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预料的没错,打从老板老爹见过她之后,虽然他人没到公司来,但来电的次数明显增加,而且还不是要找刑曜纶,纯粹是冲着她来的,完全打乱她的工作进度——
“老板老爹,我真的没空跟你讲话……不不不,我哪敢嫌您啰嗦,您别想太多啦!”每天每天,刑厚齐总会来电跟她抬杠,由一开始的骂声不断,到后来演变成有点像在逗着她玩似的,搞得她一个头N个大。
可这种事要是跟老板抱怨,就显得她太小题大作了,因此她对刑曜纶只字未提,认分地接受老板老爹给她制造的麻烦。
“我说你啊,哪来的胆子敢跟我儿子交往?”微叹口气,刑厚齐忍不住取笑她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惦惦自己有几两重。”
刑厚齐确实是想让这女人自己打退堂鼓,主动离开刑曜纶。
刚开始认出她的声音,他骂得可难听了,什么居心叵测、贪婪无耻啦,巴着他们刑家不放啦……但她很奇怪,总是乖乖的让他骂,就算回嘴也回不出个难听的字眼,他越来越觉得她这丫头挺乖顺的。
会不会他退休太久了,所以眼光也混沌了?说不定这丫头不如他想的那样饱含贪婪的心机,只是单纯和儿子谈恋爱?
如果真是如此,他倒也不会太反对,毕竟他也年轻过,当年他也是什么都没有,曜纶他妈还不是跟他一起苦过来……
“我……”哎——她才是想叹气的那个,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好吗?要不是老板老爹的儿子要求,她也不想扮演他的假女友。“感情的事怎能说放手就放手?老板老爹您也年轻过,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才对。”
刑厚齐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说得也是,遥想三十年前,我追曜纶他妈也是追得很辛苦。”好在后来追到了,所以后来才会有曜纶的存在。
“是吧?所以老板老爹,这事您实在怪不得我。”她真的是最无辜的一个啊!
“怎么不怪你?当然得怪你。”本来说得好好的,这会儿老头子又转了风向,又开始指责她的不是。“要不是你迷惑曜纶的心,他怎么会跟我这做老爸的反目成仇?”
“说反目成仇就太严重了,老板老爹。”她轻抚额头,看着满桌尚未处理的文件,感到头很大。“当然我晓得您是为了他着想,毕竟没有不为儿女想的父母嘛,可是老板都那么大个人了,您总得留点空间让他喘口气,他习惯什么事都压抑在心里,这样对他的人生也不好。”她就事论事地分析。
“……你现在是在教训我吗?”纵使刑厚齐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再怎么说他都是长辈,怎堪让小丫头这般“洗脸”,他不禁端出长辈的架势。
“不敢。”她又不是跟天公借胆,哪敢数落老人家的不是?“只是我觉得老板老爹真的要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对老板最好的选择。”
不管生在哪个时代,应该不会有人被如此控制还感到开心的吧?所以老板老爹千万要三思啊!
“算了算了,跟你这丫头说话真是话不投机,不聊了,明天再说。”刑厚齐叨念几句之后便径自挂上电话。
“……”童沄秀无言地瞪着话筒,讪讪地挂上电话。
话不投机?天天打电话来乱她叫话不投机,还说明天继续?!
见鬼了,如果这叫做话不投机,她还真不晓得怎样才叫投机。
她心底犯嘀咕,而此际内线电话随之响起,她马上接起。
“喂,有事吗老板?”
“把美国哈森皮革的合约……咳!拿进来……咳咳……给我。”刑曜纶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其间清楚地夹杂几声咳嗽。
“好的。”她很快由档案柜里找出他要的合约,脑袋不由自主地想着,他感冒了吗?怎么咳个不停?
她迅速把合约拿进他的办公室。
“老板,你要的合约。”
“谢谢,咳咳……”刑曜纶接过合约,但还是咳个不停。
童沄秀注意到他精神不好,面色好像也比平常红润——不像是正常的红润,感觉不太对劲。她不禁担忧地凝着他。“老板,你可能感冒了,我看你还是先去看医生比较好。”
“别逗了,我哪有时间生病。”他不以为意地说。
八成是昨晚他洗好澡后,坐在床上看资料不小心看到睡着,早上起床就觉得喉咙怪怪的,谁知道才经过几个小时的时间,状况似乎更严重了。
不过,小小的风寒没那么容易打倒他,晚点就会好了。
“只要是人都会生病。”她不赞同地攒起秀眉,见他起身欲拉开身后的隐藏书柜时晃了下。“小心!”
她的声音和动作一样快,就在他晕眩的同时,她已眼捷手快地撑住他,可这一撑,错愕地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老板,你发烧了!”她陈述事实。
“这点毛病不碍事。”他扶着桌子微微喘息,脑袋的晕眩感却不愿轻易放过他,他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好了,没事了,你去忙吧。”
“不行,除非你答应我去看医生。”拜托!站都站不稳了还ㄍㄧㄥ,这种个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刑曜纶睐她一眼,眸底渗入些许笑意,却在下一瞬间深深蹙起眉心——该死,头真的很晕,难道这一点小发烧就要击垮他了吗?!
“我发现你好像越来越不怕我了。”比起刚来的时候那种唯唯诺诺的态度,现在的她真可称之为胆大包天啊!
