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她可以永远都不要是于培武的负担。她只是想令他快乐,如此而己。
于培武眼神幽深地望着她,黑眸倏地转沉。他不喜欢沈蔚蓝这么温驯甜美、逆来顺受的楚楚可怜姿态,好像一副可以任意随他轻贱的样子。
一直以来,他知道她都因为欠了他一笔钱,难免有着些微自卑感,但这份自卑感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刻,那会令他觉得,他好像是个以此为由,逼迫她百依百顺、甚至与他上床的恩客。
“嘿,蔚蓝,别露出这种表情,我这么跟嘉莉说,没有别的意思。我想,我们得好好谈一谈刚才——”于培武的电话又响了,他低头一看,是陈经理。
于培武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正想伸手按下通话键时,沈蔚蓝轻拉住他的手,盈望着他的眼,笑得温柔。
“培武哥,大家都在等你,你别让大家等太久了,不如你先送我回去吧!你想跟我谈什么,等聚餐结束,你为我拿包包来时再谈,好吗?”
沈蔚蓝总是这么贴心,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于培武丢给她一个不信任的眼神,惹来沈蔚蓝一阵好笑。
“我的包包是浅蓝色的,就放在座位上,你找不到的话可以问嘉莉姊,我等——”你。沈蔚蓝未竟的话语被于培武一吻封堵。
这个懂事、温柔,总是害怕为别人带来困扰与麻烦的女人啊,就连他莫名其妙地与她上了床之后,她仍然没有选择先质问他的心意,反而还处处替他担心。
他想,他应该真的是很喜欢她吧?否则她怎么会挑惹得他如此冲动难耐?等聚餐结束、应酬结束,他得告诉沈蔚蓝,他也很喜欢她才行;他与她,不是只因单纯的兽性大发、精虫冲脑,他对她有感情。
只是……他虽然不反对员工们谈恋爱,但是老板与领班高调地坠入情网似乎不太妙?总之,他得好好地想一想,等员工聚餐结束,他会与这个一直以来都令他心怜又心疼的小女人好好谈一谈。
“蔚蓝,等我。”一个既深且长的吻结束,于培武轻抚了抚沈蔚蓝的脸颊,对她这么说道。
结果,于培武并没有出现。
当晚,沈蔚蓝的包包是住在同一栋大楼的连嘉莉拿来的。连嘉莉为她打包了食物,笑着对她说,于培武被整间笑闹不止的员工们灌醉了,
大家玩得好疯,问她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明天能不能上班?
“可以啊!我当然可以上班。嘉莉姊,谢谢你。我没什么,你别担心。我只是刚才头有点昏,眯了一下,现在已经好多了。”沈蔚蓝这么简单地回答,然后与因为怀孕而哈欠连连的连嘉莉道谢及道别。
其实,她也不是挺意外于培武会被灌醉的。
老板很平易近人,员工聚餐被起哄灌醉,没有出现在她家门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心里难免有些失落罢了。
明明很想云淡风轻,却很难做到。方才在车上时,于培武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令她觉得好难受。不知道,于培武原本想与她说些什么呢?早知道自己会如此牵挂,她刚刚应该在车上听他说完话才走的。
他也跟她一样被吓了一跳吗?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还是被他的失控吓了一跳?是不是今晚发生的事情,他们两人都一样感到惊愕与难以预料?
于培武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也如同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吗?还是,他会跟她说,他只是一时冲动,希望她当作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明明希望自己体贴懂事不要胡思乱想,偏偏脑子里浮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念头,教她想睡也睡不着。
啊!好烦喔!就算是一时纵情又怎样?她现在得到的,已经远远超乎她的预期太多。她已经很幸福了,像现在这样,缠裹在被子里,都还觉得自己被于培武的亲吻拥抱与强悍气息牢牢包覆,她应该要知足。
沈蔚蓝将脸埋进枕头里,强迫自己睡觉。
夜,深沉。
第五天。
今天,已经是从员工聚餐之后,她完全没有见到于培武的第五天了。
她待的地方是ChezVous本店,而她上的是正职全天班,于培武连续几日都没踏入店内,这实在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虽然沈蔚蓝很不想朝于培武在躲她的这个方向想,但她的确这么想过……
也许,就因为她已经如此以为,所以当她独自一人在打烊的店内准备明逃讴位的餐桌时,完全没预料到于培武会突然拉开了铁门,像是早就知道她还没离开店内似的,一进门便从她身后唤她——
“蔚蓝,你在发什么呆?”
正在布置餐桌的沈蔚蓝手中刀叉掉落,仓惶回眸,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于培武。
“老板?”沈蔚蓝困惑凝望着于培武的眼神楞楞的,有股说不出的娇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傻傻地问。
“不然你还会在哪里?”于培武弯身将她掉落的餐具丢进待洗区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出声来。
沈蔚蓝的生活很单纯,店里、家里,就这两个地方而己,不然她以为自己还能在哪里?
不过……真该办支手机给她的,这样他刚才就不用还特地跑到她家去按门铃,而且,打烊后的ChezVous又不接听店内电话,即使他明明知道沈蔚蓝就在店里,他也无法及时联络到她。
“不是……我以为……”以为什么?沈蔚蓝耸肩,摇了摇头,又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下去。
她想跟于培武说什么?说她原本以为他打算永远不见她,想当作那晚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吗?她怎么可能对他还么说呢?而且,她好讨厌这么钻牛角尖的自己。
“以为什么?”于培武疑惑地望着她,见她摇头,接过她手中的餐具篮继续布置,又问道:“这是最后一桌了吗?已经都摆好了吗?”他想等她把手边的事情做完,再与她好好地谈一谈。
“还没,剩下那间VIP。”有七个人的订位,还有最后七副餐具要摆。
沈蔚蓝将于培武手中的餐具篮抢回来,神色慌张地大步往VIP室走去。“老板,这些事不用麻烦你,我来就好,真的。”老板帮领班摆餐具?这像什么样子?
