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范先生,要不要来根烟?”大叔在他身边默默蹲下,递过去一根烟,他也默默地接了过去,两个男人并排看着蓝而刺眼的天空,久久无语。
吴真央糟糕的心情,就像这梅雨季可恶的天气。
秘书课此时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现在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她的脸贴在桌面上,无神地望着窗外的雷电交加,她又被气象预报骗了,明明说,后半夜才有雨的,怎么早不下、晚不下,偏就要赶在她下班的时间下!下雨也就算了,雷声加闪电是什么意思?跟她示威啊!
“好惨……”她开始喃喃自语。
今天是她主动留下来加班的,虽然实在找不到还有什么可做的事情,可是她只能装勤奋地留下来,不然呢?难道要告诉别人,她怕打雷怕得要死,怕到了不敢踏出带屋顶的空间半步的程度,所以只能留在公司吗?
如果只是下雨就好了……一想到自己头顶闪电加霹雳的热闹景象,她就怎么也提不起勇气走出公司了,就算搭计程车回家,那层薄薄的车顶也无法给她任何信赖感。
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她最苦恼的时候,她的年假一般都会积攒到这个时节再休,为的就是尽量避免上班时候遇到雷雨天,如果遇上了,那她也只好请假。
抱着自己的双臂又紧了紧,也许她睡过一觉,雨就停了。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扭动,发出“喀嚓”一声,吴真央敏感地直起身板,瞪着那道门,雷雨天,她的神经比其他时候都要来得紧绷,她相信自己不会听错。
大家不是都回家了吗,怎么还有人?正想着会是谁,门后出现的人,又再次给这该死的天气锦上添花了,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来人,“你……”
“你果然在这里。”来人很高兴,大步向她而来。
她完全没有招架的准备,等他几乎贴着来到她身边,她才抬头看他,“你来做什么?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Innignt耶!让别公司的人随便进出好吗?万一是商业间谍怎么办?
“我拜托向方弈带我进来的。”
“谁?”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新鲜词,“他凭什么带你进来?”
“我们是朋友啊!我说想进来公司找你,他就把我带进来了,然后说你不是在秘书课,就是在二十六楼,我就先来这了,想如果没见到你,再找他借电梯的钥匙,上二十六楼找你。”
他说得好顺,她听得却很晕。
虽然这事有点不可思议,但他只因为曾跟向方弈谈过生意,两个人就成了朋友,在没有任何迹象的情况下,这友情还发展成了,向方弈可以把通往二十六楼的钥匙卡,也给他使用的份上?男人的友谊,会不会太单纯也太诡异啊?
“你、你、你……”她的伶牙俐齿有点打颤。
“我是来保护你的。”范雅贤说得脸不红、气不喘,都不知道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有多让人不好意思和匪夷所思。
吴真央就正被这两种感情折磨着,“保护我……你说保护?”
“你说你交了男朋友,是骗我的,对不对?”
什么男朋友为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好在及时想起来了,他不等她问,像个识破了犯罪手法的名侦探,不容许任何人在此时打断他的理论,“如果你真的交了新男友,那就不会在这里了,他一定会送你回家。”
她怕打雷,在她小的时候,亲眼目睹过乡下小阿下雨逃阢在树下,被雷劈死,从那之后就落下了病谤,算是一种童年创伤,不是靠毅力就能克服的。
他会知道,一方面也是她不说不行,他们是要一起生活的,在一起生活,很多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事,也必须曝露出来,但那并不一定是坏的,从知道了这件事后,每每遇上雷雨天气,他都会去接她,不管她那时是在公司还是百货公司,或者是在做SP,他都会去接她回家。
有一个人守在一旁,她就不会那么怕了,起码怕的时候,有一个人的手可以任由她去掐,可是,现在她仍自己躲在公司,她并没找到可以代替他的那只手。
懊像立刻就明白了他简短话语的意思,吴真央脸一红,不禁又恼羞成怒,“我男朋友有事不能来而已,你想太多了吧!”
“在你最需要人的时候有事?”
“是我不让他来,我心疼他不行啊?”
“那他就不心疼你?真央,你不会找那种人的。”现在他更加笃定她的确是在骗他了,心中松了口气,却又为她的谎言而拧了起来。
他是专挑她心情最不好的一天,来找麻烦的是不是?吴真央呼了口气,双手盘在胸前,对他露齿一笑,很不以为意,“为什么不会?你不知道女人动了感情,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你不会。”看她摆出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知怎地他左胸抽痛,她为什么这样防着他?“真央,你不是感情淡薄,只是懒得让自己付出,你觉得感情是种看不见、模不着,迟早要散掉的气体像空气一样,与其去珍惜,不如用来利用,好让自己大口呼吸,被这种虚无的东西扰乱了生活是愚蠢的,如果你真交找了男朋友,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对你言听计从的,只有那样,你才能觉得自己仍是自己,你害怕自己失去了主权,我说的不对吗?”
主权为她不是工于心计、将感情当作筹码,而是害怕着,一旦对感情付出,就要失去了主权,变得不像自己吗为她不是死要面子、死顾自尊,她是太胆小怕事,以至于不敢去正视自己的感情?