“是吼?你也是人,没什么好怕的。”而且他是好人,大体上来说啦,命令她做事他都还算客气,偶尔还会加个请字,除了要她假装他的女朋友一事之外,那件事他根本就恣意妄为。“而且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女朋友关心男朋友也是应该的吧!”既然不得不替他圆谎,何妨利用一下?她俏皮地吐了吐舌。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唯有他身体不舒服的现在……喔不,还有他不吃午餐的时候,她就会摆出强势的姿态,换她来命令他。
其实,偶尔使唤自己的上司,也是件顶叫人感到愉悦的事呢!
“呵——”他自嘲苦笑,谁知这一笑,他倏地眼前一黑,随即不醒人事——
幽幽地睁开眼,头,还是晕得厉害,刑曜纶眨了下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面,还有浓浓的药水味,从这些线索不难猜到这个地方是医院。
“你醒啦?”就在他眨眼的时候,一道软女敕熟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柔女敕的柔荑轻探他的额,以掌试探他的体温。
“沄秀?”她怎么也在?喔——是了,他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好像还在跟她对话。“我怎么了?”
他试着想坐起,但全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虚弱。
“听说老板你的前任秘书是猛爆性肝炎,是吗?”
她突地天外飞来一笔,令他瞬时瞠大双眸。
“……你该不会想说我也得了同样的病吧?”他反应很快,立即听出她话中的讥诮。
“还不到那种程度,不过医生说了,你再不让自己的身体休息,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她勾起嘴角苦笑。
在他晕倒的当下,她紧张得几乎心跳停止,但她没有时间紧张,她清楚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救他!
于是她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并联络周翔荃。
结果周翔荃与救护车同时抵达公司,跟她一起把刑曜纶送到医院挂急诊,这才知道他发烧烧到近四十度,扁桃腺都肿了,更可怕的是差点引发肝炎。
四十度耶!他是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搞得这么惨的?明明外表看起来一副头好壮壮的样子啊,烧成这样该怎么办才好?
万一一个没处理好烧坏了脑子,到时公司没有主事者,什么时候要垮都不晓得,她到哪儿再去找一份这么好的工作?
虽然苦命小秘书还得兼职厨娘,但这确实是个叫人钦羡的好工作啊!
“大惊小怪。”他闭了闭眼,口干舌燥地舌忝了舌忝唇。“翔荃呢?”
“周特助回去帮你拿换洗的衣服,晚点就会过来。”她赶紧倒来温开水,那是她趁着他还昏睡的时候用热水瓶装好的,伸手用力将他微微扶起。“来,喝水。”
啜了口温热的开水,他感觉好多了。
“干么拿换洗的衣服?”虽然身体还使不上力,但他讨厌医院,更讨厌自己这种软弱的模样,一心急着想出院。“你去帮我办出院。”
“抱歉!医生说你得强制休息,而且还要再观察,最快要三天才能出院。”开什么玩笑,都差点引发肝炎的人还这么不安分,简直欠扁!她皮笑肉不笑地驳回他的要求。
听清楚喔,最快三天,倘若他不好好休养,意思是有可能延长休息的时间。
“……三天?!”他错愕地瞪大眼,还好眼皮瞪大不必使太大劲,否则他真怀疑自己能不能将眼睛瞪到最大。“靠!你见鬼的开什么玩笑?!”
“我看起来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喔喔,她还是第一次听老板爆粗口耶,感觉……挺man的说——“所以这三天,请你好好的在医院里休息。”
纵然她社会经验不多,但在学校也有不少男同学,男生其实是种很奇怪的生物,讲话不混杂一点粗话好像就不是男人,因此男同学多少都会爆粗口,不过比老板粗鲁多了,老板这种程度只能算小儿科,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
“我不要!”他逞强地以手臂撑起上身,孰料身体才仰起四十五度,随即又乏力地瘫回床上。
“你看吧!”童沄秀翻了下白眼,贴心地将滑开的被子重新盖好。“逞强对你没好处的,老板,这几天你就认分点吧!”
刑曜纶懊恼地撇开脸。“罢了,三天就三天,你明天开始帮我把公文拿到医院来。”
“NO、NO、NO!”她伸出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摇晃,差点没让他成了斗鸡眼。“那跟到公司上班有什么两样?医生叫你好好休息,你就听话地好好休息,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
刑曜纶转过头来瞪她,莫名地有种母亲还在世的错觉。
他的父母都会管教他,但方式截然不同。
爸爸是斯巴达教育,从他懂事后就开始教导他经商策略,即使一起出游都不忘指导他市场及商品分析,更甚者连管销通路一并介绍,只要他不认真或答错问题,打骂是家常便饭,严重时连饭都不给吃。
但妈妈就不同了。妈妈会软声软语地教导他人生的道理,如何与人相处、要努力用功读书、做错事要虚心认错等等,偶尔他顽皮不听话,妈妈也总是像她这样,用那软软的声调指责他不听话……
“老板?”见他瞪着自己不讲话,童沄秀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却什么也没模到。“怎么了吗?”
“没事。”休息就休息,一天不工作又不会死,反正老爸现在也管不了他。“我不在公司的时候你可别乘机打混,我回去会检查你的工作进度。”
“你随时可以检查啊!”没想到她一点都不紧张,反而笑咪咪地说道。“周特助说公司的事就交给他,要我留在医院陪你三天。”
“什么?!”他差点没跳起来,若不是身体完全使不上力。“你是秘书不是看护,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来陪我!”
“有差吗?”童沄秀无辜地眨眨眼。“我都身兼厨娘做便当给你吃了,好像也不差加上看护这一样。”
“……”
自作孽不可活,老板大大,您就安分地接受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