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事后,陆风华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喝水。乐斯年穿着整齐的西装,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看她喝水。
乐斯年这辈子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他局促不安,随时准备好接陆风华扔过来的水杯。
结果陆风华只是把杯子放回了茶几。
“你在那站着干什么?准备要回去了吗?”
她的态度让他更加不安了。乐斯年先表示自己不走,而后战战兢兢地坐在陆风华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她。
她的眉眼还是他熟悉的陆风华,在那盏灯的映照下她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变的是他看她的眼光。
虽然给他的时间不多,但他已经做好的决定,他绝对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而他很高兴自己并没因这种改变而产生后悔的情绪。
甚至,他松了口气,因他们之间的牵绊又更近了一步,每一次的靠近都让他更加放心。他现在苦恼的一点是该怎么开口跟她说这件事,毕竟……还是会不好意思啊!
“风华……”
“好了,睡觉吧!”陆风华说,吓了乐斯年一跳,她笑道:“你在想什么?不是你说今天不走的吗,所以只能委屈你睡沙发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表示自己很困了。
“我哪还睡得着?”他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了,“风华,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吗?”
“有什么可谈的?”陆风华问他,看上去真的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你是指刚才的事?”
点头如捣蒜。
“那件事嘛,当然是当成一场误会了!”她一派轻松,“只不过以后我可不敢再跟你提找男人的事了,你这种不服输的性格也未免太可怕了,身为公司的管理者这么轻易就烧昏了脑袋怎么行?”
“误会?烧昏脑袋?”乐斯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怕字眼是出自她的口中,“风华,那怎么能是误会呢?虽然确实有一点激动……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是吗?”
陆风华的眼一下冷了下来。搞什么,他还不依不挠的,“那你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要跟我交往吗?”
他刚要点头,就听她又接着说:“你跟林如锦上了一次床,也说要对她负责,结果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真正的女朋友。现在跟我上了床,又想要对我负责了?”
乐斯年有些哑口无言。
“你别傻了!”陆风华笑他,“对林如锦是因为你先喜欢上人家,进而才发展出关系的吧。而我则正好相反,你并不喜欢我但还是在气氛使然下发生了关系,那就叫误会。”
“我当然喜欢你啊!”他反驳。
“但我不需要你的这种喜欢!”她厉声骂他,他所谓的“喜欢”根本不是她想要的,“我也不需要你为难自己对我负什么责,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当成一段小插曲看就好了,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怎么会被笑话?”乐斯年不理解了。
“因为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街坊邻居全都看在眼里,在他们眼中你我就跟真正的兄妹没什么区别,而你对我更是一直如亲人般对待。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又何必硬要去改变?”
她说得句句有理,好像他们两个在一起真成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似的。
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啊!为什么他说想跟她在一起就是可笑的?为什么他说喜欢她就是不需要的?
到头来根本是她无心接受这种新关系而已,还给自己找什么理由!
“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反正我从来都说不过你!”他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灰头土脸地。
陆风华没有说话,他更加不自在起来,“那你的意思就是当没这回事了?”
“对!”
“我做不到!而且也不想那么做!”乐斯年忿忿地起身,“但如果你希望这样,那我会尽量努力的!我先回去了!”
“不住下来了?”
“我怕会再对你做出什么让人笑话的事!还是算了吧!”
乐斯年气冲冲地走了。
陆风华边敲着自己的头边哭了起来,她真是个大笨蛋!大笨蛋!特大的笨蛋!
三天的假期转瞬即逝,重新上班的人大多还没从跨年的喜悦中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张笑脸。
除了总经理和总经理秘书。
乐斯年的脸全天都是绷着的,除非必要,所有人都绕着他走,其中也包括了陆风华。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少天,乐斯年觉得自己快被憋疯了。
他在办公室里翘着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解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办公室的门,好像盯的时间长了,陆风华就会从那进来一样。
还说什么把那天的事当没发生,当成笑话?他配合了,可她办到了吗?
乐斯年在没人的办公室哼了声,她最近连玩笑都不跟他开了!也不再对他碎碎念,除了工作的事她几乎不会主动找他,被他撞到也是找理由推托然后溜走。
她打算像只小老鼠躲他到什么时候?如果他的配合换来的结果是她对他的视而不见,那傻瓜才会再配合她呢!
他的手往桌上一拍,心里有了定论。他可不能眼看他们一天天这么过去而什么都不做!
乐斯年决定去找陆风华,可一出办公室他愣住了。
本该陆风华待的位置,坐着的是个他看着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女人。好像也是秘书科的,叫什么来着……那个无所谓啦!
“陆秘书呢?”他吓了那个女人一跳。
“陆秘书去会客室了!叫我帮她代一会班,她马上就回来!”那女人从坐位上跳了起来,没想到自己只是代班一下而已就叫她撞见了乐斯年。
“会客室?”乐斯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她能有什么客人,还紧急到会来公司找她的,而她竟然还去见了,“是什么人来找她?”
“我也不清楚啊,看上去是个很年轻的男性。”
“长得怎么样?”
“还不错!”
年轻男人长得还不错?难不成是那个小白脸还不死心,又回来缠着她?当下乐斯年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在这个微妙的时期会有漂亮的年轻男人来找她?
陆风华不接受他,多半也是跟对那个小白脸旧情难忘有关系!要是任由他们再死灰复燃那还得了?
