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冬日下午,分局却因为有益客即将临门,而处在沸腾的状态。
“投影机调整好了没有?快快快——”
“把窗帘拉起来!不行,还是先打开好了。”
“桌子擦过了吗?花呢?有没有鲜花?”
“饮料准备了什么?可乐?红茶或绿茶?咖啡?”
“相关档案数据呢?不够不够,只调最近三年的绝对不够,要把所有相关的全部调出来备查,谁知道会被抽问到什么?”
谈岳颖走进分局大门时,被吆喝着搬档案经过的警察弟兄们给挡住,他停下脚步,俊脸上全是诧异。
“怎么了?今天是署长还是督察主任要来?”
“演讲啦!”弟兄们根本没时间多说,随便回答一下又跑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演讲,讲的又是什么题材,可以让上上下下都忙成这样?谈岳颖本身就是常常要授课的讲师,可从来没看过这么踊跃又热烈的准备。
因为实在太好奇了,所以洽公结束之后,他干脆悄悄从后面走进一片漆黑的会议室,共襄盛举一下。
台上的人儿,好耀眼,难怪如此无聊的题材可以吸引到这么多人。
因为演讲者本身就是一道风景。整齐的套装掩盖不住前凸后翘好身材,一张雪白的鹅蛋脸上,浓眉大眼,红唇粉颊,一点妆也没化,却像是会发亮一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外行的看热闹,但内行的看门道,她不愧是有名的“性侵害达人”——可不是说她超会性侵害,而是她的专长在侦办此类案件——讲起案例来头头是道,条理分明,也难怪底下听讲的人聚精会神,专注力非同小可。
如此专心的原因还有一个——也是最恐怖的一个——文馥芃演讲的时候,还会抽问底下人起来作答!答不出来或答错的话,如电的谴责视线就立刻探照灯一般投过来,看得人心虚气短,然后,就是文警官著名的臭骂。
“这种判断还会错?要是你当时在现场,已经不只二度三度伤害,早就不知道几百度伤害被害人了!警灿诩当几年了,有没有一点慨念啊?”她瞪起大眼,狠狠骂着回答不合她意的弟兄。
被骂的人不服气,粗声抗议:“援交本来就很难判定是否双方合意,我当时的笔录以及后来的报告都写得非常清楚——”
“未成年没有合意不合意,只要是xin交都算违法,这有多难判定?!”
“文警官,难道,你真的是到法定年龄才交男朋友吗?”这位新调来的警察故意流里流气地问,一面凉凉打量着台上的艳女,“我看你长这么漂亮,从小就有人追吧?两小无猜的时候,情投意合也是很自然的,别跟我说你不懂。”
“完了……”
“他完蛋了……”
“新来的没办法……”
“怎么没有人先跟他讲清楚……”
底下同情的窃窃私语此起被落。
文馥芃的目光已经冷到犹如两道冰锥,可以刺穿心脏,取人狗命。她冷冷看着那位故意调侃她的警察,俏脸毫无笑意。
“是,谁都可能意乱情迷,尤其在年幼或知识不够的时候,所以法律才要从严认定跟规范。因为不但要确保外界安全,也强制保护青少年不因自身无知而任人伤害。”她傲然睥睨地说:“看来您的无知也让您还落在受保护范围之内,所以保护您是我的职责,我就不动手了。”
“哗——”众人一阵哗然。敢这样当面挑衅,真不愧是文馥芃!
那名警察被说得面河邡赤,恼羞成怒之际,更下流地说:“干嘛不动手呢,我身上有些部位……确实挺欢迎你来动手的。”
“只怕我动完手之后,那些“部位”就再也不存在了。”文馥芃果断地结束这话题,“你的小问题请自己解决。我刚发的法条摘要回去再仔细读过,下周我还要再抽问,若再答错,这次讲习我就算你缺席。”
“你……”
整个会议室气氛更紧绷了。人人自危,深怕自己被点到,变成下一个苦主。
说真的,谈岳颖还真没看过哪个讲习有这么大的魅力,或者该说恶势力!
本来打算看一下就走的他,在会议室后面站了快半小时,直到全部听完。光看她左骂人右训话就够精采的了,更何况她如此赏心悦目。
终于,讲习结束之际,众人纷纷起身离座,以最快速度往门口移动,不敢也不想跟这个恰查某处在同一空间里。
走向后门的人,都看见了谈岳颖。只见修长的他闲闲靠在门边的墙上,气定神闲,好像刚欣赏完一场懊电影或音乐会似的。
“谈督察,你怎么在这里?”
