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菀葶,爱新觉罗?胤禟的正妃,由康熙帝下旨亲赐。
鹅蛋脸、新月眉,微勾的凤眼带着一抹艳色,墨黑的发上饰着王蝶花锢、莺凤金步摇,藕色夹楼外置一袭莲红色对襟织锦长裳,上有银线绣成的点点落梅图,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端庄淑雅。
她身后领着一群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有风情,几个孩子冲上前,稚喇娇软的嗓音对着胤禟喊着阿玛,小孩的声音是天赖,可温柔听进耳里,心猛地坠入深渊。
了不起啊,好好的小秘书不当,跑来这里当小三?她还真是疯狂。
她很后悔、超后悔,是哪个笨蛋说的,爱情本就任性,不该做太多的计算和考虑?是谁说,错就错有什么关系,豁出去一回会怎样,天底下本来就没有人可以一辈子稳稳当当。
大错特错!不算计、不考虑,如履薄冰的爱情会教人战战兢兢。
虽然天底下本来就没有人可以一辈子稳稳当当,可也不必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承受无止境的灾殃啊。
谁能紧绷神经过一辈子,谁可以对爱情危机视若无睹,这样的爱情岂能长久?
是哪个笨蛋说错没关系的?有关系,分明有关系的呀,因为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温柔喉间像被人塞了颗鸡蛋,咽不下也吐不出,只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家和乐,那里,没有她插足的空间。
“呼……”她缓慢吐气,那两扇雄伟皇宫大门不是他的世界,这一群家人才是他的世界,环顾全场,看谁都是模糊一片,独独他,清晰得让人颤抖,仿佛置身于不真实场景,她闭眼、张眼,盼着时光筛过,滤掉所有虚幻浮景,再次清醒,她已经回到家里一那个很狭小、很热,但很温馨的小公寓。
掩住双耳,隔看掌心,喧嚣声渐淡,一股越来越强烈的孤独滋生蔓延,她……
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像被盐酸泼了似的,胸口一阵阵猛烈抽痛,温柔垂下头,眼底满是落寞,不管是阴错阳差或因缘巧合,她终是做了个天大地大的错误决定,不论想不想、愿不愿意,苦果终得自己亲尝。
田蜜说,只要爱情在,再大的逆境都为难不了女人心。
可,他的爱情分给那么多女人,她真的拥有他的心?这一刻,她怀疑他对她是真爱绒只是听到新奇?他是不是有收集女人的怪癖,而她,不过是他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纪念品?
怀疑兴起,心紊乱,她再无法做出理性判断,悄悄地,温柔挪开脚步,她想夺门而出,逃离她誓死追随的爱情。
胤禟抬眉发现她的举动,目光一转,他搜寻到温柔眼底的懊恼,她后悔了?
在看见他的家人后恼悔?她想躲开自己,抛弃誓约?她不要他了,因为发现他有妻妾?
微笑凝结,伸手,他沉声道:“温柔,过来,我给你介绍我的家人。”
家人?说得真好,他们是他的家人,那她呢?未来的家人?她的身分是什么?
平妻?小妾?通房?
她不懂,他身边已是千娇百媚、共宅紫嫣红,为什么还要一个温柔来凑数?
