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桃花悄悄地咬了咬牙,吃冰扑灭体内的怒火。“我不需要太爱我的男朋友,我只要说话算话,不心存欺骗、背叛我的男朋友。”
一句“背叛”相当十颗黄色炸弹的威力,当场压得穆幽华喘不过气来,心口沉重得几乎呼吸停滞。
他怎么会忘了她最恨的是不守信,即使是无心的,仍是她心中的一道伤痕,那年的事深深划破她的心,就算伤好了也会留下疤,清清楚楚地留在心上。
“我有留下一封信给你……”
她倏地起身,掏出钱包。“我头痛、背痛、神经痛,我先走了,不奉陪,穆顾问请慢用。”
“桃花,把钱收回去,我不会让你付帐。”他难得强硬,不容拒绝。
何桃花将捏在手上的百元钞放回小钱包,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走出冰店,店外的热气一袭来,莫名的火气又上扬,怒焰一发不可收拾地直冲天际。
“我送你。”随后赶上的穆幽华走在身侧,以高大的身形替她遮阳。
“不用,我认识路。”他不招惹她很痛苦吗
“我坚持。”他有他的固执。
她很生气,气得手握成拳。“太闲了就去做义工,我还没老到要你扶着过马路,日行一善的童子军先生。”
“我希望一直到老都是我牵着你的手漫步林荫大道。”不论去哪里他都愿意陪着她。
“……”何桃花气到说不出话来,又大又圆的眼儿闪过一丝脆弱的怅然。
不去爱就不会受伤害,不去爱就不会受伤害,不去爱就不会受伤害……她不可以动摇,她做得到,不去爱就没人伤得到她,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哎哟!这不是穆家的小华吗?几时回来的,怎么没来美花姨这里坐坐,瞧瞧你长得又高又结实,真的长大了,美花姨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我是隐形人,渺小得如同沙粒,快点把我忽视,你们谈你们的,愉快的叙旧,千万别扯上我……
何桃花口中念念有词,像在作法,故意缩起身体只希望美花姨什么都没看到,两脚走得极快毫不迟疑,想快步地通过地雷区,免得被炸得尸骨无存。
可是她的动作还是不够快,美花姨眼角依然瞟见她,里内的小事大事全在她掌控中。
“桃花呀!走得那么快干什么,来来来,来跟美花姨聊聊天,许久没瞧见你们这对小情人出双入对了,想想还挺怀念的。你那时背着书包,穿着高中制服,跳到小华背上要他背……”真快呀!一眨眼工夫,成天胡闹的小丫头也长成漂亮的小女人了。岁月不饶人,她都被这些孩子追老了。
“不是小情人,美花姨,我要赶着倒垃圾……”她找着借口想开溜。
“今天垃圾车不会来。过来,小俩口又闹别扭了。”美花姨一手拉一个,三人就在她家门口栽种的五十年龙眼树下,容得下七、八人一同泡茶的木雕茶几旁齐齐落坐,一个也不让他们跑走的拉紧。
有意无意地,她做着和事佬,制造协调机会。
“美花姨!我真的有事……”何桃花一脸忸怩,坐不住地望望美花姨又瞪瞪神色淡定的前前前……男友。
没错,他们的确有过一段很蠢的感情,那又怎样?早就是沉到海沟里的过去式了,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住,他不过是前男友“其中”的一个,没什么大不了,该忘的她早忘得差不多,无须再提起。
“桃花,你逃得够久了,别忘了张大师说过什么,你这一辈子欠下的情债太多,要记得还呀。”美花姨劝着。
前生债,今生还。
今生不还来世还,一样逃不过。
“……”算命师的话哪会百分百的准确,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真正爱你的男人摆在眼前不去捉紧,错过了就没了后悔药好喝,别跟自个儿呕气,平白浪费老天爷送给你的好机会,又糟蹋人家的心意。”小孩子不会想,要她美花姨多提点提点。别跟自己过不去,人生苦短,要懂得把握时机。
“美花姨,我要回家洗衣服。”何桃花一脸倔强。美花姨说什么她听不懂,也不想懂,后悔就后悔呗,总好过伤心。
见她不受教,一副固执的死样子,美花姨换个方式劝说。“一个人孤伶伶的晒衣服、收衣服有什么乐趣,有个人陪在身边才不寂寞。”
桃花的外公外婆是福薄的人,好不容易抚养外孙女成人便相继辞世,让桃花孤孤单单,大家看了都心疼,原本三层楼,四、五十坪的房子只剩桃花一人居住,说不寂寞才奇怪。
她曾提议把房子卖了,或是租出去,换间小一点的屋子住才不至于感到孤单,可是桃花舍不得和二老同住的回忆。
“我养条狗。”她赌气地说道。
“呿!养狗哪有男人好,不能跟你说话不说,更别提替你做做家事什么的,你还得反过来照料它,帮它扫大便、喂它吃狗食。”伺候动物吃喝也不轻松,还是有伴比较好。
“狗很忠实,叫它坐就坐,叫它停就停,不会顶嘴,不会唱反调……”何桃花最后一句说得很重。“就算主人不要它也不会弃主而去,丢得再远还是会自己跑回来。”
闻言,美花姨更加无奈。“桃花,你怎么就老记着那回事,小华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他是身不由己……”
何桃花脾气上来了,话说得有些冲。“美花姨,我和你口中的小华不熟,请你别动不动就讲得我好像跟他很熟似的,他尴尬,我也不自在,大家见面都难堪。”人不如狗,狗忠心,一心护主;人只会反咬一口,让人痛不欲生。