他但笑不语,眼光移向讲台上独自收拾着的人儿。连关机器、拨电线、迭纸张的手势都那么果断利落,气场充足,方圆十公尺以内没有人敢靠近。
“你刚看到了吧?是不是真的很凶悍?名不虚传。”跟他相熟的警察弟兄凑过来,压低声音,悻悻然地说:“我们局里已经有八成以上的弟兄被她臭骂过了。她要不是女生,大概早就被人盖布袋修理、打成重伤了,气焰这么高张!”
“是吗?”谈岳颖听了,微微皱眉,笑说:“我只是有点不懂……”
“不懂什么?不懂她为何官可以做到这么大?为何还没被打死?为何这么讨人厌?小时候受过什么刨伤?”警察忿忿反问。
“不,我不懂的是……”谈岳颖拖长了语调,慢条斯理说:“如此名花,究竟因何至今无主?”
闻言,要走出去的、刚走过来的、在附近刚好听见的众警察,在那一刹那都停下了动作,像是看到鬼似的,有志一同转过来,瞪着谈岳颖。
被数十只眼睛死死瞪着的谈岳颖潇洒一笑,“怎么了?你们不觉得怪吗?”
“谈大师,你是大师,你很有学问没错,所以讲话这样文诌诌的,我们都不跟你计较。”其中一名警察弟兄痛心疾首的质问:“可是你说文警官是什么?名花?你说她是花?你不怕死吗?你没看到刚刚讲习的时候,小李、小苞还有小许,尤其是最后的小廖,他们讲错话,发生什么事?”
“啊,你是不是觉得,征服这种母老虎,很有成就感?”有弟兄灵光一闪,上上下下打量了谈岳颖一番。“可是谈督察,你这么斯文,大概没两三下就被母老虎吞进肚子里,连渣都不剩了!”
“会死无全尸啊!谈督察,你要三思,要三思啊!”
面对众弟兄的殷切关心与忠告,谈岳颖不为所动,依然是微微笑着,没有上前去攀谈,但目光也没有片刻离开过讲台上的她。
“被她吃掉嘛……”漂亮的薄唇扯起微笑弧度,“我倒是很期待。”
“呕——”作呕声此起被落。
*****
讲习结束,文馥芃照惯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众人又敬畏又有点嫌恶的目送之下,昂然下了讲台,走出会议室。
不管环境再怎么恶劣,气氛再怎么不友善,她还是昂首阔步,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样倨傲的态度,说到底,有好处也有坏处。先说好处吧,好处就是完全看不见任何不想看的人事物;但坏处也是看不见,因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话,就很容易撞上人——
下一瞬间,她直直撞上了一个不长眼的白目。
“闪!”文馥芃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路障。
结果路障文风不动,还风度很好地微笑看着她。
但她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怒目相视。“好狗不挡路,你听过这句话没有?”
“文警官这话有逻辑错误。狗是听不懂人话的,你对它说好狗不挡路,有什么用呢?”谈岳颖轻松回答。
“听不懂?难怪你还在挡路。快让开啦。”她再度试图推人,却发现入手质感不错,娘炮居然有胸肌?有没有搞错?
等等等等,有没有搞错的是她自己吧,居然注意到这种事?他是不是娘炮、有没有胸肌,关她屁事?
心情更加恶劣,她斜眼瞪他。“你到底挡在这里做什么?我还有事要忙,不像有人无所事事,可以在这里闲晃——”
“我是来洽公的,不是闲晃。”这位“有人”好整以暇回答:“上周移送的体育教练性侵学生案,地检署还有一些问题,要我过来找分局长谈谈。”
一听到这几句话,文馥芃神色一正,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张带着浅笑的俊脸上。
谈岳颖是真的长得好看,文质彬彬,带着难得的书卷气,跟她惯常接触的、充满江湖兄弟气概的警察弟兄们有很大差别,也就是说,格格不入。
因为看不惯吧,所以才会每次碰面,她都不由自主的紧张、焦躁着。
嗯,一定是。否则,该怎么解释她的反常?
“是你接手这个案子?”她压低嗓音问:“你明明是督察室的,为什么要管性侵案?难道是警方内部有什么问题吗?”
