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子靳很快到达餐厅，没再多引起旁人侧目，直接便前往包厢等待吴彩虹的到来。
方才一路上他其实心情很矛盾，几度想折返拉她同行，又怕两人第一次约会就被认出来引起后续更大的麻烦，因此只能隐忍着不再回头看她，迳自快步前进。
他因自己的冷漠行为感到自责歉疚，心情烦躁，对自己生闷气。
等了数分钟，他急往她身上打量，见到她膝盖处有些红痕擦伤，眉头一拢。
“还是摔伤了？”他声音闷闷地道，更恼自己方才撇下她的恶行。
“还好，一点点破皮而已。”吴彩虹笑笑地不以为意。“幸好你没被认出来。”她仍是庆幸渡过方才的危机，尽避心里仍存一丝介怀。
一见她无谓的笑颜，王子靳更觉自己的不是，过去他从没认为自己做错什么事需心生歉疚或自责，这第一次涌起的愧疚情绪令他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向她道歉，只能用迁怒的语气抱怨。
“不会穿高跟鞋走路，干嘛还买有跟的凉鞋？”尽避她的鞋跟不算高，但若她今天穿平惯穿的布鞋或休闲鞋，也不会在平坦的人行道上无故绊倒。
吴彩虹意外他语带责备，轻声解释，“那是因为要配洋装……”不明白他无端的怒意从何而来。
闻言，王子靳再度拧眉抱怨，“平常也没在穿裙子，结果穿了反而累赘。”
原本还觉得她身上的洋装清新可爱，非常适合她，还没能开口赞美，这会儿却觉得碍眼，如果她像平常穿牛仔裤而非短洋装的话，就算不慎跌倒，应该也不至于擦伤膝盖。
他因自己间接害她受伤，又怕被路人认出身份，只能装冷漠迳自离去，回想自己前一刻的行为，心里歉疚懊恼万分，却不懂如何在事后向她道歉，表达关心，只能一迳的不满抱怨。
吴彩虹因他的话，顿觉委屈难堪。
以前他如何向她抱怨、闹脾气，她都可大度地包容，安抚他的情绪，可现下，她只觉心口酸扯，眼眶酸涩，甚至想转头就离开。
虽然她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低头假装研究菜单，可她完全没胃口，对原本充满期待的约会已无任何兴奋之情，很想吃完这顿饭就回家。
席间，两人气氛有些沉闷，王子靳几度挣扎着想向她说声抱歉，无奈大少爷的他不知如何低头向人道歉。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一道道精致料理，却各自食不知味。
当吃到最后一道甜点时，吴彩虹的手机忽地响起。
“彩虹，生日快乐！”是她几个仍有交情的大学同学之一打来的。“在忙吗？晚上照例去喝歌，我人约好喽！”赵若恬笑说。她们四、五个大学时期的死党，因毕业后都在台北工作，每年各自生日便会相约去KTV庆生。
“地点一样，晚上七点，你来得及吗？”因她工作并非正常上下班时间，假日也未必都能休假，其他人会尽量配合她，何况这次她是寿星。
“呃？我今天休假。”吴彩虹实话道。
“这么巧，那你有没有事，陪我去逛街，我正愁找不到人。”赵若恬邀约道。
吴彩虹才想拒绝，抬眼偷望对面沉默喝着咖啡的王子靳，她再次萌生想结束两人首次约会行程的念头。
先前当他说一整日到半夜的满满行程，她因兴奋过头，一时忘了往年都要与姊妹淘一起庆生的活动。
电话那头尚未听到吴彩虹回庆，赵若恬再度开口，“你陪我去Shopping，我要买几件衣服，好好吃一顿，发泄一下。”
“发生什么事吗？”吴彩虹略感纳闷，若恬的声音听起来并没什么异常。
“为了庆祝失恋，不对，是庆祝恢复单身。”赵若恬这才气呼呼地向她抱怨，“我跟他这次真的GameOver了！他要是没来三跪九叩求原谅，看我还给不给他机会！”她愤愤道。
赵若恬跟吴彩虹的个性非常不同，尤其面对爱情的态度，赵若恬俨然像女王，她跟交往三年多的男友，常常一有争执就扬言分手，她们在追问详情后才知不过是对方一些疏忽小错，若恬就认为不可原谅，而往往在她提分手后不久，对方便会低声下气向她认错求原谅，两人便又恢复甜蜜关系。
相较之下，吴彩虹更觉得自己在爱情里似乎是卑微的宫女，因她爱上的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只要能赢猖王子一抹垂怜，就要高兴得痛哭流涕、谢天谢地。
然而此刻的她心态并非如此，她始终在意不久前发生的事，被他无端指责令她满月复委屈却又不敢发泄，就只能安静沉默地吃食。
他也没打算主动化解两人的僵局，似在等她像往常般，无论他对错，一昧地放低姿态向他软言软语，安抚他无端的情绪化。
如果她只是他的助理，她会不计较他待自己的态度，仍能笑笑地安抚他，开启愉快的话题，直到他的闷气消散，可一想到她是他女友，她无法再这般委屈卑微，甚至认为他该向她道歉才是。
“别难过了，我去陪你。”吴彩虹对根本听不出难过情绪的赵若恬说。
她其实不需牺牲自己难得的约会，特地去陪伴安慰若恬，对方比她强势许多，更不会轻易为情伤沮丧低落，可她却以对方为借口，想结束跟王子靳这场变质的约会。
吃了一顿仪不知味的高档午餐，她对接下来的行程不抱任何期待，也早失去原本的欢喜。
她跟同学约妥时间地点，结束通话，看见对面的王子靳正抬眼看她，神情有一抹疑问。