“说什么傻话!我凭什么要被你这样说?我……”她只想躲开他,如果要她承认,她只承认他的敏锐让她害怕:其他的事,她不怕,只是嫌麻烦。
“我知道你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许多事是不用说就能明白的;真央,我知道你。”
他说是迁就她,结婚还是离婚,都是她说了算;下雨的时候,他总会开着车自动出现;她在家赶工时,他从不看最喜欢的电视,以此换得她一片安宁;她不擅长下厨,他就买回好多食谱学着煮,没几天,厨艺就超过了她,她也就月兑离了厨房。
她向他抱怨许多事,他都默默听着。
那些就是他所谓的“主权”吗?握不到主权的她会不安,他便所有的事都由着她,被他放纵的两年,眨眼间就过去了,快到她都没意识到,这两年里,自己是多么的任性,被他一说,也许她还真是个霸道、不讲理的女人,他将她的自私看在眼里,怎么还能忍得了她?如今,又何必再来缠上她?
“好吧,我说交了男朋友是骗你的,我们都一样,扭曲的性格,注定一辈子要单打独斗,这下,你心里平衡了吧,满意了吧?”
她身边来来往往,过往的男人无数,却没有一个能长久地停留,说到底,是她拒绝让那些人停留,她讨厌被人看穿,像他说的,人在一起久了,就很容易看穿一些事,她讨厌这样!所以,她大概真的没救了。
而他也是同样,帅气多金,对自己却意外地没信心,他的防御墙那么高,还有哪个女人敢去靠近?这样子的他和她,竟然相安无事地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啊……
“真央,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正当此时,吴真央的脖子后面一亮,因为她又听到办公室门的把手,转动的声音了。
又是谁啊?
三个女人前前后后地走了进来。
“好讨厌的天气,出去玩都没精神了!”走在最前面的女人先是抱怨。
斑跟鞋的奔跑声,是第二个进来的女人,小跑步着超过前面的人,跑到自己桌旁,低下头专心翻找起了什么,“今逃谠方可是建筑公司的人呢!水准都高得很,等见到他们,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包准你玩得比谁HIGH!”
“好啦,青青你快一点啦。”等在门口的女人很不耐烦地催促,“还不是你忘了带钱包?害我们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快要迟到了啦!”
“等一下,不要急啦!我明明把钱包放在这里的,哪去了……”
她们一个找东西、两个等着,都显得有些无聊,最先进来的女人想到了什么,往吴真央的桌上看了眼,跟其他两人说:“今天真央不是加班吗,怎么没见她人?”
“谁知道,见不到她,你还想她不成为”女人边翻找着东西,边答话:“反正她又不稀氨什么联谊,那都是我们这种不务正业、整天想嫁人的女人,才会热衷的活动,你没注意到,今天我们谈论这事时,她那个眼神有多讨厌……反正,她是跟我们不一样啦!人家长得又美、工作能力又强,超级有实力呢!才用不着担心自己找不到老公。”
“幸亏她没兴趣,不然又像上次那样,吓人一跳地参加,结果把男人的注意力全吸走了,不是更讨厌?”
“对啦、对啦,人家看不上的东西,我们抢着要,还真教人羡慕!不过,谁教我们没本事呢?有本事,你也以一个秘书的身份,去跟人谈合约啊!”
女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算了吧!我可没她那么厉害的手腕,把我们那难搞的总裁,都弄得服服贴贴的,谁敢跟她比啊?小心她背后的那些大老板报复你!”
“所以说,还是算计我们自己的那点小事情吧!当全能大美女是很辛苦的,好用又好看,就算摆在家里也太危险,总是怕会被人偷了。”意有所指,话只说到三分,三个人都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
“啊,找到了!”女人总算从她被弄得乱糟糟的桌面上,找到了那个小钱包。
“那快走吧,这下真的要迟到了,希望对方不会生气。”
“下雨耶,晚一点到又有什么关系!”
三个人又前前后后地快步走开,秘书课一下又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还在轰隆作响的雷。
在最靠近墙角的吴真央的桌子下,气氛无比的尴尬。
两个人蜷着身子,面对面缩在桌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吗?可是,刚才他们说到哪了来着?不太想得起来了……
吴真央的肩膀僵硬,抱着膝盖,眼观鼻、鼻观心,心中诅咒着那几个女人,她们的声音她认得出来。
幸好,在她们进来的前一刻她够机警,硬是把范雅贤按到了桌子下面,不然让她们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单独待在办公室里,隔天她们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了;可问题是……他躲起来就好,她干什么跟着一块躲啊?真是作贼心虚!不然,她们也就没那机会说那些风凉话了,也就不可能被他听到了。
唉,雨天果然对她是大大的不利啊!
她的头顶被好温柔地拍了两下,温柔到她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反射性地抬脸,正对上范雅贤充满“关怀”的眼。
“你做什么?”她缩了缩肩膀,表示不适。
“在安慰你,你很沮丧吧?”他觉得这是个傻问题。
“有什么可沮丧的?女人多的地方就是这样啦!只有你们男人,才会被女人小鸟依人的姿态所蒙蔽!”平常亲如姐妹,背后互相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