没有摇头,但她双脚下意识往后退。
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虽然知道那些宫斗使俩,却无法融会贯通,要她同一群女人斗,赢面太小,她是个完美主义者,明知绝对失败的事,不愿随意插手。
这个他游刃有余的世界,她却施展不开手脚,不管是现代或古代,他们就是无法融合的男女,总会有一人哀一人喜,顺了娘意、逆了爹心。
窒息、后悔、怨恕,负面情绪让她无法自在呼吸,他是她的灾难,她得逃,跑得远远的,躲到看不见他的地方。
“温柔”他的声音里多出几分恐吓。
抿唇,与胤禟对峙着,她固执贴着门,继续往外挪移。
胤禟的妻妾们看着温柔居然敢违逆王爷心意,眼底满是无法置信,看见王爷脸上的怒气一寸寸往上攀升,她们下意识缩起身子挤向角落,就怕王爷气急败坏,把怒气发泄在自个儿身上。
王妃看一眼温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过是个不懂屈从上意的鄙俗女子,竟能将王爷留在别苑多月,是贪图新鲜?可不是,王爷本就是那副性子,否则怎会时时挨皇上怒责,说他不务正业。
董鄂氏巧笑倩兮往前走几步,一手贴上胤禟手臂,柔声道:“王爷别恼,妹妹方回王府,定是被咱们一大伙人给吓看,待臣妾去劝劝。”
他没应声,双眼紧瞅住温柔的视线。
她敢躲、她敢逃?这里是他的势力范围,不是她熟悉的台北市区,他再不会像过去那样无能为力。
王妃走到温柔身边,拉起她的手,柔言道:“妹妹既已进了王爷府,咱们就是一家人,你放心,姊姊不是个善妒的,瞧,这里的姊妹们都处得很好呢,以后你就安心住下来,咱们和和乐乐过日子,好不?”
她的手心很柔软,但指间的护甲冷硬尖锐,握住温柔同时,护甲重重地在她手背刮出一道印子,这不是下马威、而是警告,警告她看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不要逾矩。
疼痛乍起,温柔反射地甩开她的手,猛然抬头,与董鄂氏凌厉眸子相接触,那个……不是眼神而是刀子。
原来这就是手段,不动声色便让人胆颤心寒。
舌间合胆、心底一阵痉挛,无法过遏的颤栗在全身游走奔窜,温柔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往外逃。
不要!她不要和一群女人共侍男人,不要把自己锁在这个深门大院了却余生,她不要自己变成董鄂氏那样的女人,不要无真心、无真意,说笑间口蜜月复剑。
她不跑还好,这一跑将胤禟的怒气激到最高点。
要追一个晕得七荤八素的女人很容易,方出大厅三五步,胤禟就追上温柔,她一个踉跄,被一只手及时抓抱起,他将她头下脚上挂在肩脍上,直奔清风居。
冷冷看看胤禟温柔的互动,董鄂氏凛冽一笑,看样子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她不是不能容人,若温柔一开始规规矩矩进王府,和那群侍妾一样懂得分寸,她倒不介意让她活久一点,偏她仗着疼爱,竟敢把王爷给留在别苑数月,这不是硬生生打她的脸吗?
这样的女子岂能留下。
转过身,董鄂氏扫向那群侍妾们,王爷对她们早已失去那股热劲,这样的女人没有身分地位、没有男人疼惜,不就是由她搓圆揉扁?她不介意留下她们,是自为她们没有危险,并且,她们的存在恰恰是她贤德宽容的最好证明。
故作叹息,她脸上满是落寞。
“唉,瞧王爷那股心疼劲儿,看来王爷是把整颗心都往人家身上端去了,日后独宠专爱,咱们姊妹都没啥指望啦。”
话停,瞧向一张张满是嫉妒的脸庞,她用帕子轻轻压了压唇角,掩住嘴边的笑意。
“当姊姊的,这辈子注定和这个王府绑在一起,便是孤寡一世也得认,只是妹妹们都还青春年少,姊姊不想耽误你们,这几日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有心想要出去的,姊姊替你们去求求王爷……”话说一半,她停顿片刻,叹口气续道:“怕是连求都不必,那位温姑娘定然会在王爷身上下功夫,让王爷把你们全给休出去。”
一名叫做绿媛的侍妾大着胆子上前问:“主子怎地看出王爷会休了咱们?”
“傻呀,你没看见,主子对她好言好语相慰,她竟一把甩开主子,连主子都不能容呢,怎能容得下咱们?”江夫人抢着回话。
这段日子,」胤禟迟迟不回府,府中妻妾望穿秋水,早已怒不可遏,今日亲眼见到温柔当着王爷的面都敢拂王妃的面子,若真让她在这个王府里面坐实位置,她们哪还有活路。
嫉妒在心底扎根,身为侍妾,在王府里求生存本就小心翼翼,这下子来了个这号人物,为求自保,她们还能不手段尽出?