“啊,文警官这次记得我了,真令人感到受宠若惊。”谈岳颖笑意更浓,长型的凤眼略眯,愉悦回应。
什么嘛!这种回答,摆明了在转移话题、嘻皮笑脸兼打迷糊仗!
是,她现在记得他了。在大学时期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谈岳颖,毕业之后继续深造,当大家都在基层搏斗之际,人家他已经读了学位回来,从此一路扶摇直上,此刻挂的是督察的头衔了。
督察者,“抓耙子”是也。不办真正案件,反而专管警察的风纪与操守问题。有他出现,通常是警方办案过程有瑕疵,需要追查——
“地检署怎么说?检察官觉得证据方面有问题吗?哪一项?验伤报告、证词、笔录,还是自白?”文馥芃追问。开玩笑,她可是性侵害达人,警察弟兄们侦办此类案件的所有程序与细节,都是她一个分局一个分局跑、一堂课一堂课教出来的,在她手中出问题?开什么玩笑!
“怎么会呢?文警官春风化雨,桃李满天下,各分局警灿诩曾受到你的熏陶跟……谆谆教诲,难道对自己教出来的高徒没有信心吗?”想到刚刚躬逢其盛的“谆谆教诲”,谈岳颖嘴角忍不住上扬。
文馥芃皱眉。“你这人讲话不能自然一点吗?一定要用这么多成语?”
他笑吟吟的回道:“毕竟我去FBI受训过嘛。”
神经病,FBI有教中文成语吗?“我没时间跟你耍嘴皮子,你要不就让开,要不就讲清楚体育教练的案子有什么问题。马上、立刻、现在就给我选一个!不要再绕圈子了!”
“我可以两个都办到。”他的回答轻描淡写,却出人意料。“可以让我有这个荣幸请文警官吃顿便饭吗?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咳咳咳!”
此话一出,突然一阵咳嗽声此起被落,还有人明显的是被水呛到。
文馥芃没好气地望向大办公室。原来那些走来走去、寻常地忙着聊天或工作的分局警察弟兄,统统都是装的!都在偷听!
“如何?我既不会挡路,你又可以听到进度,而我得到与你共进晚餐的这份殊荣,一举多得。”谈岳颖望着她诧异又孤疑的表情,笑说:“这就是穆罕默德讲的,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不知文警官可愿意?”
说完了,谈岳颖闲闲看着眼前人儿经历天人交战。她困执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有句成语是怎么说的,活色生香?这张脸,他看再久都不腻。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
“好吧。”经过了漫长的……一分钟,文馥芃下定决心。“走就走,不过,路上就给我简报!快点!”
“是,全凭文警官吩咐。”
*****
报前月下,夜未央。美食、美景、美人……
可惜这位不让须眉的文警官,还真辜负此一良辰美景。她,完全不解风情。
说是共进晚餐,但从头到尾,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公事上,对于相关的案件问得巨细靡遗,除此之外,对于谈岳颖的调侃与闲聊,统统有点接收不良的样子,不会响应调情就算了,有时还好像根本听不懂。
没关系,革命刚刚开始,同志仍须努力。
等到公事谈罢,吃完饭,餐点收走,侍者端上餐后甜点之际,总可以放松一下,好好喝咖啡聊是非、叙叙旧了吧?
“所以……你试过这儿的巧克力蛋糕吗?很有名,是手工的,别看它这么普通,这样普通的甜点很讲功力,配上店家特选的咖啡,相当——”
卑还没说完,谈岳颖面前就从一盘甜点,变成两盘甜点。文馥芃毫不考虑地把那盘精致美丽又散发迷人香气的蛋糕推到他手边。
“既然这么好吃,那你多吃一点吧。”她起身,一面举手招呼侍者过来准备结账,“谢谢你跟我分享、讨论案子的状况,这一顿就我请了。”
说真的,让谈岳颖说不出话来的场跋并不多,不过,此刻就是其中之一。
“你……不想吃蛋糕?”半晌,他才勉强找出一句话来讲。
她摇头。“我不喜欢甜点。”
居然有人不喜欢甜点?!他震惊地问:“那咖啡呢?”
“我也不喝咖啡。再见。”
说完,她接过账单,付完帐,头也不回的走了。
谈岳颖还发呆了半晌,望着她窈窕身影笔直往门口走去。直到她已经消失在门外了,才匆忙起身,追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怎么可以就这样喊卡?
