因身分低下,进宫时,无法像三爷一样被奉为上宾,进到偏厅舒适的坐着等待太后传唤,她只能在一旁跪着等候,好不容易见着太后,她还得跪拜数回,之后继续跪着,等太后向三爷问完话后才能走,可郡主的疯症严重,每次太后听完有关郡主的消息后
都不免失望,三爷还得耗时间好生安慰太后,少说要几个时辰,往往让她的腿回来后还伸不直,得泡过热水才能恢复。
而她的伤虽然康复了,可也暂时禁不起这样的对待,他算是体谅吧,所以才要她同去。
卑说回来,这理由虽合情合理,偏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三爷虽然拥有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貌,完全像是会体贴的人,可过去他仿佛见不得她生龙活虎似的,凡是会消耗体力元气的事,他都乐此不疲的让她去做,而这回……
“对了,秋儿姑娘,杏珠方才在扫枯叶时昏倒了,你有空去瞧瞧她吧。”心知她与杏珠情同姊妹,总管特地告诉她这件事。
她大吃一惊,暂时抛下三爷不带她进宫的事,急着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昨天才让杏珠喝下一大碗鸡汤,她还笑说喝完感觉身子强健不少,今天居然就昏倒了!
“也许是……太累了吧。”说这话时,总管的表情忽地有些怪异。
她不用猜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定是那荒谬的传闻使然,她懒得去纠正什么,先去瞧瞧杏珠的状况比较重要。
杏珠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气色真的不好,让来探亲的秋儿担心不已。
十几天前,杏珠还气色红润,可才几日的工夫,怎么整个人像是消气的牛皮,干干扁扁、面色蜡黄,完全失了十五岁该有的青春模样。
她难过的想起昨天,杏珠说她从没真正喝过一碗带肉的鸡汤,每次都是三爷喝剩不要的,尽避如此,她也喝得津津有味,有时还能捞到几小块三爷没吃完的肉,像昨天那样喝到满满一大碗带有整只鸡腿的鸡汤,还是头一回。
于是开心的将整只鸡腿连汤吃喝个精光。
秋儿瞧了感触良多,她与杏珠一样,都是自小就卖入富贵人家伺候人,可她比杏珠幸运多了,遇到待她如亲人的小姐,吃的喝的绝少不了她一份,让她从没缺过什么。
就算小姐离开了,她身边还有三爷关爱,更没吃过苦,三爷有好东西,第一个往她屋里送,三餐有鱼有肉还有点心,连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吝于为她打点,布料永远是秦家布庄最新的货。
反观杏珠,家中清苦,全靠她一个人在秦府干活赚钱,尽避日子苦,可这丫头天生乐观,总能笑嘻嘻的迎接每一天,就因她如此乐观进取,自个儿才会这么喜欢她,与她特别投缘,见她病恹恹的,心头不免难受,渐渐对那个传闻也有了不安情绪,杏珠这么年轻,万
一……
思及此,她心窝一刺,忙摇头,自个儿怎么也受那些离谱的传闻影响,绝对没有那样的事,三爷怎可能吸去人的寿命一
“秋儿姑娘,三爷自宫里回来了,他找你过去。”屋外有人喊着。
他回来了?这么快,太后没留他安慰?
既然杏珠还没醒,她打算先去菊院瞧瞧,可才转身,手就被握住了,她一喜。
“杏珠,你醒了?”她扭头,果然瞧见小丫头睁开眼正怔怔地望着她。她忙伏在杏珠身边问:“需要什么吗?还是哪儿不舒服?”
杏珠张口,可试了几次都没有吐出半句话来。
“你想说什么吗?”秋儿不由得心急。
她眼泪忽然淌了下来,过了一会才终于顺利开口说:“秋姊姊……我若死了,请你……请你念在咱们相处一场的情分上……替我照顾家人。”
秋儿神色大变,怎么也没想到她开口竟说这个。“真是胡闹,才昏倒而己,你这就交代遗言了”忍不住斤责。
杏珠脸色益发苍白。“也是秋姊姊说的没错……是我多想了……”
“当然是你多想了,你好好休息个几日,不出几天,我保证你又能生龙活虎的干活。”她鼓励道。
“希望凭姊姊金言,让我同你一样有好运气”
她皱眉,杏珠这是怎么了?一向乐天的人怎么突然如此悲观?“你一”
“秋儿姑娘,菊院那儿唤得急,请你快过去门外头的人越催越急,她眉头深锁。
“三爷找你定是有重要的事姊姊先过去吧,我没事的。”杏珠不好再耽误她的时间。
“那我先去瞧瞧怎么回事,回头我给你带你最爱吃的玫瑰糕。”她只好道。
杏珠点点头,她这才起身,只是出屋前,她心中蓦然感到一阵不安,回头再朝杏珠望去,她已经又睡着了。
杏珠不住在菊院内,而是在离菊院不远的下人房,离开那儿后,秋儿才走进菊院,就发现两旁站了好几个宫女,她不禁讶然,宫里来了人吗?