“听说温姑娘吐得厉害,王爷急巴巴地让陈管事去请太医,莫不是……才匆匆忙忙回府?”王夫人忖度。
“回府?难道王爷想为温姑娘向皇上求封号?”
“才入门就这样心急火僚的,若是再让她生个胖小子,在王府里怕是连主子都没有立足之地。”江夫人上前挑拨。
董鄂氏微微一笑,她才不当这个恶人。“若是王爷喜欢,咱们又能说什么?”
“瞧她那副狐媚样,王爷怕是给迷糊涂了,日后,咱们还有安生日子好过?”
“可不,若是她的孩子当上世子,咱们这群孩子还有前途?”
一人一句,她们将温柔的“邪恶”无限制扩大,人人义愤填膺,就怕自己无能斩妖除魔。
见目的已达成,董鄂氏甩袖,莲步轻移走出大厅。
这位温柔姑娘呐,她倒想看看,还能活多久?
厅里一团混乱,清风居也没好到哪里。
大步进屋,胤禟一把将温柔丢在床上,床上虽铺有被子,但比起她睡惯的弹簧床依然硬上好几倍,惯用脑子不习惯劳动四肢的她,被摔得全身骨头几乎散架。
如果真有小孩,这一下肯定撞没了,痛……她呲牙咧嘴,做满一脸表情后,勉强撑起身子。
她没办法坐直身子,因为胤禟随即扑了上来,他两手撑在她肩膀后方,身子强压在她身体上,满眼的火山爆发征兆。
“你要逃跑,为什么?”
前面是肯定句,不容她狡辩,后面的疑问句却告诉她,如果她肯狡辩几句,说他误会自己,她从没打算离开,他愿意信。
他的性格矛盾而复杂,即便她也在商场打滚过,却也没办法理解他这种从小到大在心计中打滚、存活下来的人精。
因此,暗示?对不起,她听不懂,也懒得为此费心费力,她选择直来直往。
“我不跑留下来做什么,当小三?侍妾还是通房?对不起,我不是那种能在婚姻中委曲求全的女人,要,就要完整、要全部,不然挥挥手道再见,自在潇洒。”
他懂她要什么了,可他无法抹除自己的过去,更无法为了过去放弃爱情。
“我会把全部的爱情都给你。”
“先生,我是未来女性。”脖子撑得很累,她松手躺回床上,仰看身前的霸道男人。
“不必提醒,我很清楚自己是从哪里把你带回来的。”他的声音很冷、像冻了冰似的。
“未来的女性只能接受一夫一妻。”她直点问题所在。
“你要我把满府的妻妾赶出去?她们先来你后到,不是她们的错,你不可以这样自私。”他怒目相向。
天,换个环境,沟通竟然变成这么困难的事,她终于明白三百年是多么长远的距离。
“我没说她们做错,事实上是我的错,是我没搞清楚你单身与否,就贸贸然跟着你穿越,抱歉,我后悔了,是我做出的决定,我会负责到底,所以先来的留下,后到的离开。”
这样便不自私了吧,她清澈的眼瞳望向他,他看着她的眼睛,心底清明,她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心想走。
“你已经回不去了。”
冷然目光转换,眼底冒起熊熊怒火,像要把她香噬,这是提醒也是恐吓,时光机已经发动,不管她乐不乐意,都得在这个时空活下去。
“我知道,但我不一定要依附你。”她只是陈述,没有丝毫的威胁语气。
可听在胤禟耳里,就是清楚明白的威胁,温柔不知道,他却比谁都明白,自己已经无法离开她,若非如此,他不会在最后时刻决定放弃一切,留在陌生地。
她的话燃起他心中怒涛,额头的青筋跳跃,狠庚目光牢牢地锁住她的脸。
锐利目光似在她脸上划过,丝丝寒意入侵她肌肤,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触手指住她每寸神经,寒气封冻,迫得她无法呼吸,惊怒交加……掌握生杀大权的九爷要杀她?