“文警官,等一下!”
文馥芃已经走远了,听到喊声回头,一脸不耐,还“啧”了一声。
这位小姐,真是令人又好气、又好笑。谈岳颖虽然不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但她这种反应,也太打击一个男人的自信心了吧?跟他在一起,有这么无趣吗?
当下长腿迈开,迅速跟了上去。而文馥芃很不给面子的低头看着表。“你还有什么事?”
“这话我倒想请教文警官,晚上还有约吗?赶着上哪儿去呢?”
摆白分明的圆眼睛眨了眨,明显的踌躇着,不知要不要回答。
“难道是……我打扰了你的原定计划?”他故意说:“据我所知,文警官今天晚上应该是没有值勤的,应该不是赶着回办公室吧。”
“你知道我的班表?”文馥芃不愧是警官,立刻发现疑点,孤疑反问。
他耳根有点发烫,不过表面上没露出异状,轻松接招,“这大概是我们督察室的坏习惯,知道得太多,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那就是你的工作。”而她一点也没有跟他谈工作之外任何事的意愿。她挥挥手,“我真的有事要先走了,再见。”
“已经晚了,不如让我顺路送你——”
“你又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怎么顺路送?”她不耐烦地打断。
谈岳颖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默默数到五,才睁然后,很温和很温和地问:“你对于别人的好意,一向都这么抗拒吗?”
她整个人僵住。
是的,被他说中了。
从有记忆以来,文馥芃似乎都在努力证明自己做得到、很独立,不希罕也不需要别人担心,到后来已经成了习惯。
苞她相处过的人都了解,而她也习惯旁人的畏惧、纷纷走避。只是,谈岳颖跟她连点头之交都说不上,为什么能这样一箭穿心?
不愧是去FBI受过谈判训练……够了,到底要强调多少次!
收起震惊的心情,文馥芃一甩头,镇定回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真的有事,而且已经迟到了。对不起,失陪。”
普通男人吃了这么多闭门羹,早就吓跑到天涯海角了吧,但,谈岳颖并不是普通男人。
“请让我送你。”他温柔却坚持地说:“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让我弥补一下好吗?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呃,你,可是我……”粉颊慢慢涨红,刚刚骂人骂超顺的文警官现在居然说不出话来。
可恶,遇上这样的人、这样的请求,吃软不吃硬的文馥芃居然束手无策!
所以她一路都在生自己的闷气。坐进车子里,除了一开始告知目的地之外,文馥芃都没有主动开口跟司机说过话。
因为她赌气的样子很可爱,所以司机不以为意,依然轻松愉快地和她闲聊着。“这么晚了,你还要去洽公?最近忙些什么?哦,不是公事,是要去帮忙?帮谁?是这样啊,那杨副座好吗?”
“他很好。”只得到三个字的简短回答。
她的上司,也就是杨副座呢,下午突然一通电话急召,要她下班之后找时间过去帮忙。上司有令,她不敢不从,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要帮什么忙。
到了上司指定要去的某分局门口,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豪迈的笑声从里面传来。这位杨副座年过五十,生性豪迈海派,又照顾属下,其实是个很好的上司。他一看到文馥芃,就开心招手:“来来来,文警官——”
文馥芃突然煞车,站定在原地,俏脸拉了下来,乌云密布。
“快点,我有事情找你。”上司明显的是少根筋,根本没感应到她的脸色变化,继续吆喝,“你进来呀!刘分局长最近刚升官,搬办公室,你来帮忙看看,房间里面要怎么摆设会比较好?”
只见她红唇紧抿,压抑了片刻,才答:“副座,我对这个没什么了解,可能帮不上忙,是不是该找专业人士来——”
“找了找了。”杨副座就等她这一句。“分局长的儿子,很成材的啦,是室内设计师,现在自己开事务所接案,他刚刚建设要把档案柜移过去门边啦,你觉得怎么样?过来看一下啊!站在那里干什么?”
眼看着一片混乱的办公室内,同样也笑呵呵的分局长,以及那位眉清目秀、一脸尴尬的年轻男子,就连旁人如谈岳颖,都领悟到其中的奥妙了。
这、是、相、亲!
