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柯芃芃没有开门的迹象，柯权只好来到她的门前轻敲。
“小懒猪，起床了。”他温柔地敲了几下，虽然来意是要叫醒她，但没打算吓到她。
门内一片宁静，像是无人在内，柯权微微蹙眉，沉吟半晌。
照理说，他是不该直接进入她的房间，只是，想到她刚才反常的反应，又让他不由得担心，无法顾及礼貌。
于是，他轻转门把，发现并没上锁，他试探性地转开，嘴里不忘喊着她的名字，以防有不礼貌的情况发生。
“芃芃？芃芃？”他轻推开门，很快地发现本尊正在床上睡得香甜。
他露出释然的笑容，知道她没事就好。
他的大手还握在门把上，如果他懂礼貌的话，他应该原路退回去，等她睡醒再说。
只是……他不是很想当个有礼貌的人，至少，现在是这样。
他慢慢地走进屋内，到单人床的另一边，仔细凝望她熟睡的面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多想就这样看着她，一直到永远永远。
希望在睡前能看见她的脸，保证能一夜好眠，在睡醒的那一刻，也能见到她甜甜的模样，每天都能有最好的精神。
在她的身分还是妹妹时，他们常在沙发上偎着，看上一晚上的电影。
每每，见她累得双眼闭上，催促她去睡，她总不肯，总是喜欢靠在他的肩上睡着，直到电影结束之后，才由他抱着进房。
他好怀念那些日子，好想念这样的睡脸，好喜欢她信赖自己的眼神。
不知道现在的她，还会这样相信他吗？
专注的眸里，似乎散发出某种能量，也亦或是他无法忽略的存在感所致，睡着的柯芃芃缓缓眨了眨眼，慢慢从睡梦里醒过来。
睁开眼就见到他，柯芃芃习惯性地露出笑容，彷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醒啦？”柯权同样报以笑容，一向冷冽的黑眸，在看着她时，总是温柔许多。
当他迷人的嗓音入了耳，慢慢渗进她的神经，她才恍然回过神，倒抽一口气地从床上坐起。
“你是怎么啦？”柯权都记不得这句话自己问过多少次了。“怎么瞧见我像瞧见鬼一样？”
“不是啦……”柯芃芃一脸尴尬，无法对他解释她的行为。“我只是……”
“只是？”怎么样？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哎呀不说了，就没事啦！”她选择像骆驼般把头埋进沙里，暂时不想去思考这件事。“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东西。”
原先还想追问的柯权，一听到她肚子饿，也只好把满月复疑问吞回去。
“好吧，先把肚子填饱再处理。”事有轻重缓急，他一向有耐心。“今天想吃什么？”
“我不想出门了，中午我下厨好不好？”柯芃芃堆出笑容。
柯权又皱起眉。“你不下厨的。”
以前家里有厨子，她茶来张口、饭来伸手，什么时候下过厨？
柯芃芃扬起她的下颚，眸光闪了闪。
“这你就看轻我了，我学习能力很快的。”她对他眨了眨眼。
“哦？”柯权倒是很好奇。
在他的眼里，她是个最棒的舞蹈家，总是在舞台上展露她最美的一面，他可不曾见过她在厨房里的贤慧模样。
“试试看嘛！别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我。”柯芃芃瞪了他一眼。
“试试倒是没问题，我一向有个铁胃，只不过……说到看怪物的眼神，你今天都这样看着我。”他又提醒一次。
柯芃芃的头上又一群乌鸦飞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说这些了，我去准备。”她索性跳下床，准备大展身手。“很快就能开饭了。”
“很快就能开饭了？”疑问写上柯权的脸，想起今天开冰箱时的记忆。“我不记得冰箱里有什么菜，除了一些鸡蛋、火腿，最多还有一把蔬菜，都是饮料啊！”
她不会想让他吃蛋吃到饱吧？
“够了。”柯芃芃咧嘴笑了笑，还卖神秘呢！“到客厅里等着吧！我十分钟就能上菜。”
“十分钟？”柯权注视着她的一脸自信。“这么有把握？”
“是，十分钟。”她又重复一次，伸手推了推他，让他往客厅里移动。“别挡路，大厨师要展手艺了。”
柯权只能从善如流地往客厅里走去，等着她的“好手艺”。
隔着不远的距离，他虽然见不到她大展身手的模样，但总能提起耳朵猜猜，她到底有什么好方法？
果不其然，他听到她依序开冰箱、洗菜、切菜、打蛋、开火……
好像真有那么两下子。
不过，菜听来是切了，但怎么没听到炒菜声？
正在迟疑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柯权挑起一边眉，心里有几分了解。
果不其然，几分钟之后，她端出热腾腾、还冒着烟的汤碗走了出来。
“吃面罗！”她扬声高喊，语调里满是得意。
待她把汤碗往他面前一摆，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泡面！我就知道是泡面！”他笑得都快岔了气。