“是不是非要把你变成我的,你才会明白除了我,你已经没有别的依归?”
日斜月起,暮色渐渐游入屋内,带着悲凉之意的秋风吹过窗子,他的声音沉沉的,似是坠了什么重物,烛火未燃,眼前的他有些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脸,只闻得他压抑的低喘。
她害怕、恐惧,却也倔强,她明白,与愤怒的雄狮对峙无疑是替自己找死,可是骨子里,她还是那个会在电视机前面批评政治的女人。
倏地,一声叹息重重滑落。
“你在网路上花那么多时间,不会不明白一夜对我们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九爷,你是无法将天底下女人一网打尽的,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为了饱食暖衣的安逸生活,放弃所有。”她语重心长道。
“我从没打算将天底下女人一网打尽,我只要你,温柔,一夜留不下你,那就多夜情,让你怀上本王的孩子,我会想尽办法,将你拴紧。”
受过文明洗礼的男人就是不同,甜言蜜语出口毫不费劲,只是,他说得再多再好,她已经无法相信。
手被狠狠扼住,她迎上一双蓄满风暴的眸子。
胤禟他俯,紧紧覆上她,两个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连呼吸都像在抢夺空气,他不能输,输了这场,便将失去温柔,他损失不起,所以即使伤她,也非得赢。
他的唇要贴上那一刻,她偏开头,淡漠道:“请相信我的能力,便是带上几个孩子,我也能闯出一条康庄大道。”
她的话阻下他的冲动,他不懂她的冥顽不灵。
“你自己是单亲孩子,为什么宁可孩子同你一样,也不愿意留下?”
“你待过冷宫,知道女人之间的战争有多可怕,我不会打仗,也不愿意变成那种女人。”
“我不是皇帝,不会有儿子抢龙椅,董鄂氏治家有一套,恶毒的心机手段不曾在王府里发生。”
是吗?她掌心的红印还在呢,这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他都无法察觉了,怎能期待她相信他的话?
她沉默别开眼,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坚决。
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失落,胤禟从没如此挫败过。“不管我说再多,你都非走不可?”
温柔不语,在静默中点了点头。
“该死”
他愤而起身,像无头苍虫剐以的在房里来回跋步,过了半晌,他走至床边怒指她的脸。
“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放你走,就算打断你的腿,我都不放你走”
胤禟和温柔冷战中。
他们都认定谁先开口谁便输,输家自然而然要照看赢家的心意走,为了自己的未来,温柔不能输,而胤禟为了不让她离开,更不允许自己输。
于是,两人僵持不下。
胤禟每晚都回到清风居,与温柔同食同寝,像过去那样,他并没有卑劣到逼迫她与自己成就夫妻之实,但,他做过的承诺一定彻底执行。
他说过爱温柔便不会再爱上旁人,虽然妻妾们跟自己在先,但他的爱情已经有了归属人,他再无法勉强自己将就别的女人。
白天胤禟在外面不停奔走,企图说服八爷党改弦易辙。
然而,情况并不顺利,不管是八哥、十弟或十四弟,他们都无法将他的话听进去,他们一心和四哥胤禛作对到底,并且自信满满地认定,他们将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对于他的游说,他们甚至取笑他,说他改变太多,说这几个月的美人窝已经将他变成软骨头,还嘲讽他,是不是温柔乡太舒服,磨得他的斗志全失?
胤禟这时方才明白,在过去这段日子,顾铠焄已经帮自己劝过他们,然而结论很明显,顾铠焄失败了,而他能赢的机率微乎其微。
历史难变、人心难改,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迷惑了他们,何况斗争多年,他们不是没有当过赢家,父皇迟迟未立太子,让众人心底多了几分把握。
他们不懂,就算到最后四哥胤禛取得最后胜利,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并没有让他太畅意,十三年……若不是心力交瘁,四哥怎会在壮年时期陨命?