“既然有专业设计师在,应该不需要我了吧?”文馥芃咬牙切齿说。
“怎么会不需要,你人都来了,就进来啊,干嘛一直站在那里?”杨副座嗓门扯得越发惊人地大,“难不成是害羞了?你也会害羞?别闹了吧,哈哈哈——”
“是嘛,我跟我儿子说,杨副座老爱夸口手下有个超强悍的女警官,之前单位年终扫除时,独力清完了二十大箱的档案,比男人还壮,我儿子还不信呢!”
“她真的就是这么强壮。刘兄,你别客气,有什么要搬的,叫我们文警官来就好,保证满意!”
震耳笑谈声中,只见那张美艳俏脸上,静静闪过一抹受伤的痛楚。不过稍纵即逝,一下子就不见了,又恢复了惯常的倔强骄傲。
可是一直注视着她的谈岳颖看到了。清清楚楚。
他没办法置身事外。
“杨副座、刘分局长。”他清了清喉咙,客气地与两位长辈打招呼,“有什么要搬动的重物,不嫌弃的话,我来帮忙好了。”
笑谑声戛然中止。自以为聪明幽默的两位老伯,这才大梦初醒,见鬼似的瞪着刚刚一直在文馥芃身后,修长潇洒的谈岳颖。
“你你你……”
“谈督察,你怎么……会在这里?”
谈岳颖笑丁笑,一瞎步,站在文馥芃前方,不经意地替她挡住。
他下意识的想要保护她。
“我和文警官有些公事要谈,刚刚才结束,顺路送她过来。”他轮番看过去,还特意深深看了那位缩在角落、始终不吭声的年轻人一眼。目光炯炯。
意思传选到了吧?了了吧?
白净到有些阴柔的刘公子,被逼视到转开了头。
文馥芃在后面猛推他,示意要他让开。老兄他动也不动,又被小姐她“啧”地嫌弃了一声。
“呃,你们谈公事啊?”对于年轻一辈的默然交锋、高来高去,杨副座自然毫无所感,只是看看一脸不爽的文馥芃,又看看莫测高深的谈岳颖,莫名其妙。
“两位……原来有交情?”还是刘分局长老练些,毕竟是待地方基层的,要懂人情世故,他多少也看得出,眼前这两位,气氛似乎有些微妙。老练的笑容陡然僵住了,转头责备老友,“既然如此,杨副座你何必——”
“他们只是谈公事而已!”杨副座急着想解释,像在数落自家小阿给外人听一样,口无遮拦,“文警官真的没有男朋友,她从来没交过,从她毕业看到现在,一直都没人追也没人敢介绍,脾气太坏了啦,没人要……你相信我!”
谈岳颖可听不下去,“杨副座,且慢——”
这也太荒谬了,整个分局都是弟兄可用,还得大老远叫她来展现她的体力?但开口的是提拔照顾她多年的上司,她也只能咬着牙答应。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超烂、超瞎、超蠢的设计骗局!
“不用多说了。”文馥芃凛然打断男人们,线条优美的下巴微扬,傲然说:“我来帮忙就是。重物全部留给我,别客气。”
说完,她转身就走。
“嗳嗳嗳!你不是要来帮忙吗?要走去哪里?”杨副座直着嗓门在她身后喊。
“换衣服!”她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她下午去演讲,穿的是整齐套装跟高跟鞋,这总不是做苦工的打扮。
“快点回来啊,我们在这边等你!”
她咬牙已经走得老远了,来到大马路上,正准备要招出租车——
“我可以送你。”如背后灵一般紧跟在她身后的人,此刻友善地开口。
至此,她真的受够了。
惫能再丢脸到什么地步?像被他玩弄在手掌心了一晚,又被他看到这么丢脸的景象。是,她文馥芃就是这么壮硕,被叫来当苦力;她也滞销到这种地步,像是一头牛一样的被推销,上司在众人面前还打包票她一直以来都乏人问津!
尤其,看到谈岳颖依然气定神闲,眼角甚至还有微微笑痕,她满腔莫名的焦躁与奇异的恼羞,全转成了怒火。
在所有人面前丢脸,还没有在他那双含笑的眼中丢脸来得难堪。
“不、用!”她索性站定了,张开嘴简直要喷出火来,“你别再跟着我了,笑话看得还不够吗?”
“你先别气,深呼吸,听我说——”
“你自己说个够吧!”她恶狠狠警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眼看她又要甩头就走,谈岳颖的手闪电般探出,扣住她的手腕。
她毫不犹豫地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