菊院的小厮眼尖,一瞧见她,马上上前悄声提醒,“秋儿姑娘,小鲍主来了,这会正在厅里,三爷让你进去伺候。”
她挑挑眉,这一趟进宫难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回来还顺道带了位小鲍主?而他十万火急的催她来,就是为了伺候这位公主?
不管如何,她先朝那报信的小厮感谢的额首,整了整自己的衣饰,没什么问题后才走向厅中,菊院的小厅自是比不上秦府前厅气派,照理说,公主驾到该在前厅招待才是,却将她请到菊院的小厅,这什么道理?
秋儿边思索边进到厅中,见到立于窗边俪影双双的那两位之后,她感到讶然。
称对方为小鲍主,是因为她只有十四岁,但瞧她一袭精致的锦装下,身材不仅凹凸有致,脸蛋更是成熟娇媚,不说谁也不知她尚未及荓。
“秋儿,还不叩见公主?”见她发楞,秦有菊出声提醒。
她这才回神,连忙跪下叩首,“秋儿叩见公主殿下。”
鲍主朝她瞥去,见她蛾眉弯弯、脸蛋细致,身着青缉绣裙,模样秀美,不禁燮了声眉问:“你就是让咱们京兆府卫地震的人?”
“我……”秋儿一愕,想不到一见面,公主不是问别的,竟是她被押去京兆府卫闹出的事,而这竟连深宫中的公主都听说了,她尴尬起来,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一张脸跟着涨红。
“你脸红了,真有趣,真有趣呢”公主这一笑,头上的金步摇与耳垂悬着的金耳饰随之摇曳,摇得满室皆华丽。
秦府已有了一位郡主,而这位的身分比那位失常的郡主要高,是皇帝的亲生女儿,而且是最小的一个,因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皇上疼,皇后、太后更疼,堪称金枝王叶中的金枝王叶。
而白玫王朝的皇家血统优良,元宁郡主未疯前,也是个倾城倾国的美女,而这位小鲍主不逞多让,甚至更美,只是她这一拍手大笑,马上让人瞧出她不如外表成熟稳重。
“公主吵着要见秋儿一面,她人来了,你却这样取笑她,这是教她出去的意思吗?”秦有菊唇角上勾,对着秋儿露出宠溺的微笑。
但秋儿却皱起眉,原来找她的是公主不是三爷。
鲍主转身见到秦有菊的笑容,芙蓉般的面容立即沉下。“菊哥哥,我不喜欢你对别人这样笑。”她嘟嘴道。
菊哥哥?听到这称谓,秋儿讶然,据她所知,他应该也是第一回见到公主,怎么才见面,公主就这般亲昵的唤他?而且神态娇噎,宛如……
三爷二十岁,公主十四岁,两人莫非……她的背脊瞬间僵硬。
没有因公主的话而收起笑容,秦有菊依旧对秋儿淡扬着笑后。“那可不行,我对秋儿只能这样笑,笑不出其他的。”他倒也坦然。
鲍主张大杏眼。“原来传言是真的,你对她有情?”
“哪还有假呢?”他笑意更大。
鲍主不住地瞪向秋儿,表情越来越奇怪。“菊哥哥将来若想纳她做妾,我是断不会答应的。”她突然说。
妾?!秋儿的心骤跳了下,公主怎会提起这个?
“她这模样我虽不讨厌,可她从前的主子与她的名声都太差了,就算父皇没意见,皇女乃女乃那关也过不去。”公主继续道。
秦有菊眸里不看痕迹的敛进些冷气,随即又笑意浓浓的说:“是吗?”之后竟没有再什么。
秋儿头昏脑闷了,公主这是要嫁进秦府?而且还讨论起她能不能做妾的问题?她顿时心跳如擂鼓,难道他已经答应做咐马?
鲍主又瞧了跪在地上的她一眼。“她前主子未婚生子,败德的丑事在京城至今还经常被提及,而她本身的是非也不少,主仆两人都不是规矩的人。
“公主,您说我的不是便罢,但请不要误会我家小姐,她没有不规矩则纵使对方是公主,秋儿也不能忍受她污辱小姐。
“你敢反驳我的话?!公主很讶异,她说话时,可没人敢顶撞。
“小姐被污名已久,若连公主都误会,对她非常不公平,秋儿不得不为小姐平反。”秋儿硬咽的说,她明白不该顶撞公主,于是用力磕头,不久额头马上磕红了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