乐斯年当下直奔会客室,可他总不能在全公司上下面前上演“捉奸”。到了会客室门口,他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对着那扇关得严密的门,乐斯年啐了声。他整理了下领带,好像散步一样慢慢地从会客室的门前跺过,走过一定距离,再一个转身,再缓慢地溜回来。
等到楼道里的人少些,乐斯年左右瞧瞧,小心地在门侧停下,将那扇门轻声地推开一条缝,侧着身子往里窥伺。
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陆风华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陆风华的背影,但好在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全貌。
那是个穿着干净,显得文质彬彬的男人。的确年轻且英俊,但不是唐敬明。
乐斯年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这张脸,他有自信陆风华交际圈里的所有人他都能一一细数上来,可这张脸他确实没有见过。
他是谁?哪冒出来的?凭什么跟陆风华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时,乐斯年看到那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封牛皮纸袋交给了陆风华,两人还说了什么,但他实在听不清楚。
那又是什么玩意?乐斯年看得太专注,没注意到他的鬼祟行为已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他背后一个人盯着他瞧了半天,看他好像遇到什么难题的样子,觉得这是个讨好上司的好机会。在他背后爽朗地喊了声:“总经理好!”
这一喊差点没把乐斯年的魂给叫出来,以至于他掌握不好力道,那扇本来只被推开一条缝的门被他如大锤的手狠狠地推了开来。
门撞到墙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室里,陆风华和那个不认识的男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们一起看过来,就看到乐斯年如天神降临堵在门前。
乐斯年抿着嘴,偷偷扫了眼,发现陆风华正在瞪他。
“咳……”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跨着大步进了会客室,然后指着那扇门跟那个和他打招呼的年轻人说:“我发现这扇门好像有点问题,该找人来修一下了!”
“哦,是!”那个年轻人不敢不回答,但他真的不是维修部的啊……
乐斯年又扫了下会客室里的其他物品,就是不敢去看陆风华的脸,然后又对那个年轻人居高临下地说:“其他设施没什么问题,就不用换了。”
“哦,是……”
“那么,再跟我去检查下一处。”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每年的初都要保证公司内设施的良好,这有助于下一年有个好的开始,明白吗!”
“明白了总经理!”
“因为对这点很重视,所以每年都要我亲自到各处检查。今天一定要巡视完整间公司,不然不许下班!”
乐斯年拉着那个坏他好事的年轻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会客室。
那边,坐在陆风华对面的年轻人打趣地说:“贵公司的经理真的很亲切呢。”
“亲切个鬼……”陆风华捂着头,真是好气又好笑。
送走了那个人,她刚回去就被代班的人告知,乐斯年叫她进去找他。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敲门进去,乐斯年的脸从电脑荧幕间抬起来。
“检查公司设施的事这么快就结束了?”她问。
“交给别人去做了,毕竟今年可是很忙的!”乐斯年给自己找理由,就算知道已经被陆风华识破也还是死不承认。他转而问她:“那个人是谁?”
“我哪知道,看上去是很得你宠的部下。”
“我说的是来公司找你的那个男人!”乐斯年的脸皮透出可疑的暗红。
“我爸以前的学生。”陆风华言简意骇地说。
她爸爸退休前在大学任教,说是她爸爸以前的学生倒也没什么不可能。但是乐斯年怎么可能对这个回答满意,他问:“你爸爸的学生来找你做什么?还是找到公司来了。”
“我爸现在不是人在北海道吗?他有事联系不上他,就让我代为联系了。”陆风华看他,“你不会对我爸的私事也有兴趣吧?”
乐斯年闭了嘴,她都把家长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而且陆风华的回答也过于干脆,像是提前想好用来应付他的一样。
可如果她真的已经想好一套说辞应付他,就算他再怎么问也没用的。想到这里,乐斯年也表现出一副自己已经明了的样子,叫她回去了。
可是,他才不是这么容易就打发掉的。
当天下班后,大多数人都在例行加班,本来陆风华是没什么事的,她刚准备要走就被乐斯年叫住了。
他说要看五年前公司和工厂那边签订的交货协议。
陆风华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要的是什么东西,先不说那份东西有没有用,关键在于那是五年前的东西了,那时他们都还没有进公司,他这突然要看,叫她去哪里找?于是她问明天再给他可不可以,却被果断地拒绝了。
乐斯年只说了句:“那份协议很重要,我今天一定要看到,你去给我找来,我在这等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风华把整理好的东西又放了回去,这真是天外飞来的横祸。
乐斯年一直贴着办公室门听外面的动静,等确定她应该已经去找那份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的东西时,他打开门,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果然她已经离开了,乐斯年没有经过任何的心理挣扎,只确认了下此时此地没有别人,就快速地跑到陆风华的桌前翻弄了起来。
他翻找了半天,最后把目光放在她的包包上。果然,他在那里翻出了那份牛皮纸袋。
乐斯年利落地打开那封纸袋,将里面厚厚一迭纸取了出来。他发誓他只是看看而已,这叫做关心,跟偷鸡模狗的勾当可是完全不同的!
乐斯年只扫了那迭文件一眼,整个人就像中了定身术一样,拿着那些纸不能动弹。
“你在干什么?”
那边,陆风华拧着眉,愤怒地看着他。
她把秘书室的钥匙忘在了包里,等进了电梯才想起来,又急着跑回来拿,结果就碰上了这么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