“你这孩子偏就想不开……”脑子打结了,没得救。“小华呀!我们桃花就是这拗脾气,搬颗石头来敲也没用,你以后就辛苦点,让着她一点。”
何桃花重重的哼了一声。
“是的,美花姨。”穆幽华看着挂在心尖的人儿,面色有难掩的心疼。
“她这些年过得苦,你一定要体谅,一个太硬一个就要退让,硬着来走不了长久。”她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明白。”他一颔首,表示明了。
明白个鬼,他们自个儿说得高兴,休想她配合。何桃花冷着脸,闷不吭声。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外国的月亮再圆哪有故乡的好,幸福里的土地香,水甜人情暖,还有离不开泥土的小花儿等着你呵护。”美花姨意有所指,拐着弯替某人问。
了然于心的他顺势一答,“不走了,我打算把国外的事业重心移回台湾。”
他在美国的形象公司规模虽不大,员工大约也有二十来人,以华裔居多,口碑向来不错,深受业界赞许。
他这次回来已有准备将美国的公司交给下属负责,自己在台湾发展。
“听到没,桃花,小华说他不走了,你呀!别板着脸给人家看,能在一起就是福气,不要老是……呢,你们年轻人说的什么……啊!傲娇啦!这年头扛不到比他对你更好的小伙子,事事为你着想……”美花姨苦口婆心的劝道,希望小俩口早日化解心结,重抬往日旧情。
小孩子不懂事,老往牛角尖钻,美花,你就帮我多看着她一点,别让她越走越偏了一桃花她外婆临终前说了这一段托孤的话,她哪能不帮衬点。
“美花姨,我肚子痛,你们慢慢聊,我回去蹲马桶。”一直在不想听的话题上打转,何桃花脸拉得更长,一脸便秘的走开,谁也拉不住她。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脑筋,讲都讲不通……”她要真肚子疼,她里长的头剁下来给她当椅子坐。
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见鬼似的钻入一扇缕花铁门内后落锁,美花姨不胜敬呼地叹了一口气。孩子长大是越来越难劝了!
“美花姨,不急,我刚回国,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别逼她了,让我们有时间喘口气。”两人的见面太突然了,连他都尚未准备好,更别提是她。
“你哟!不是美花姨要说你,做事太温吞了一步调慢得教人心急,要是她又交了新男朋友,你回来有什么用?想看人家卿卿我我,你在一旁暗心酸?”真是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美花姨除了为人热心、急公好义,还热中做媒和充当红娘吧!这些年都是她充当眼线,将桃花身边发生的大小事——告知远在他乡的穆幽华。
譬如这一回何桃花又主动和“新好男人”张志辉分手,美花姨虽然无奈,却也为穆幽华松口气,赶忙打了越洋电话到美国,要他赶快回来“乘虚而入”。
原本他还有些犹稼不决,该与不该还在进行拉据战,正巧多年好发陆清寒开口邀约,加上对方听了他迟疑的原因后给的一句话,他才决定放手一搏。
“难道你要等她嫁人生子了才来后悔一时的胆怯?”一句话吓出他一身冷汗,他为此夜不成眠地连连作恶梦,唯恐真应了那句“来不及”。
但是谁也料不到他回国第一个见到的故人竟是她,而且就在好发需要他出力的百年糕拼店里。
他楞住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惶恐,万般滋味萦“!胸口,不断想着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直到再见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想得心都痛了,他恨自己愚蠢如牛,竟然拖了这么多年,白白浪费这岁岁年年。
没有什么比面对面更能表达真心,他以前太被动了,以为写几封信就能化去她的不满,寄了机票给她,她便会飞奔到他身边接续末完的恋情。
他,傻得可悲。
“不会的,这一回我会守着她,就算她赶我也不走。”他下定决心了,不再让她为爱受伤。
“好好好,这句话才像是人话,美花姨帮你帮到底。”她当“抓耙仔”当得很得心应手,专门出卖桃花的小秘密。“对了,你回来要住哪?”
“朋友帮我找了间公宫,暂时先住那里,等过段日子再买间房子。”事有轻重缓急,先帮好发搞定了公事再说。
“别忙别忙,我有更好的地方让你住。”她故作神秘地一眨眼。
“美花姨的意思是……”
美花姨食指一指,指向一问院内栽种紫荆花的空屋。“老陈一家子搬到巴西挖钻石了,房子空看也是空看,与其留看养蚊子造成登革热,不如把它租出去,一举两得。”
“陈伯伯同意出租?”他记得陈家是有钱人,不缺这点小钱。
“我是里长,我说了算,而且天高皇帝远的,老陈哪晓得我对他的房子做了什么,你尽避住下,有事我负责。”美花姨拍拍胸脯保证,颇有女流氓女豪杰的气概。
穆幽华浅笑不语,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他目光落在老陈家的邻居,那一幢油漆有些褪色的三层楼透天膺,半眯的眸闪着笑意。