走一趟未来,许多事他不得不看开。
胤禟换上一袭平民百姓的青布袍子和皂靴,手负在身后,他缓步往王府大街走去,为了兄弟间的事、为了温柔的固执,他心思沉重。
不能改变历史、不能改变兄弟想法,他找不到方法令自己全身而退,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预期中的历史发生,无法有任何作为?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带温柔回来,岂不是害了她?保护不了深爱的女子,反要害她为自己牺牲,他算什么男人!
心烦意乱,胤禟走进一间高朋满座的酒馆。
甫进门,伙计连忙迎上前,满脸笑意道:“李爷,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到,客人们都等不及啦。”
胤禟勾起邪魅眉梢,悄声问:“你唤谁李爷?”
伙计闻言抬眉,来来回回亩视他几眼,之后一巴掌打向自己的后脑匀,连连鞠躬致歉。
“对不住,小的狗眼没看真,您不是李爷,是我认错人了,请原谅小的糊涂,小的立马帮您带座。”
他点点头,随着伙计往楼上走。
伙计一面走,一面寻话同胤禟说:“客人,待会儿您多坐一会儿,李爷很快就到了,您得仔细瞧瞧,可不是我眼拙多嘴,客人的样貌和李爷还真像呢。”
“李爷是谁?”他随口问了声。
“李爷是这几日才来尘店的说书人,他口条清晰,模仿起人物唯妙唯向,恰恰又长了一副好样貌,每次他坐堂,店里都座无虚席呢。”
胤禟微微一笑,做生意的,总是两分真话惨入八分假,虚虚实实教人模不透,他是商人,这点小伎俩哪能不懂,伙计图的不过是几个赏钱。
伙计领着他来到二楼雅座,他点一壶龙并和几碟小点心。
茶点上来,他拿起一块兢豆酥放进嘴里,口味不算好,但是在这等茶馆已属难得。
轻斟一杯茶水,胤禟想起温柔热爱的咖啡。
对了,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还没有整理出来,回去让管事将它们寻出来给温柔送去,田蜜说过,咖啡能让她放松心情。
心底生出一计,他的笑容扩大。
这里没有“关心”,那么,他来为她盖一间,让她在午后、在休憩的时光里,闻着淡淡的咖啡香,忘记不如意。
她会慢慢习惯吧,虽执着于一夫一妻,但只要他做得够好,她会慢慢理解,那些妻妾不过是场面,而他们的爱情远远超过一切。
温柔虽倔强,却有副宽容性子,只要动之以情、诉之以理,只要他待她够好,将自己的承诺一一做到,等待脾气过去,她将慢慢明白,他爱她不是虚话,他心里只有她,是真非假。
那时……她便不会再计较,不会把离开他当成她的目标。
想到此,眉间阴霆散去,他向小二要来纸笔,开始绘出印象中“关心”里的白色沙发和吧台桌椅。
堂木一拍,说书人的声音传来,“各位看宫,昨儿个咱们说到”
胤禟一面作画、一面听着说书人的故事,莞尔,至少有一点不是妄言,伙计并没有夸大,李爷的书的确说得不错。
暂且停下笔墨,他转头望向楼下的说书人,看清李爷的容貌,微微一晒,再度拿起笔,继续为温柔表达真心。
比起胤禟的忙碌,温柔无聊得多。
她真的变成货真价实的米虫,吃饱睡、睡饱吃,晚上睡、白天吃,吃完再睡、睡醒继续吃。
她原以为这种日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生活了,没想到才过没几天,她就闲得发慌。
这句话有绝对的科学根据一“闲”的确会让人产生恐慌,一件事在心底绕啊绕,转啊转,怎么都转不出有用的想法,岂能不慌。
她想逃,可园子口守着两名壮汉,而她的拳头比人家小……
她想当007,血液里却没有英国人的基因,最重要的是,她的四十几两黄金还扣在胤禟手里。
