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破铜烂铁啊?
她有样学样的笑咪咪顶回去。“难怪啊,酆畋会找我跟你搭档上节目,就是看中我光辉正面的人格,能提振你低落的形象。”
“看来你自恋的症头也不轻啊。”他忍俊不禁。
“我本来很正常,是近墨者黑,遇上了你才变成这样。”她笑了一会儿,叹道:“你是怎么红起来的啊?就靠着你这种盲目的自恋吗?”
“当然不是,唔,说不定,是我一夜七次的能耐不小心泄漏出去,所以……”听到她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邃。
她的笑声,真甜。
在她轻声哭泣时,他为之心拧;当她在他耳边笑盈盈,他觉得自己听见了最美妙的音韵。
一再被她勾动的情绪,越来越鲜明,再也无法忽视,心里已有了属于她的位置,他隐约感觉到了,爱情那令人难以抗拒的召唤,却踌躇不前。
他准备好去爱了吗?不,他不确定。
他并没有准备好,要为谁动心,这意外的情感来得太突然,他留恋着自己单身自在的生活,不确定要不要跨出这一步。
“好啦,得赶快讲正事了,我还要赶稿呢。”熊沂蓓没留意他异样的沉默,尽避和他聊得很愉快,终究得导入感伤的正题,想到这,她心情陡然低落下来。
她一鼓作气的说出:“感谢你的赏识,但我无法参加这个计划。”
这个结论太突兀,曹季海愣住了。“为什么?”
“我很忙,最近要赶稿。”她不想交代真正的原因,那不太体面,只能采用这个最圆滑的理由。
“我知道,参与的作家们都有自己的写作事业,我也不敢耽误你们,只要求每半个月交一篇五百字的短文,你也应付不过来?”他太震惊了,他们相谈甚欢,他以为她有参与的意愿,以为他们还有联系的机会,没想到她就这样拒绝,一旦她挂上这通电话,他们——难道就从此断了联系?
他蓦地惶急,追问:“真的没办法吗?你写稿有那么忙?”
“因为我写稿很慢,要再额外挤出文章,实在有困难。”她无奈的说谎。
“那么一个月一篇?或者两个月一篇?”
“恐怕还是……”
“那么当特约作家?我辟个专栏给你,随你何时想写都行,你有稿我就刊,没有也无妨,我永远为你保留一个位置。”计划的本意是打团体战,个人专栏是与初衷背道而驰了,但他急着挽留她,什么也顾不得。
“作家那么多,除了我,你的口袋名单还有不少人吧?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参加?”若非有现实的顾虑,她几乎要被他的盛情力邀给打动了。
“因为……我觉得你很适合。”
“少来,你连我的书都没看过,怎么知道我适合?”她笑了,他根本胡扯嘛,她才不信。
“我有很强烈的直觉,真的觉得你适合。”他顽固的坚持。
“我也有很强烈的直觉,你没有说实话。”她瞎编。“唔,我感应到你动机不纯,别有目的,你居心不良,心怀鬼胎,你想对我……”
“我害怕再也没有理由见你。”
低沉的语气,彷佛蕴含某种浓烈的情绪,震撼了她,她杏眸陡然瞪大,呼吸微促。
他说什么?他的意思是对她——她咬着唇,心慌意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厉害?
本来单纯的气氛忽然不再单纯,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听着那端久久的沉寂,曹季海好懊恼,这下尴尬了,真恨自己的嘴,为何冲动的坦白?连自己都不确定的情感,怎么可以说出口?
她为何不说话?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吓着了?还是对他没有相同的感觉,苦恼着该怎么回复?
她是在考虑怎样拒绝才不伤人吗?他再也按捺不住恐慌,干笑几声。
“你怎么没反应?这不是言情小说常见的台词吗?好肉麻,我都起鸡皮疙瘩了,真搞不懂,那些男主角们怎能说得那么顺口?”他故作轻松,若无其事。“喂,说句话啊?我这么卖力演出,有没有提升你加入的意愿?”
熊沂蓓傻了,原来这只是他劝她加入的“表演”?
她忽然气恼,更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哼一声。“你演得一、点、都、不、像!言情小说的男主角在告白时不会只用嘴巴说说,热烈的亲吻和拥抱是绝不可少的,必要时还得直接献身。”
献身?他脑中立即出现生动的画面,身体随即发烫,他低咒自己太丰富的想象力和过于热情的反应。“是我的错,我不该班门弄斧,那你到底加不加入?”