在听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他就猜到几分，想来也是这小丫头能在几天内学会的“好手艺”。
“喂！你看起来像是很瞧不起哦！”柯芃芃大声抗议道。“你不觉得香喷喷的吗？”
“香！当然香！”柯权见她“凤颜大怒”，哪敢造次，赶忙努力点头，不过，还是不忘消遣她一下。“泡面要煮成不香，还真需要一些功力呢！”
“柯权！”她叉腰瞪着他，换来他求饶的笑容。
“好好好，不闹了，我去把你的那一碗端上来，泡烂就不好吃了。”柯权逃离肇事现场，主动当跑腿的去。
柯芃芃这才在沙发里坐下来，闻着香气诱人的泡面，不晓得他是哪里不满意了。
柯权端了另一碗出来，跟她并着肩坐下，还主动递上筷子汤匙，巴结意味浓厚。
不过，这还没能熄了柯芃芃一肚子怒火。
“你仔细看看，我可是用了心的，不但放了鸡蛋，还很健康地摆进青菜，瞧，这青菜还脆绿着呢！”柯芃芃很不服地提点他。
“当然当然。”柯权不敢再有意见，夹起面条，不管它还热呼呼的，直往口中送去，还呼噜呼噜地吸面，十分捧场。
看到他的“诚意”，柯芃芃终于稍稍“满意”，勉强露出笑容。
“其实，我煮糊了很多次，才懂得拿捏火候、面条熟度、加菜时机，煮泡面没那么容易。”她还是忍不住又补述几句。
闻言，柯权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或许，煮一碗泡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是对一个从小倍受呵护的千金小姐来说，她的确很努力在做改变。
“妈要是知道你会自己煮泡面，她一定很欣慰。”他轻捏她的小脸蛋，眸里有着明显的赞赏。
只是，他原本是想帮她打打气，却让她突地红了眼眶，鼻子泛起酸意，急忙垂下头，想掩饰流出的泪水。
用不着开口，柯权也能知道她泪眼婆娑的原因。
“你为什么不接妈的电话？你明明很想她，而她也想听听你的声音。”他叹了一口气。
想到妈妈每天一通电话，就是想知道柯芃芃的状况，只是，她一直借口不接，让妈妈每每失望。
柯芃芃只是摇头，泪水随着她摇晃的小脑袋，滑落在她手中的面里。
柯权抽了张面纸，托起她的下颚，不让她回避他的眼神。
只是，不看还好，看了还真是心疼。
“瞧你，眼里水汪汪的，鼻尖红通通的，随便一个人看到你这模样，都会以为是我欺负你了。”柯权拭去她的眼泪。
柯芃芃无辜地眨了眨眼，长睫上还有湿润的泪。
“我不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摇摇头，终于说出原因。“我光想到她都要流泪，要是听到她的声音，我不就在电话这头哭得淅沥哗啦……”
“我想，妈也会在另一头哭得淅沥哗啦的。”柯权补了一句。
“对啊，那还不如不要接，两个人隔着越洋电话哭，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我就……我不想听到她哭。”柯芃芃其实好爱好爱她。
“那你以为，听不到她哭，她挂上电话之后，就真的不哭了吗？”柯权一语点破她的盲点。
柯芃芃惊诧地看着柯权，突然了解一个当妈妈的难过。
听到自己的声音，妈妈或许会舍不得地哭，但至少是愉快的眼泪；但……如果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的眼泪是不是充满失望、难过跟自责呢？
“我……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柯芃芃才擦干的泪，又一次溃堤。
“哪会啊？”柯权脸上是又有气又有笑。“你不差劲，只是有点任性。”
“哇呜……你当这什么哥啊？”已经情绪激动的她，听到他这么讲，哇地一声，更加气恼了。
“好啦好啦。”见她真哭了，柯权只好投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如往常地让他的衣服成为她擦泪的抹布。
以往，她落泪总是因为汪聿承，因为他又交新女朋友了。
终于有一次，她落泪不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不管原因如何，他都愿意提供他的胸膛，让她停歇、给她安慰。
他想，他病得很重——一种心甘情愿付出，一辈子也不会后悔的那种病。
结果，她哭了十分钟，他一件干净的上衣，顿时汪洋一片。
结果，面糊了，无论她的技术再好，都无助于眼前的状况。
但，泪干了之后，他们两个还是高高兴兴地把两碗糊掉的泡面吃下肚。
虽然，面糊了，真的很难吃，但是，心开了，才是真难得。
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又往前迈进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