他比她还清楚,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没做事,前几日,总管果真把库房里的金银元宝,在清风居里堆出一座小山。
为体恤下人的辛劳、不让他们做白工,她在雪燕和雨枫的扶持下,登上世界最昂贵的山,结论是一略脚。
那买她也兴起把簪子当成糖葫芦,插了满头满脑,然后对着模糊的铜镜嘲笑自己无聊。
好玩吗?半点不好玩,坐在前老板家沙发讲这些事时,还觉得有几分浪慢,等实身实地历经一遭,方才明白有些话说说就好,有些画面想想就罢,千万别把它弄成真。
坐在窗边,她捧着小鱼缸,比较起她,小斗斗对新环境的适应相对良好。
温柔看了它半晌,抬起头,迎向吹袭而来的凉风。
空气里带着丝丝寒意,果然是没有经过温室效应残害的时代,秋天没有老虎只有临冬的肃杀气息。
想些有用的吧,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冷战状态,她会向胤禟追问,有没有找出全身而退的办法?
如果历史记载没有错,康熙顶多再活十年,胤禛就要继位,到时他们这群爱唱反调的叛逆分子,将会一个个倒大媚,雍正虽然是个好皇帝,可并不是个好兄弟,他和唐太宗李世民是同一挂的。
捧高小斗斗,她对着鱼缸说话,“你说,胤禟会怎么做?转移阵营,替自己谋求后福?”
说完,她摇摇头,否决自己的想法。
“胤禛性格多疑,又和他们那群八爷党作对多年,长期对峙,心结早生,他才不会真心相信胤禟转而支持自己,要是弄到两边不讨好,他的下场只会更糟。”
如果是这样,那么胤禟就算知道历史走向,他手中有的仍然是一盘死棋。
“这点胤禟肯定想过,那么他会继续和你当同类,一路和胤禛对垒到底,只不过事先在家里挖好地道,待死期将至,再从地道中遁逃?”
话讲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可能啊,现在可是皇权时期,而胤禟又没有科学装备,早晚要被抓回来。
“或者身在曹营心在汉?一方面和八爷党虚与委蛇,一方面给雍正提供金援,以交换日后一纸平安符?”
她做出一堆假设,每个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重叹,甩头摇掉满脑子的纷乱,她把小斗斗放回窗边上,拿起桌上的温茶水。
好久没吃凉水,真怀念7-11的思乐冰。
“姑娘,还在想着离开?”在桌边做针线的雨枫问。
雪燕和雨枫是胤禟派来清风居伺候的婢女,雪燕长着一张亲切的圆脸,眼睛眯眯的,嘴角处有一颗可爱的小红痣,雨枫身形较为瘦削,柳眉细眼,但眼神炯亮,充满智慧。
如果不是她们肩负着狱卒角色,她会更喜欢她们的。
温柔轻叹,“能不想吗?”
“王爷待姑娘是极好的,倘若姑娘心宽,定能感受到王爷的用心。”雨枫望向她,意有所指。
她摇头,手指在桌上轻画。“我以为自己是极其现实势利的女子,以为为五斗米折腰是理所当然,但我错了,有哪只鸟儿会愿意在翅膀细上真金白银,从而失去翱翔快乐?人亦如此,只求有颗诩诩自得的心,能纯粹、自在、充实地活着。”
虽是说给雨枫听的,却也盼着她将话传到胤禟耳里。
“只要姑娘死心塌地留下,不再他想,王爷自然不会拘着姑娘。”
“宁做天上孤鸟,不做地上妾小,天底下任何东西,只要埋头努力就会得到,唯有人心难捉模,我不是非要男人不可,但要,我就要最好、要专注、要唯一,在爱情婚姻里,我无法委屈自己妥协将就。”
语毕,她但愿胤禟是个说理的主儿,能明白她对爱情的坚持。
“姑娘,江夫人和王夫人来访。”雪燕从外头进来说。
温柔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穿越小说看那么多,能不知道女人间的斗争多精彩?聪明的话,应该把人档回去。
犹豫间,雪燕低言,“姑娘成日在屋里,没个人说话也无聊,不如请她们进来说说话?”