“嘿,蔚蓝。”于培武跟在她后头走进VIP室,大跨步旋身挡在她身前。
沈蔚蓝抱着那篮餐具,扬眸,困惑的眼神迎向他。
“你叫我“老板”要叫到什么时候?”于培武望着她,笑容俊朗。
“啊?”沈蔚蓝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和女员工上床?”于培武危险地扬高了一道眉,眸心深处有恶作剧的笑意凝聚。
沈蔚蓝侧头凝望他,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彬许,她与于培武之间的立足点太不平等,于是她总觉得自己矮了于培武一截,不该问他、不能问他、也不能要求太多。
她不是不在意,但是她心里隐约觉得,就算于培武是个随便就与女员工上床的人又怎样?不论是她欠他的金钱,或是她与他职务上的不对等,都令她感到太卑微,卑微到她只能说服自己不能计较。
她青一阵白一阵、倏地转过太多心思的神色,令本还想开玩笑的于培武猛然感觉到一阵心疼。
于培武拿过她手中的餐其篮随手一搁,牵着她的手在旁边座位上落坐。
“好,我们一样一样来好了。”于培武托起她下巴,强迫她抬眸迎视他的眼。“首先,蔚蓝,那天聚餐我喝醉了,很抱歉我失约了。我要你等我,人却没有到。”
没预料到于培武会如此慎重其事地跟她道歉,沈蔚蓝错愕着。
“没关系。”她摇头,回答得有些不可置信。
“再来,我想过在上班时间打电话到店里找你,但是,先别提你可能会忙到无法接电话,在其他员工面前跟你讲太久的电话似乎也不太方便……然后,这两天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等我回神过来已经很晚了,我很担心那么晚跑去你家,你已经睡了,所以……”
“家里怎么了?一切都好吗?要不要紧?现在已经没事了吗?”沈蔚蓝问得恳切。
她没有家人了,所以她每每听见别人家里有状况,总是会十分焦急,唯恐别人像她一样孤苦伶仃,她正要再问,放在膝上的双手却被于培武一把捉住,凑在唇边吻了一口。
这个傻姑娘啊!她为什么总是担心他的事,比担心她自己的事更强烈激动呢?
他就是因着她这份贴心与傻劲,才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她占满心房吗?
“家里的事情,我的确遇到一些困难。不过,我刚说了,一样一样来,这件事等等再说,先谈我们之间的事吧。”于培武伸出一只食指阻止沈蔚蓝又想发问的唇。
沈蔚蓝盯着于培武自信坚决的眉目,纵使有再多疑问,也被逼着吞回喉咙里,耐着性子静静地听他说。
结果,于培武才说了一句话,就差点逼出她的眼泪来——
“对不起,我对你做了那种事,却什么都没有说,还连着好几天让你见不到人,这几天,你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于培武心疼地抚过她法然欲泣的脸颊,将她搂进怀里。
沈蔚蓝在他怀里摇头,强迫自己不要落下泪来。
于培武怎么能够这么好呢?他这么体贴,还担心着她患得患失的心情,这样,就够了,真的。
于培武搂着沈蔚蓝,轻抚着她的背脊,像在诱哄个小女孩似地轻拍。
沈蔚蓝沉默了好半啊,终于才在他怀中,以一个闷闷的、听起来像是哽咽哭音的声音说道:“我已经忘记你对我做过什么事了。”
“忘记了?”于培武在她的头顶笑出声音来,将她拉离怀抱,望着她的眼,伸手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很好,怎么有这么好的事?所以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可以不认帐?所以,我也许还可以多做几次?因为你这么便利?”
沈蔚蓝居然还真的点头了,于培武瞬间有股想捏死她的冲动!
“嘿,蔚蓝,看着我。”于培武又抬高她低垂的下巴,望进她的眼,口吻坚决沉定地说道:“蔚蓝,我不想唱高调,但我的确不是那种性跟爱可以豪迈分开的种马下半身男主角,所以,你最好也不要以为自己是那种逆来顺受、有求必应的便利商店女主角,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要跟你说,我那天只是一时酒后乱性、精虫冲脑啥的才跟你上床,我那天跟你上床时,根本就还没喝酒。”
沈蔚蓝楞楞地望着他,于培武不禁又出手捏了她脸颊一下。
“蔚蓝,我很喜欢你,我来找你,是要跟你说,我要跟你交往,你听见了吗?”他早就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但是,这倒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女人表白。
以往,他交往过的女人,都是像连嘉莉那般主动积极,与他逐渐从哥儿们变成情人的。
这几天,他的确很忙,但也有好好厘清自己的思绪,他是喜欢沈蔚蓝没错,但是,沈蔚蓝和他以往遇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一般的女人,要是在一个完全不知道男人心意的状态下与对方上床了,应该会穷追猛打问出个所以然吧?万一对方只是玩票性质的游戏一场,至少也要问出个答案,好痛快地给他一巴掌吧?
但是沈蔚蓝却完全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