“抱歉，我同学跟她男朋友吵架要分手，我去安慰她一下，晚上几个人要约去唱歌。”她轻声交代，有些歉然地选择结束两人约会。
她没言明唱歌之约其实是同学们要为她庆生，就让他以为是为安慰心情不佳同学的娱乐活动，以免对已替她安排庆生行程的他更觉歉意。
她心里不免无奈，尽避不算同一件事，可到头来还是由她开口对他说抱歉。
王子靳俊眸微眯，因她轻易要结束两人好不容易才有的约会，有些怏怏不乐。
但知道她颇重视同窗情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闷闷开口，“随便你。”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口气不佳，于是补充道：“我载你过去。”
方才有听到她们约定的地点，离这里不算远，再半小时离开就来得及。
“没关系，我还是自己过去比较方便。”她轻声拒绝，想起他的车停在远处，实在不想再追着他背影跑，更担心他又被路人给认出来。
“我想顺路去帮我同学买她爱吃的小吃，还是先走好了，你离开时也小心一点。”吴彩虹难得对他撒谎。
她是打算回住处先换掉身上衣，这身打扮若被同学看到，怕得说一堆谎言解释，因她跟王子靳交往，连交情至深的同学都不能透露。
她拿起手提包，对他说声再见，匆匆地离开餐厅包厢。
王子靳见她走得匆忙，俊眉再度紧拢。
“搞什么？这就是她向往的约会？”他不满地啐念一声。
伸手爬了爬头发，他心情又是一阵气闷，觉得今天简直糟透了。
吴彩虹稍晚跟赵若恬一起逛街、喝下午茶。
听对方抱怨这次男友犯下的过错，她却觉得根本没什么，真要论起，先前王子靳对她的态度，要是发生在若恬身上，肯定早将对方踢到太平洋去了。
她不禁低叹口气，原本对能成为崇拜偶像的交往对像而喜出望外，甚至觉得今生的幸运全数用尽了，可细想起来，她不免要怀疑两人真的有在交往吗？
除了一两回的暧昧，两人相处跟过去完全无异，她没什么当他女友的真实感，更感觉不出他将她当女友看待。
也或许，她强求了。
以他的个性，就算谈恋爱也绝对是高高在上，不会有所谓平等尊重的男女关系。
她以为因为对象是他，她可以欣然付出，对他全然包容，温柔耐心相待，不奢求他对等的善意回应，现在才发觉他的心贪了。
因为期待，她才觉得受伤，这种失望难过的心情令她很不好受，却也无法向任何人倾诉。
在之后跟几个同学唱歌聚餐，闲聊彼此近况，听她们提及交往对像或感情观，让吴彩虹更细思自己的现状，忽然觉得难以说服自己继续这样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翌日，吴彩虹跟王子靳在经纪公司的休息室碰面，挣扎许久，她对他开口说出决定，令他霎时瞠眸愕然。
“我觉得……我们不太适合，还是恢复先前王子跟助理的关系比较好。”吴彩虹再次说。
昨晚她反复想了一夜，还是忍痛做出这个决定。
她个性虽单纯梦幻，一直执着迷恋他许多年，可真正要和他交往常男女朋友，她才发觉彼此间的大问题，那不单单是两人外在条件的悬殊而已。
跟他交往，不仅得不到她想要的幸福甜蜜，反而会令她愈来愈容易受伤，可能因他的态度、几句话就心生委屈、疙瘩。
若长久下去，她也许会对他生怨，再也无法像过去那般全然迷恋他、爱着他。
她害怕那情景发生，宁愿现在先喊卡，只想回到过去，让她单纯地当他粉丝、当他助理照顾他，不要期待他的爱情，才能不计较且甘心乐意地为他付出。
“你要跟我分手？有没有搞错？”王子靳霍地站起身，愤而将手中杂志甩在地上，勃然大怒。
“你这个女人开玩笑也要有限度！你知道有多少人巴望当我女友吗？你竟生在福中不知福，敢说分手！”他拧眉怒喝道。
生平第一次主动向女人开口提交往，不料才交往两个多月，什么事都还没做，就莫名其妙被她提分手，他顿觉自尊心爱创，难以理性向她详问缘由。
“你是气昨天的事吗？是你要我先走人的。”想起可能的理由，他大声辩道，尽避觉得当时的自己不应该，可现在更要为自己找借口。
“如果是后来对你迁怒的事让你不爽，我道歉就是了。”他说得不甘不愿，明知自己有错在先，却因她直接做出分手决定，让他气怒得无法好声道歉。
见他暴怒，吴彩虹心口紧紧扯痛了下。
她当初不该太天真的轻易答应跟他交往，此刻他愤愤不平，不是因被情所伤，是不能容忍自尊受挫。
两人的交往，既是他说开始，也当由他主道局面，只容他做出结束的决定。
“是我人在福中不知福，更自认配不上你，你不需生气，更不用感到自尊被伤，就当是你开口做出决定吧，我实在不适合跟你继续交往。”她压抑内心阵阵的刺痛感，低声卑微地面对他的满腔怒火，再次将话说得清楚明了。
“对不起，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会跟雯雯姊请个病假。”说完，她转身匆匆走往门边推开门，只想尽快离开，不愿再被他的怒火所伤。
“你给我站住！我不准你请假！”王子靳追到门口怒声喝道，却阻止不了她匆匆奔离的脚步。
“该死！”他气恼地往门板用力拍打，怪自己EQ低，怎会无法和她好言沟通，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