“不。”她果断的拒绝,事到如今,她索性挑明了说。“不管是联合写作或个人专栏,我都没兴趣,我有经济压力,我的脑力输出必须兑换成直接的报酬,不想写些无偿的文字,供人免费阅读。”
“但你不是常在部落格写些小品文吗?我不是要多深奥的长篇大论,就只要那种短短的形式……”
“抱歉,我真的没办法配合。”
再者,经历过网络盗文事件后,她对网络很感冒,在自己的部落格写的,都是配合小说出版的宣传短文,要她另外发想,写些命题文章,让人免费看,她绝对不干。
“那么……就……”她这么坦白自己的窘况,他不能强人所难,现在他只能说些场面话,礼貌的收线。可是,他不想和她道别……
结果是熊沂蓓抢先说了。“谢谢你的邀约,我很开心,也觉得很荣幸,希望将来我们有机会,在别的方面合作……”
挂了电话,她趴在书桌上,深深叹口气。
用这种理由拒绝,她觉得自己好市侩,但她不愿打肿脸充胖子,她就是缺钱,她付出的一切劳力,都得对存折产生最实际的帮助,纵然对他的点子很感兴趣,还是得忍痛拒绝。
理想,是生活宽裕的人才能拥有的。
另一个拒绝的理由,唯有自己心知肚明——他的玩笑话,对她造成莫大影响,当他说害怕再也没有见她的理由,她像被巨大的喜悦击中,晕醉了,她感觉到他的真诚、他对她的真心喜爱。她压抑的感情不曾出口,竟有了响应,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们两情相悦,代表爱神已为他们牵起情缘,啊!她的热情瞬间澎湃,她的心想要飞翔,想义无反顾的投向他,这证明了——
“熊沂蓓,你果然是个花痴!”她捂着脸,默默哀号。
不不,她为自己辩解,她才不是有男人就行的花痴,是他让人无法不动摇,谁要他这么风趣,让她无法不想念跟他相处的感觉?
一个看过她素颜的男人,依然如此表白,证明他不会以貌取人,她怎么有办法不感动?他还在她伤心郁忿时,体贴的陪伴她、耐心的开导她,如此令人心醉的温柔,她除了深深耽溺,还能有什么反应?
总而言之,他让她的花痴症状发作得特别理直气壮。
她苦恼的捧头,这样不行,不是决定不再轻易陷入恋情吗?
过去追逐着男人给的承诺,难道头一回认真的对自己许下承诺,就守不住了?不行,她不要再当一头老是被爱情牵着鼻子走的笨熊,她要贯彻决心,说不碰感情,就是不碰。
古代大军出征,需要个祭旗的。她难得一回的旷世决心,当然也需要一个特殊的牺牲品,拒绝一个优秀男人勾起的好感,正是她有了长进的证明!
所以她抿抿唇,坚定的将所有不该有的感觉推出心房,把他的形影、言语、相关的记忆,一股脑儿自心里铲除,洗刷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从现在起,她要对曹先生实施交通守则——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掷下无线话筒,曹季海倒回沙发,今晚闲适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侧头瞥望茶几上,数枝不同款的笔,凌乱散置在不同种类的信纸上,那张摊开的信纸,内容才写了一半,拈起信纸来看,对纸上字句视而不见,郁郁墨眸却更黯了几分。
长年独来独往,无视风花雪月,这般心如止水,有多久了?至少有五年了吧?
其实,他也曾爱过,和两位温柔善良的女孩,谱过两段平稳的恋曲,他不是不识情滋味的青涩少年,却不曾这么莽撞的让心绪泄漏……
这种管不住自己心绪与行为的浮躁感觉,是爱吗?
太久没有谈情,爱的感觉遥远而生疏,他难以分辨,但倘若不是爱……他这几天干嘛竖直耳朵,等待她的电话铃声响起?不早早就寝,拿着纸笔涂涂写写的瞎忙什么?
指尖上薄薄的信纸,负载太多无法告人的秘密情绪,他陡然心烦起来,用力将它揉掉,抛进字纸篓。
不想了,关灯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