温柔看她一眼,明白这定是胤禟的意思,他希望自己能和她们成为一家人吧。
“请她们进来吧。”雪燕说得对,她很无聊,就亲身做做实验,瞧瞧妻妾之争能有多厉害。
雪燕下去传唤,江夫人和王夫人一前一后走进屋里,她们带来的牌女等两人坐定后将食篮呈上。
江夫人属美艳组的,柳眉凤眼加上薄唇,看起来精明能干,她让温柔联想到王熙凤,而王夫人满脸的笑,舌甘甜的酒窝、舌甘甜的脸,有几分网路美女的感觉。
她们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可这个猜测并不正确,刚开始她也以为雪燕及雨枫和自己差不多,一问之下才晓得,两个人都未满二十岁。
也许是没有SK一II和雅诗兰黛,也许是性行为过早发生,这里的女人看起来普遍比现代女人老气,寿命也短得多。
“妹妹,早几日我们就该来探望的,只是想着你刚进府,得歇个几日缓过神,才有精神见我们。”
江夫人一开口,便是笑语如珠,让温柔不禁怀疑起是自己长得好笑,还是这时代的礼仪规定开口就要把笑脸一并奉上。
她拉了拉嘴角,回给对方一脸笑。
见她这样不恒不火的,王夫人补上几句。
“妹妹长得招人疼呐,咱们王爷更是捧在掌心里了,本来嘛,初见面总得备点薄礼,可王爷几乎把整个库房都给妹妹搬进清风居了,想来也看不上我们那些便宜的小东西,想来想去,就做一些家乡小点心给妹妹送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妹妹的口味。”
这话口气温良,可多少听得出几分嫉妒,温柔看她两眼,心想:比起江夫人,王夫人的心机简单些。
“说这什么话,姊姊们本就该经常往来,日后没事,姊姊不嫌弃的话,就多往清风居走走。”温柔淡淡笑开,演戏嘛,她也不是不会,既然观众爱看,她就配合演一场入境随俗吧。
“有妹妹这句话就行,不少姊妹们也想来探望妹妹呢。”江夫人笑道。
“说实话,我刚见到妹妹时可吓了一大跳呢。”王夫人拉起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
“怎么讲?”温柔顺应看对方的口气往下说。
“妹妹长得很像已经过世的侧妃,尤其是眉字间最像,王爷可曾对妹妹提过侧妃的事儿?”
温柔摇头。
“比起王妃,王爷心底更中意侧妃了,听说侧妃是王爷打小的青梅竹马,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最终皇上赐婚董鄂氏家。
「听说当时王爷还大闹一场,非要同日将侧妃迎进门,不然就连王妃都不娶,这简直是狠狠煽王妃一巴掌,也因为这件事,种下皇上对王爷的心结,直到今日,皇上还一直不待见咱们王爷呢。”王夫人娓娓道来。
江夫人见温柔不接话,连忙把话题给续下。
“那件事我听过,可惜王爷再疼惜也没用,红颜薄命,她嫁进王府不到两年就病死了,连肚里的孩子也没保住,从那之后,王爷风流成性,才有了府里这么多姊妹,幸亏王妃是个大度量的,否则怎能容得下……”
温柔静静听着,不晓得该不该信。
或许她们只是挑拨,企图离间她与胤禟的感情,又没有照片为证,话随人讲,她们要说像便像,要说不像便不像。
也载许这件事有几分真实性,不然怎么阅人无数的九爷就喜欢上她,一个不温柔的温柔?
闹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掉进迷魂阵里,落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